七十二、
贺云樱一噎, 一旦萧熠拜访文渊书院提亲,消息很快就会传开,到时候孟欣然如果是跟外人同时得知, 肯定要不高兴的。
虽然此刻是孟欣然心情不好的时候,却也是个时机。
“那个, 我们, 可能咳咳。”
孟欣然想了想“老王妃想让你嫁给小王爷”
自来豪门后宅里头什么变故都有,带着血缘的表亲兄弟姐妹成亲的尚且很多, 何况贺云樱与萧熠全无血缘。
孟欣然并不是很意外, 又问了一句“你自己乐意吗”
贺云樱还是有点不好意思, 主要是孟欣然也知道她先前多么避忌萧熠“嗯,就, 还行吧。”
“你自己乐意就行, 婚姻之事,要紧的不就是自己乐意吗。那些什么连血缘都没有的名分算什么。”孟欣然又撇了撇嘴。
贺云樱心里却一动,低声问道“欣姐姐, 你是不是对尹六爷”
孟欣然登时双颊绯红“我想什么, 有什么要紧,人家也没说。”
顿一顿, 又将头转开, 声音放轻了些“其实, 这世上的姻缘,有几段是当真如意的呢。我也不奢求一定有什么好夫妻, 能有投缘的朋友也可以。”
再次顿一顿,重新望向贺云樱“可我哥连这个都拦着,你说他是不是王八蛋”
贺云樱刚刚有些伤感,瞬间便又忍不住笑了, 只是这话不能驳也不能应,想了想直接转了话题“伯曜从蜀州带了些当地的果子过来,王府做了新的蜜露,欣姐姐先吃点东西再骂”
“啧啧啧,一口一个伯曜,我听着牙都倒了。”孟欣然眼睛还是红的,却也不耽误转头嘲笑贺云樱。
接着当然还是美食最大,贺云樱哄着孟欣然先去吃了些东西,索性又留她在如意轩暂时住下。
等到晚上萧熠回来,才过去书房商量。
萧熠摇了摇头“我离京之后,老孟就再跟昭国公争这个御前首辅的地位,斗得很凶。虽然尹六跟他们家里也不和,但终究是姓尹的,老孟不乐意欣然再跟他来往也是常情。”
贺云樱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你觉得尹六对欣姐姐有没有意思听着欣姐姐的话头,怎么跟单相思似的”
“这我如何知道。”萧熠伸手揽了贺云樱的腰,“你夫婿虽是有些人脉的,也没有能耐连那狐狸的情思都挖出来。不过他的亲事一直没定下来是真的,好像也没有房里人。”
“还说你只是有些人脉。”贺云樱轻轻去戳他的额角,“连这都知道,还有什么你不知道的。”
萧熠笑道“当然是樱樱小姐之心,在下是怎么也不敢妄言掌握了。只能卖力讨好几分是几分,以求怜惜。”
“呸。油嘴滑舌。”贺云樱啐了一声。
下一刻,男德早就不知道抛到哪里去的萧熠立刻要求为自己证明并不油滑
靖川王府的书房里再次春暖香浓,柔情蜜意,然而安逸侯兄妹之间的大战,这一日却只是个开始。
起初贺云樱甚至萧熠都以为,这事情并没有什么太复杂的,孟家兄妹两人各退一步,冷个几天就过去了。
兄妹哪有隔夜仇,且这事也算不得什么仇。
谁知随后数日,当萧熠都已经到文渊书院拜望过荀先生,霍宁玉又亲自过去提亲,将为萧熠求娶贺云樱这件事彻底定下,孟欣然却还是跟在贺云樱身边。
只是随着定亲这事彻底传遍京中,贺云樱反倒不好继续住在王府,便回到了自己荣业大街的宅子。
孟欣然便跟着她回了,甚至还拿出了自己的体己银子,表示要入股书画铺子,哪怕跟哥哥彻底翻脸,也能自立。
孟欣然还拿了贺云樱当初的话做例子“当时我也觉得你不应该从王府出来,更不应该买这么小的宅子,开这么小的铺子,可你说,你想独立。我觉得你是对的。”
贺云樱只好勉强劝阻“我毕竟不是姓萧的,身为义女,太占王府便宜确实不好。”
其实她也不是觉得孟欣然不该独立,只是现在这个情势下,孟欣然朝着“独立”这个方向折腾,岂不就跟安逸侯的关系更僵了。
“我是姓孟的又如何呢,只要依附兄长,终究腰杆不硬,他还不是觉得可以随意约束我”孟欣然不假思索,反问到贺云樱哑口无言。
对贺云樱来说,孟欣然参股其实是好事。
毕竟萧熠在外任还得好几年,她终究是要跟着过去的,铺子的事情要是有孟欣然坐镇,就太放心了。
