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半月过去。
到达颍川边界山峦叠嶂, 峰崖之间怒水横流,日夜总是奔腾怒号之声。
郭嘉行至距离洛阳不远的地方,因为与计划的差别, 到夜幕降临之时也没有找到夜宿的地方。
他背着不轻不重、不多不少的行囊,没有什么太大的负担,而且正值秋时蚊虫极少, 随便找个山洞便能够应付。
可惜此时又正是山匪横行的时候,如若白天赶路时能够出颍川还好, 此时天黑如若因为看不清路闯了这些山匪的地盘, 便是倒霉。
弦月清辉不减, 黑山黑水之间偶尔有山雀惊起。
脚下的路有些不太真切, 蜿蜒曲折,一道一道不知道通往何处。郭嘉赶了一天路,已经是腿脚酸痛不已,一心想找个地方歇息。
山泉咚咚, 郭嘉摸着腰间的水囊, 没有多想便朝着水声走了过去。
草丛簇拥,铺着残枝枯叶,每踩一脚都发出“咔擦”的声音。
越走近月光就越发清浅, 跃入山涧之中无处可寻。几道犹存的光线之中,郭嘉一眼望见秃枝下的河流旁站着几个人。
那些人总共是四五之数,就这影子隐约可以猜出一身粗布短打, 又兼腰身粗壮, 郭嘉因此隐隐觉得不是寻常人。
“喝饱了”其中一人对着同伴问道。
“俺方才喝了几口, 催什么催”
“不是我催,此时甚晚,按规矩我们不能随便出来。”
其中两人说起话来, 也没有说出什么有效的信息。郭嘉躲在枯树后面,也不敢轻举妄动叫他们察觉出动静来。
“可是今晚要干什么事”其中一人忽然发问,声音也是那一般的雄浑粗糙。
“俺也不知道,听说是不远处有个村子,还不曾看看。如果有粮食,俺们寨子里也就不用担心挨饿了。”
郭嘉竖着耳朵听,听到这里的时候便猜测出这些人的身份。应该是这山里面的匪,在上头安了寨子打算长期在颍川边境。
闻这些喽啰的闲聊,可能是去干洗劫的事情。
郭嘉眉头蹙起来,又听见那些人悉悉索索的做些什么。
只悄悄伸头一看,他们已经成对成对地离开了河流,朝密林深处走去,趁着夜色消失不见了。
郭嘉转身便走。
他一边走一边拿出随身携带的麻帛,在纵横交错的线和图之间找到了方才话里谈及的村子。
方圆十里,傍山依水的也就只有这么一处村落。其他基础村落靠近匪寨,理应被洗劫过了才是,里面的人跑的跑,饿死的饿死。
草垛里传出响亮的虫鸣,不知道是哪种。
披星戴月背对着黑幕赶路,脚下的月光似乎成了唯一的慰藉。
郭嘉尽自己最快的速度,一路躲藏,沿着草树朝着图上画着的简陋的路线朝着村落赶去。
许县
陈氏作为颍川世族大家,继一代大儒陈寔之后又有陈纪陈谌兄弟,陈谌早逝其子颇有乃父之风,然也是早年英逝。
陈纪德行出众,博学多识,为四海之内所称道。
一年多前,朝廷征辟其为博士,然为其所拒绝。于是一年之后,朝廷以父丧已过不允推脱强行征辟其为博士,即刻出发前往洛阳。
随他前去的还有陈群。
陈群早年被朝廷征辟为茂才,但因为居丧于是弃官回县。
此道与陈纪一同前往洛阳等候朝廷委任官职。
洛阳非安宁之地,陈纪父子前去本就非自己意愿,考虑到家眷便只有父子二人前往洛阳。
道路之上满山黄土飞扬,鼻翼之间尽是那种烦闷之气,直叫人喘不过气来。
陈群抬眼望见陈纪闭上双目或许是因为疲倦已经入睡于是也没有与他说话。
脚边小巧的笼子随着马车一颠一晃,里面的活物不时扑棱几下翅膀,显得灵动且活泼。
他撸起袖管,本意是想伸手将笼子提起,逗弄这小东西来解解闷儿,然还没伸手,忽就结结实实的毫无征兆的打了几个喷嚏。
鼻尖酸胀,陈群眨了眨眼睛试图减缓这种感觉。“阿正”
陈纪睁开眼睛,同时已经从袖里拿出一张布娟出来,抬手递给他。陈群双手接过,擦了擦鼻子。
“近来秋凉,变天尤快,添衣保暖须要注意”
陈群倍感到慈父话里面的关切,心中温暖感动,轻声点头称是。又听见陈纪继续说道“此番进洛阳,非是好事。朝廷浑浊,你我父子二人不可大意。”
陈群道“董卓入朝后虽然政权已稳,然观其手段虽然狠厉,却颇为忌惮世家大族。”
“我族在颍川颇有名望,不会轻易遭受祸患。”
他如此说道,其实也是想让陈纪安心。陈纪自是知晓,捋着胡须先是赞许地看了陈群一眼,而后又是叹息道“你目光长远,自然也能想到日后的乱象。”
“洛阳不是久居之地。”
陈纪说罢之后便好似排遣了心中的忧虑,眉宇之间轻松了不少。
“你我父子同出同入,倒是我从来不曾想过的。”
陈群点了点头,轻笑道“阿父怎忽然这般说”
陈纪也是一笑,便闭口不谈这个话题了。
陈群将鸟笼提起来,看那白鸽朝着他点了点脑袋,便满心欢喜地伸出手指在光滑的头上摸了摸。
“这鸟儿颇有灵性。”陈纪见“长安”接受抚摸的时候陶醉一般地闭上眼睛,只余下一张灰褐色的嘴轻轻啄着主人的手掌。
陈群说是,又是高兴地说道“万物皆有灵性。”
陈纪赞同。
“阿父,先生可会离开颍川回北海”待陈群心满意足,才放下有些意犹未尽的白鸽。
“你家先生在颍川惬意之至,又有学生相伴,几年之内必不会离开。”“况且康成公如今逃跑在外,若被朝廷知晓强行征辟不行反而定罪,便是祸事了。”
陈群垂下眼睑,心里虽然为先生待在颍川而高兴,但还是忍不住为郑玄感到遗憾“先生最是念家之人,眼下新帝上位,却未赦免天下,先生亦不能回到家乡。”
陈纪听他如此说,没有出言。
待到陈群无话可说之时,偶然说起自己在易学上面的心得和理会。陈纪虽然并非研究易学的大家,却也有自己的领悟,父子俩在马车里探讨许久皆有所得。
“我观你时常练习占卜之术,可有什么成就”
陈群思索片刻,有些犹豫地说道“虽已有小成,然偶有失败之时,仍是没有什么太大的进步。”
天下研究易学的大师不多,精专的人又是极少,尤其是像陈群这般一门心思的好像要知天命一般的文人确实极少见。
陈纪却怀着满心忧虑,长长叹息道“阿正,窥看天机,必然为天机所祸。”
的确,不管是从古人的角度来看,还是从陈群自己的角度来看,都觉得这东西玄之又玄,冥冥之中也不知真究如何。
却是第一次听陈纪如此直接地言说、告诫与他。
“阿父,我明白。”
他揉了揉有些困倦的双眼,犹带着睡意地答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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