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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不信
    女官虽说专门负责接待外命妇, 见皇帝的次数不算多,但不表示没见过,尤其他们这些宫里当差的, 机灵点的早就将主子们的容貌仪态深印在脑海里了。

    是以, 尽管周谡穿的一身轻甲卫服缓缓走来,身上还背着一个小太监, 女官仍是第一眼就认了出来,听到玉想容的叫嚣后, 更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稀奇事年年有,今日尤其多。

    然而女官正要山呼万岁行大礼时,男人用眼神制止了她,一眼掠过在场的几名女子, 最终扫向玉想容的目光尤为冷漠。

    “仓禀实而知礼节, 不知者, 劣之。”

    玉想容一下没听懂,再细想仍是没懂,但就是被男人冷眼一瞪,心有点慌,呆呆问“什么意思”

    女官身份摆在这里, 哪个都不能得罪,可这里的人都是主子,都可以不理会,唯独她不行。

    正当她琢磨着如何开口时,高妤先发声道“用玉姑娘能够听懂的话解释就是,穷山恶水出刁民,不通礼数,性情恶劣。”

    这话过于浅白, 玉想容是真的听懂了,随之而来便是神色一变,因为气愤而涨得通红的苹果脸,愈发像个熟透了的苹果。

    “你,你算个什么东西,居然敢骂我”

    若不是鞭子被梁瞻收缴了,不让带进宫,她非要将面前这个不识好歹的女子抽一顿。

    “玉姑娘听不懂,自己提问,我只是帮玉姑娘解释而已,如果话不中听,还望见谅。”

    高妤仍是不愠不火的态度,仿佛清风徐来,使得只想安安静静看个热闹的周窈多看了她好几眼。

    看得多了,自然被高妤察觉到,循着视线看过去,与周窈对个正着。

    女子之间,尤其是心思细腻的女子,总能发现一些端倪。

    此时高妤看周窈就是,虽说宦官生得都女气,但似周窈这般模样,又被男人如此自然地背着,没有半点不适,明显就不对劲。

    而且男人那声音,高妤听着,倒是有点耳熟。记性不差的她想起路上遇到的那对夫妻,那时的她覆了容,没瞧见夫妻俩的模样,但对他们的声音,是有记忆的。

    如果那男人就是眼前这个,那么他背上的疑似女子假扮的小太监,说不定就是与他相伴的女子。他们能够这么大胆地行走在皇城里,如入无人之境,本身就说明问题。

    “二位姑娘是稍作歇息,还是现在就随我去面见太后。”女官只想快速把人弄走。

    太后叫这二人进宫,本来就是给皇帝看的,结果人才进去,就与正主撞见了,偏偏正主自己又带了一个。自己带来的这个更是不走寻常路,穿着小太监的衣服不说,还胆敢骑在龙背上,这要是被太后看到了,指不定又要如何发作。

    玉想容如今是满肚子的恼火,女官这么一说,她立马道要见太后。

    深感受辱的玉大小姐只想找太后诉委屈,把这些胆大包天的人全都抓起来,看他们还敢不敢造次。

    玉想容气哼哼地先走一步,高妤看了身后一眼,男人已经将背上的小太监放下来,但一只手仍搭在对方肩上,那般亲昵的样子,倘若身旁的人真的是宦官,那才叫诡异。

    不过,这已经不是她能插手的范围,她如今还有自己的关要过,太后那里,半点都不能松懈,必须严阵以待。

    热闹看够了,人也散了,周窈仰头望着身旁从容镇定,缄默不语的男人,进到这皇城后,男人骨子里那种上位者的气势也不自觉地流露出来,她看他,都有些陌生的感觉了。

    “我们要去哪里”这才刚进来,就碰到难题了,玉想容那性子,必不会善罢甘休,不做别的,就是到太后那里嘴碎一番,也够了。

    周窈可不想刚刚进来,就跟太后正面对上。

    周窈不想,周谡自然也不会勉强她,更何况,这时候也不合适。

    周谡直接把周窈带到自己暂住的钟粹宫。

    钟粹宫离后宫较远,但距内城门近些,那二位还在去往长春宫的路上,周窈已经被周谡安置在钟粹宫的寝殿里,和在外面一样,与他同吃同住。

    头一回进宫,周窈见识到的唯一宫殿,也是最大宫殿,就是钟粹宫,前后左右好几个殿不说,光是寝殿里外的屋子就够走了。如同乡下人进城般,不仅进城,而是进到大昭权力的最中心,尽管极力保持淡定,周窈仍是会因为新奇而稍微朝四下张嘴,遇到感兴趣的物件还会拉着周谡问,丝毫不觉不好意思,反而十分坦然地表现自己的不懂。

    这也是周谡欣赏小妇的一点,不懂就问,大大方方,不扭捏,更不惺惺作态。

    “你看看还缺什么,我再叫人添置。”

    周窈是真不忸怩,指着床头挂着的有小儿拳头大小的夜明珠道“这个有意思,带回去给小馒头耍耍。”