不过在这个孟家兄妹关系紧张的时候,贺云樱再动心也是不能答应的,索性直说“欣姐姐要参股,我求之不得。可是我当初出来的时候,母亲是支持的。伯曜也没有反对。欣姐姐你现在跟安逸侯关系这样僵,我一万个动心,也不敢答应呀。”
孟欣然无奈地叹了口气“你这样说,也行吧。”
顿一顿,又斜睨贺云樱“那,入股的事情暂且不提也行,那你告诉我,你先前那么躲着你家那位,现在怎么就蜜里调油了”
“这个”贺云樱登时脸上发热,实话当然不能说,但要说只是看着义母身体不好勉为其难,好像也不太合适。
且因着孟欣然已经住了不少日子,平日聊天很多,有关孟欣然与尹毓之间的来往,她也问了个七七八八,这时候想转话题都转不开。
“说嘛,我跟尹六叔的事情都跟你说了,你也该告诉我你跟伯曜的事情啊”孟欣然又追问了一次。
贺云樱正犹豫着不知如何解释,忽然听到外头有急促甚至杂乱的脚步声,随即便听柴兴义的声音已经到了外头“县主,孟小姐,安逸侯受伤了”
“什么”
贺云樱与孟欣然当然都是大惊,两人连忙出门,见柴兴义竟是一身猎甲,越发心惊“在哪里,什么情况”
柴兴义引着二人往外走,马车已经预备好了“现在已经往侯府送回去。皇上有意今年举办秋狝,安逸侯去巡查猎场出了事,王爷本也奉旨过去,但因在中书省议事晚了一步,到的时候安逸侯已经中箭了”
中箭
这与什么马匹受惊受伤全然不是一件事,分明是有人行刺
孟欣然与贺云樱赶紧登车前往,一路上孟欣然眼圈又红了“樱樱,我哥不会有事吧我”
贺云樱连连去抚她的背“没事没事,应该不是太严重的。”说着直接扬声去问骑马护卫在侧的柴兴义“柴统领,安逸侯只是轻伤对吧”
“县主,情形好像很严重。”柴兴义应道,随即又干咳了两声。
贺云樱心里反而一定,转头对孟欣然附耳“大约是轻伤,但是对外放话是重伤。”
孟欣然心里稍稍安慰,同时也忍不住又看贺云樱一眼“这你都知道,你们家伯曜是连青鳞卫都给你了行吧,那我勉强接受这个妹夫。”
贺云樱这时也就不顾上什么取笑不取笑了,还是先让孟欣然宽心要紧。
不多时,到了安逸侯府,这太医与郎中进进出出的阵仗还是很大,从正房里连着端出了几盆血水,孟欣然的心又提了起来,眼圈也又红了。
但刚要往里走,便见萧熠出来,直接将二人拦下“老孟身上和腿上都有伤,现在还在料理,你们两个不要进去了。”
孟欣然纵然是亲妹妹,也是大姑娘了,听萧熠话的意思,大约就是此刻安逸侯衣衫不整,确实也不好进去,只是就站在门口哭着问萧熠“妹夫,我哥没事吧他伤得重不重”
萧熠听到这称呼有些想笑,此时却又不是说笑的时候,只好温言安慰“太医们都在救治了,不会伤及性命,等下包扎好了,你就可以进去看他了。”
孟欣然咬牙将眼泪抹了,与贺云樱一起到旁边的厢房先坐着。
过了不到一盏茶功夫,季青原出来了,表示孟欣然可以进去探望安逸侯。
萧熠则直接过来牵贺云樱,又望向孟欣然“你们兄妹好好说话,我们先回去了。有事随时打发人找我们。”
孟欣然是个利落人,并不是遇到事会需要闺蜜姐妹时刻陪着自己哭哭啼啼的,点了点头,甚至还反过来惦记贺云樱“我哥这样受伤,京里不会消停了。你好好保护樱樱。”
“一定。”萧熠笑笑,便与贺云樱一起告辞。
出了安逸侯府,再次登上马车,贺云樱才将自己刚才心头一直压着的话问出来“伯曜,今日这刺杀,只是向着安逸侯吗”
她记得前世里萧熠差不多是在德化十四年之后才开始遭遇刺杀,那时候他已经摄政三年,权倾天下,皇子宗室,越发容他不得。
此时才德化七年,且萧熠已经远离京城数月,一心在地方实政,按说那些前世恨不得对他食肉寝皮的人,还没有发作才对。
但贺云樱还是有一种直觉而生的忧虑。
萧熠将她搂在怀里,轻轻亲亲她的头发,没有回答。
贺云樱不由闭了闭眼睛。她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