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转眼郁欢已经离京四日了。回想两月前离京之时早已经物是人非了。
郁欢刚出京便生了病, 行程也放慢了许多。
这日行至悦来客栈,天色已晚,众人便安顿了下来。
出门在外也顾不得礼仪了。为了安全起见郁欢、青莲和小八三人住在一间大客房中。
夜半梆子响过几声后黑夜又静了下来。她们的客房临近大街, 过路的一阵马蹄声传来小八立马便醒了。她将腰间的软剑取了出来, 警惕的防备着外面动静。
郁欢睡的轻,小八一番动作后也醒了。
之前在客栈的情形历历在目,郁欢睡意瞬间没了。
她从衣袖中取出两个瓷瓶,推了推旁边的小八递给她了一个。
拜上次夜袭所赐, 她这几天在车上没做别的,专心制作了些香料。
曼陀罗花生长在西域,花瓣美丽但却浑身是毒。用于炼制香料中剂量少可使人昏迷, 多则可能直接致人死亡。
果然不一会儿脚步声越来越近, 慢慢的停在了她们房间周围。
小八精神大震,轻步走到了门后。可外面的脚步声却止住了。
“小八,开门。”熟悉的声音响起,小八不由得晃了晃神。
章程将军
“小八,开门主子有令。”外面人又道。
小八半信半疑的从门缝里望去果然是章程将军
小八望着郁欢一眼寻求意见。一仆不侍二主, 她既然易主自然该询求现在主子的许可。
郁欢看她的反应便猜出了来人定是和王府有关。她心中莫名有些恐慌, 忙示意小八将人请进来。
“见过郁姑娘。冒然拦截郁姑娘行程非常抱歉。”章程揖手行礼道着歉。
郁欢移了移身子还了一礼,“不知大人所谓何事”
“我们主子相邀,见了面主子自会和您细说。”章程一点不露打着回旋。他和章越虽是亲兄弟, 但性子却差的多。章越面软性子圆滑, 而章程上过战场脸沉性子强硬。
郁欢心中越发的有些不安了, 脑海中频频回想起他那日发白的面容
“好,我见。”郁欢攥紧了手中的小瓷瓶,抑制不住的担心。她现在迫不及待想知道这般急切的拦她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客栈门前的灯又亮了起来,然而客栈中旁的房客却仍是死死沉睡着。
酒柜后面守夜的店小二也已经趴在桌上睡的香甜。
一行人将客栈里里外外围得严严实实。
郁欢在小八的搀扶下进了马车。
马车中灯火通明, 郁欢刚抬眸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张陌生又熟悉的脸
他不是死了那场盛大到堪比皇帝驾崩的葬礼,埋葬的人现在却光明正大的出现在她面前。
郁欢揉了揉眸子,清亮的视线却仍是一张儒雅而清隽的面容。
一时之间郁欢竟不知该害怕还是该担忧。她抚着心口垂着头猛吸了几口气。
而旁边的人却是笑了。他自顾着倒了杯茶水放到郁欢面前,安抚道“郁姑娘不必担忧。说来话长,姑娘今晚就当看到的是旁人就是了。”
他称呼的是郁姑娘,而不是郁氏或者孺人。这便是给了郁欢自由。
郁欢松了口气,忙问道“不知您拦下我是为了何事是卫卿,王爷有别的吩咐吗”
她眸子看着桌上的茶盏,总是有种说不出的心虚感。
卫元谦赞赏的看了她一眼,“郁姑娘果然聪慧。确实事关卿彦。不知郁姑娘可否清楚卿彦身体状况”
“他,天生体弱,受不得寒是不是他又生病了”
“卿彦并非天生体弱,而是天生带毒。他母亲怀他之前便中了蛊。怀了他之后蛊虫便随着母体进入了子体。蛊虫在他体内繁殖,等发现之时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用药物压制。现在毒至心田,血也快被那毒物吸干了”卫元谦说着声音越来越冷,眸中也带着恨意。
天生带毒,用骨血喂养着毒物
郁欢心中一疼,只觉鼻子一酸眼前便模糊了。
她脑海中一遍又一遍回想着他苍白带着羸弱的面色,每想起一次便是一根插进心脏的针,又狠又疼。
“可否寻到了治的法子”郁欢问完又沉默了。若是能寻到治疗的法子何苦活活折磨了他二十年
难不成这是来寻她见他最后一面
不郁欢瞧了一眼对面卫元谦的神色,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若是儿子真的无药可救了,作为父亲的能这般淡定吗
郁欢狠狠的掐了一下自己的手,疼痛之下脑子慢慢的冷静了下来。
药典对了,她的嫁妆
郁欢眸中一亮,忙试探的询问道“我手中有外曾祖父亲手撰写的药典。不知可不可以有所帮助”
“李神医亲手撰写的药典可是难得的孤本想来是有用的。但我此番目的是为了郁姑娘本身。
眼瞧着他体内的蛊虫越发的躁动不安。但这几日却难得的有了些平息之态。元阊等人研究了几日终于发现问题便出自香炉中的熏香。卿彦这几日房中燃的香料应是郁姑娘相赠。不知郁姑娘在香料中添加了什么”卫元谦直言道。
元阊和他师父将那香料研究了好长时间都没发现什么特别之处。但不可否认就是那一幅香料起了些作用。