    “你就不怕他一嘴咬下,把牙崩了。”

    男人话不中听,但有道理,周窈想到丁婶说有的宝宝长得快,五个月就会出牙,这时候,小馒头很有可能就出牙了,心里更是想念。

    “我想和那个高家小姐聊聊。”不能再拖了,把高家的事弄清楚,她没遗憾了,就可以回去找儿子了。

    周谡哪里不懂小妇人的心事,只叹这女人有了孩子,心里眼里真就只有孩子了,丈夫又算的了什么。

    “今日已经打过照面了,总有机会,”周谡把小女人拥着,带到龙床边坐下,指着这明黄的床褥道,“你看这床如何,软硬可算如意,要不要试试”

    男人一旦提到床,且说些语意不明的话,那必然是想做点见不得人的事了。

    周窈初初进宫,各种情绪都有,唯有没有和男人厮混的心情,而且,她好奇的事还有“听闻你召妃子前都要翻牌子,点兵点将,翻到谁就是谁,没有感情也可以”

    他身份在这里,之前的事,她根本无从参与,也参与不了,倒不如想开,有些事,钻牛角尖是为难自己。

    谁料,她这么一问,男人那脸色,瞧着好像比她更介意,竟是道“我就没翻过。”

    周窈听后一怔,下意识就道“真的”

    显然是不太信的。

    “你若想,朕专门为你准备个牌子,日日翻你的牌可好。”

    头一回,周窈从周谡嘴里听到他自称朕,世上最尊贵的男人,天下之主,终于在她面前彻底露出了他本来的样子。那种遥不可及的感觉,就似一瞬间拉开到天与地的差别,周窈说不出内心是何情绪,但总归不是谭钰说的那般撞了大运的极喜。

    怔愣片刻过后,周窈找回自己的声音“这时候,臣妾是不是该欢喜异常地三呼万岁,谢主隆恩。”

    语毕,不等也愣了的男人做出反应,周窈便抱住自己的两只胳膊直摇头“还是别了,你若那样对我,不必送,我自己就会走的。”

    兴许在别的女子眼里,进宫做皇帝的妃子,绝对是光宗耀祖的最终梦想,然而周窈并不想。倒不是她假清高,视名利如粪土,但比起做梦,从小苦出身的她,更懂脚踏实地做自己的重要。

    周谡想了很多自己独独钟情小妇的原因,当真是多得数不过来,即便在这个时候,她的反应也跟别的女人大大不同。

    明明头一回进宫,莫说她一个长在乡间的女子,便是京中贵小姐也少有不紧张的,可她只是稍有拘谨,再加些许好奇,有多紧张,他还真看不出来。不仅不紧张,这小妇还能反将一军他一军,言辞中的态度也很明确,如果她在宫里住得不开心,那就走。

    就在周谡长吸一口气,实在拿她没辙,只能将她按在怀里,捧起她的脸猛亲时,外头传来不合时宜的声音。

    “皇上,太后请您移驾长春宫一叙。”

    周窈被亲得粉面含春,眸光潋滟,尽显令人心折的绯艳之色,周谡哪里舍得走,压着火提声道“告诉太后,朕近日都无空,待有时间,再议。”

    宫人马不停蹄地将话带到,一字不落,太后已让两名女子退下,不然就尴尬了。

    薛嬷嬷瞧着主子脸色又要不好,当即劝道“皇上事务繁忙,抽不开空也属正常。”

    太后却是神情恍惚,想到玉想容说的那些话不由惊心。那个时候,皇帝明明就在宫内,怎么可能带着别的女子在外头游玩。

    “你说,有没有可能,他回来了”

    皇帝近几日,又和之前不大一样,那种周身笼罩的帝王气息更盛了,叫人打从心底的臣服,不能忤逆。

    薛嬷嬷不想自己吓自己,踌躇着道“也未必,玉家小姐的话不能全信。”

    内城门那里发生的事,薛嬷嬷已经打听得很清楚,玉想容性子骄纵,受了气自然想报复回去,说的话不能全信。

    然而太后如今有点草木皆兵的心态,她想了想,仍是道“就是那性子,藏不住话,试个几下就试出来,不像作假,更何况,她根本就不知那人就是皇帝,不然哪敢如此造次。”

    薛嬷嬷本就没底,太后这样一说,更虚了。

    “梁家那边呢兄长可有传消息进来,实儿找到没”太后心里发紧,最先想到的只有梁家。

    此时的梁家,几经辗转之后,终于在一个老妪口中查到线索,于一个小寺庙的供桌里找到了被捆绑数日不曾进食进水,已经晕厥过去的梁实。

    好在底子好,梁文远拿出珍藏的老山参给儿子吊回了一条命,梁实也在次日清晨醒过来。然而,梁实醒后就似变了个人,恍恍惚惚地发着呓语,像在说着什么。

    梁文远压低身子,凑到儿子嘴边。

    “他回来了,回来了。”

    反复念叨着这一句。

    梁文远自是不懂,焦急又纳闷“谁回来了又是谁害的你你说,爹给你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