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林姆来了。”

    “史林姆早上好呀。”

    “史林姆早呀，我们可没惹事啊，是新来的小子们在打架呢。 ”

    围观的人七嘴八舌地一边向来人打着招呼，一边如被摩西打开的海水似的纷纷把路让开。

    史林姆穿过人群走到冲突中间，瞥了一眼趴在地上的乔治，又看了看站在一旁的乔智默和伦尼，双手插胸大声问“是你们几个在打架”

    乔智默低着头，双手紧攥成拳头，并不与史林姆对视。

    他害怕，怕自己一旦看到史林姆那双毒蛇般的眼睛，就会忍不住冲动直接将他打翻在地。乔智默知道自己一定会这么做的，他也一定要这么做，只不过现在时机尚不成熟，自己必须多加忍耐。

    然而躺在地上的那个家伙明显没有要忍耐的意思。

    原本还气势汹汹准备继续骂人的乔治一听史林姆的问话，立马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双手抱着腹部整个人窝缩成一团，整张脸拧在一起，呲着牙哀嚎道“哎呦史林姆，你可算来了，咱们农场里进贼了，而且还上来就打人。”

    “进贼” 史林姆低头再次看向满地打滚儿的乔治，眼中闪过一抹不屑，然后抬起头上下打量了一番乔智默。

    这时候一直站在旁边的老坎迪赶忙上前，向史林姆解释道“史林姆，这个伙计可不是什么贼呀。他叫乔智默，是我昨天晚上带回来的。乔兄弟是个聪明勇敢又老实的人，来咱们这是想讨个生计，赚口饭吃罢了，真的不是什么坏人。”

    “哦是坎迪老兄带回来的人啊，那应该算是可靠的。”史林姆点点头，给足了老坎迪面子，然而下一瞬，他话锋一转，沉声问到“不过坎迪老兄，你认识他很久了吗我怎么以前不记得你还有个东方脸孔的朋友啊。”

    “这个”老坎迪拧着自己的衣角，有些踌躇“我们是昨天晚上刚认识的，那时乔兄弟一个人在林子里被三个人围攻，我到的时候，他刚好把那几个坏家伙给打跑了。”

    “呵，就他一个人打三个” 史林姆从鼻子里不屑地哼了一声，围着乔智默转了两圈儿，然后向看笑话一样看着老坎迪。

    “坎迪老兄，我说你是不是老得眼睛花了，就他这小身板儿，也就能把乔治这种小个子放倒，怎么可能一挑三说谎也要有个限度吧。”

    “可我没有说谎。” 老坎迪申辩道，可声音和气势皆矮了史林姆一节，显得很是可怜无助。

    “我被他放倒是因为这个坏心的家伙使诈，故意算计我的。史林姆，我要是跟他光明正大地打一架的话，他一定被我打得满地找牙。”乔治激动的添油加醋到，双手连肚子都忘了捂。

    “哦原来是一个心术不正，打架使诈的家伙啊，坎迪，这就是你说的聪明勇敢又老实的人哈哈哈。” 史林姆仰着头放声大笑，周围的工人见状也附和着对老坎迪指指点点起来，并且话说的越来越难听。

    “我确实可以一打三，不信的话你可以找人跟我比试比试。” 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的乔智默抬起头，挺着胸脯往前走了几步，赤红的眼睛里满是坚定。

    他知道自己昨晚侥幸能打退那三个坏人的代价是什么，也知道如果在正常状态下，自己的胜算有多渺茫。但即便是这样，乔智默也绝对做不到眼睁睁地看着为自己说话的老坎迪受辱，而什么都不做。

    不就是打架么，就当借这个机会教训一下这帮混蛋了。

    “呵，看不出来你还是真有些血性啊。好，那我就给你一个机会证明自己，我找三个人跟你比试比试，如果真如坎迪所说，你可以一挑三赢了，我就立刻做主让你留下来做工。但是如果你要是输了的话就得当着所有人的面儿跟乔治赔罪，并且收拾东西滚蛋。” 史林姆勾着嘴角放着狠话，眼中笑意不及眼底。

    “别光赶他走啊史林姆，既然坎迪作保，要是最后证明坎迪说谎的话，是不是也应该有点什么惩罚啊。”站在人群中的科里森大声嚷嚷道。

    “哦这一点倒是我的疏忽了。” 史林姆看了科里森一眼，继续道“那你说说，如果这家伙输了，坎迪老兄该怎么做才好呢”

    “要我说，就宰了他那条臭气熏天的老狗吧。”科里森搓着手笑着说，露出了一嘴参差不齐的黄牙。

    “绝对不行” 乔智默斩钉截铁地说，“这是我跟你们之间的赌局，关坎迪和他的狗什么事”

    “啧啧啧，这事情有点难办拉。我其实觉得科里森的提议还是挺不错的哩。毕竟是坎迪推荐的你，如果不严肃处理的话，以后随便什么人就可以推荐骗子流氓进农场的话，那岂不是场灾难了吗” 史林姆摸着下巴，神情严肃地说。