所以被逼无奈之下他们才会追了上来。
“香料”郁欢疑惑的喃喃念了句。
她送卫卿彦的香料不过是些止寒生暖祛湿的,用的药材也都是最为常见的啊。
难不成那些普通的药材融合在一起反而有奇效
可若是这般简单,那元阊还复制不出来何苦舍近求远来寻她
但若不是因为这,旁的原因她还真把握不准。
郁欢沉思了好一会仍是想不出个结果,“我也不知”
卫元谦叹了口气,又道“不如郁姑娘随我回去一趟。姑娘放心,无论彦儿最终如何我都保证能安全将你送回凤阳去。”
细端详他和卫卿彦长得其实并不像,但难得的是两人气质、身形和动作确实有几分相似。
郁欢神色微怔不由得回想起之前在张府竹林中两人第一次相见,电光火石之间脑中多了一丝疑惑。
“郁姑娘”
郁欢回过神来,望着他的眼睛点了点头应下了
郁欢心中挂念卫卿彦的身体。有了牵挂,她自己的病情倒是好的差不多了。
回程夜以继日,快马加鞭。郁欢他们走了五天的路。两天两夜便到了。
郁欢见到卫卿彦的时候他已经昏迷不醒了。枯瘦的身体躺在床上,光是棉被便盖了好几层。
苍白的脸颊瘦的有些凹陷了,安安静静的躺着若不是还有微弱的气息真的像一具尸体。
郁欢玉手颤巍巍的抬起好几次才敢小心翼翼的抚了抚他的脸颊。
“别叙旧了。姑奶奶,您再多看几眼他就多耗些命数,那香料可是不多了。”元阊看着两人亲密的动作便觉得撑得慌。
这几日不知道怎么了,周围了仿佛都提前进入了春天。
打了半辈子光棍的师父一念之间不光娶了师娘还火速的怀了娃娃。
小师妹嫁了个砍柴夫郎,心甘情愿的洗手作羹汤。
更别提风流痞小师弟,一出谷进了王府恨不得将一颗心分成好多瓣,今天金花,明天银花
庸俗,非常庸俗
元阊又睨了一眼旁边手挽手的师父和师娘,只觉得眼睛更加的疼了。
“瞪什么瞪自己没本事还嫉妒别人。”谷主冷哼一声很是嫌弃自家弟子。他一把将自己小媳妇拉到身后,花白的胡子也跟着甩了甩。
元阊讪讪的撇了撇嘴缩在一旁不敢吱声了。
这药谷谷主奇的很,头发和胡子发白,但面容却和旁边元阊差不多。
难不成医术高了都能长生不老
郁欢走到谷主身前行了一礼,直接询问道“神医,不知您可否有了妙计”
“妙计谈不上。你这娃娃也是厉害,误打误撞竟然能有这般效果。你再回想回想,在你炼药之时可能加过什么特殊的东西或者接触过什么特殊的反正绝非药材所为。”谷主叮嘱着。
他行医多年若说有旗鼓相当之人那已逝的李家三爷算一个。
这女娃娃是他的玄孙,还算是有两把刷子。
郁欢思索了好长时间仍是没有任何线索。她用的水不是普通的水,而是竹叶上的露水。
难不成那露水沾了旁的东西
郁欢不敢断定,但是有了些猜疑总比没有丝毫想法干等着要好。
几日一晃而过,郁欢脑中严格的回想当时制香的情形,一丝一毫的刻制。
可是炼制出的香料还是和之前的不同。
郁欢一连几日基本没合过眼,疲累的趴在桌上便睡了过去。醒来之时正是晨曦破晓之时。隐隐约约的光亮透过窗子洒在砚台上未干的朱砂上,格外的红格外的刺目,像极了刚流出的血一般。
郁欢电光火石之间生出了一丝荒诞的想法。她这几日几乎复原了当日制香的所有步骤,但却是一无所获。
那晚她切药草之时割破了手,血流进了药中。
当时她还心疼药材
一时之间郁欢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药草一般,刚忙吩咐人将谷主和元阊请了来。
“古法有割肉疗伤,现在以血入药竟也有这般奇效”谷主诊了诊卫卿彦已有些平缓的脉象着实惊叹。
“等蛊虫平息下来,老夫自能慢慢除了他体内的毒。郁姑娘放心,老夫会开个补血的方子与你,绝不会伤你根本。”谷主保证道。
蛊虫不平,就算他们喂多少解毒的良药都会被蛊虫所吸,于病体没有一丝改善。
若是能将蛊虫克制住,先除了致命的毒也能保证他多活些时日。
至于彻底除去蛊虫再作旁的计量。
郁欢心中安稳了些,刚想回话谁知体力不支便昏了过去
半月一晃而过。卫卿彦体内的毒已经除的差不多了,但是他却是一直未醒。按照谷主的说法蛊虫中有致昏之毒,待除去之后便可醒来。
又半月,一辆马车缓缓地行驶出了京都。一穿着素淡的美人掀开帘子回望远去的京都,抿嘴笑了笑又关上了。
京都,她应是不会再回来了。
“姑娘怎么不等着王爷醒过来再走呢”小八将一颗糖果塞到口中,不解的问着。
“青山不改,仍是会有相见之时。”青莲边说边给她倒了杯茶水。
那美人接过茶水轻轻呷了一口,笑了笑没再说话。
有缘自会相见,无缘便是守在一起也是徒劳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be不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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