    “而且乔兄弟，坎迪那条狗也很老了，还生了病，早晚是要死的。你看看它那副样子，我敢说它多活一天都是折磨呢。你想想，如果借这个机会咱们能送它没有痛苦地上天堂，岂不是也是做了件善事” 说着，史林姆用右手在胸口轻轻划了一个十字，那熟悉的动作使乔智默瞬间崩断了理智。

    “我他妈的说得不够清楚吗，绝对不行”乔智默冲到史林姆面前，几乎贴着他的脸冲他大吼道。

    “乔兄弟你冷静点。”

    老坎迪慌忙上前，使劲拽着乔智默的胳膊把他往后拉，同时哑着嗓子对史林姆说“史林姆，我同意，我同意你的规则 如果乔兄弟输了比试，彼得的生死就交给你们处置。”

    “坎迪” 乔智默猛地回头看着老坎迪，一双眼睛红彤彤的，声音颤抖得厉害“你不能答应他们这个条件 我，我”

    “乔兄弟。”老坎迪拍了拍他的手背，浑黄的眼睛里浸满了泪水，“我相信你。我和彼得都相信你，也请你一定要相信自己，相信邪不胜正。”

    乔智默感受着手背上传来的体温，快速跳动的心脏像被人用手攥着两头，一点点拧成了麻绳。

    “赶紧的吧，别磨蹭啦我的手木仓都已经上好油啦，就差” 科里森用手隔空对着彼得的脑门儿做了个开木仓的姿势，嘴里配音道“嘭 哈哈哈哈哈。”

    乔智默气得太阳穴发疼，死死地瞪着科里森，恨不得现在直接冲上去拧断他的脖子。

    “行啦，科里森，等一会儿你再琢磨怎么处理那条老狗吧，现在你先做好准备，跟这位乔兄弟比试比试吧。”史林姆上前拍了拍科里森的肩膀，跟他比了一个大拇指。

    “好嘞，史林姆。” 科里森活动着脖子和手腕，把关节掰得嘎吱作响，嘴上也不停地喷着垃圾话“姓乔的，丑话说在前边，我这个人下手没什么轻重，一会儿要是扭断了你的脖子，你可千万别怪罪我。”

    “尽管放马过来吧，混蛋” 乔智默吼道，同时攥紧双拳，摆出了搏击的姿势。

    就在如坦克一般科里森准备冲向乔智默的时候，史林姆又突然开口生生打断了他的动作。

    “等等科里森，他要一挑三，还差两个呢。为了公平起见，我自己算一个，那另外一个嘛”

    史林姆眯着眼睛冲着人群扫了一圈儿。

    “我来史林姆，让我来教训这个偷袭我的混蛋。” 原本窝在地上的乔治突然来了精神，直接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自告奋勇地要报名加入这场三打一的正义之战。

    史林姆侧头轻蔑地瞥了一眼乔治，转而又看向了不远处一直盯着脚尖儿默不作声的伦尼，点头道“好呀，那你就上吧乔治，毕竟他打了你，你去揍回来也是应该的。”

    乔治在原地来回跳着脚，右手握拳猛击左掌，气势汹汹道“没问题史林姆，刚才是这家伙耍诈，这次我绝对会打断他的胳膊的。”

    伦尼闻声抬起头，漂亮的眼睛里满是纠结。

    “乔治，你能不能别”

    “别什么” 乔治粗鲁地打断了伦尼的话。

    “你能不能别打他我觉得他不是坏人，他也没有偷咱们的东西，你跟史林姆解释一下好不好他不是贼，也没有偷咱们的兔子呀。” 伦尼急着劝说，完全没注意自己把养兔子的事说漏了嘴。

    “兔子什么兔子”史林姆眯起眼睛看向他们。

    乔治见状低咒一声直接冲上前，踮起脚尖儿揪住伦尼的领子，冲他凶道“你少给我在这胡说八道。怎么伦尼，你难道还舍不得我揍这个家伙了别忘了谁才是和你一起长大的、成天照顾你的人。”

    他气急败坏地使劲摇晃着伦尼，并把他当成个大沙包一样又踢又踹。

    乔治其实早对这个只会拖自己后腿的傻瓜厌恶至极。他深深相信，要不是伦尼一直闯祸，他凭借自己的聪明才智肯定已经过上好生活了。

    最让乔治生气的是，他又不得不把伦尼带在身边。

    这倒不是因为他要遵守对伦尼姑妈临终前的承诺，而是自己生来身材矮小偏瘦，在底层跟一帮粗人摸爬滚打的时候，少不了需要伦尼出头打架。而且就算在不打架的时候，伦尼那一身使不完的力气，也可以让乔治在劳作的时候高枕无忧地摸鱼。

    可现在不一样了，昨晚他跟史林姆聊了很久，对方似乎很欣赏他的才智，并透露出有意将他提拔进骡车队。

    这可是比扛大麦好上不知多少倍的工作呢，既轻松，又体面，还有更高的薪水可以领。

    在乔治面前，一条光明的大路正如他期待的那样缓缓铺开，而伦尼则就是他在这条路上飞奔的负累。

    乔治看着面前泪眼汪汪的伦尼，心里想一定得想个办法，早点儿甩掉这个又沉又重的尾巴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