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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第 44 章
    苏毓月嫁给卫恪,为侧妃。

    苏染染原本是在软榻上躺着的,一听到青竹的小声嘀咕,便忍不住问了句。

    诧异嗓音消散,苏染染双手垂落在双膝上,整个后背绷直,失神地坐在软榻上。

    嫡长姐当真是,半点也消停不了。自打赐婚后,不过一月有余,她便一而再,再而三的,寻自己麻烦。

    赏花宴,福安寺归京,再到昨日的禅房大火,桩桩件件,她竟是如此容不下自己。

    宸王侧妃,她苏毓月也愿意。

    苏染染嘴角扯动起一抹僵硬的笑,心窝阵阵发寒。平心而论,自己没有做过丝毫,对不起她的事。

    她为何,为何就这么恨自己

    从福安寺归京路上的匪流,到怂恿王茯苓放火烧死自己。更甚之,烟柳之地的药,合欢槿。

    承安侯府嫡女,苏毓月。她罔顾多年养的规矩礼度、贵女风范,就为了不遗余力的,将自己置于死地。

    “小姐,你可还好,双手怎的如此冰凉奴婢嘴碎,就不该提起大小姐的。”

    苏染染掌心搭在青竹手腕上,挺直腰背缓慢站了起来。她岂止是双手冰凉,整个人都丢在了冰天雪地里。

    上次流匪那事,在柳氏替苏毓月出面且软硬兼施以后,她便刻意避开了苏毓月,也没多做什么。

    至于宸王同太子之间的博弈,她眼观心观,并未多言半句。换来的,就是苏毓月变本加厉的行径。

    “无碍,嫡长姐出阁,乃是侯府的大事喜事,我应当知晓一二的。”

    她话语不紧不慢,也不带一丝旁的波动。难怪殿下要在侯府门前说如此一番话,让父亲和柳氏心中有数。

    苏染染收了手腕,挪动步子往窗牍前的一方长桌走去。呈着灰黑的梨木长桌,是她从福安寺回府后,便寻了出来,摆放着的。

    案桌上有一套白玉文玩摆件,同素净简易的笔墨纸砚,格格不入,是李皇后赏赐给她的。

    透着惨白的指尖翻开浅黄纸帛,抬眼拒了青竹要研磨砚台的动作。

    苏染染还记得此次习字的初衷,是为了自己下次在太子殿下面前,能够不献丑露怯。

    视线从墨色字样上划过,一个很方方正正的“净”字。她起初是为了如此,习字两三次之后,便是贪图自己被噩梦魇住以后的片刻安宁。

    “青竹,你可有听说着,御史府上王三小姐的下落”

    苏染染拿着手中纸帛,依着轩窗照进来的亮光,慢慢地侧过身形,顺势将手腕往上提,让明亮曦光映在纸帛上。

    心净,心静。

    可奈何树欲静而风不止,她现今心中乱糟糟的,不得安生,也不想静心下来。

    青竹一听到自家小姐问话,踩着碎步就挪了过去,面上神情颇有些慌张。

    “小姐,只管好好养着身子,提那人做什么。奴婢只怨自己没有眼力见,体格也不健壮魁梧,这才让旁人的一棒子就打昏过去。”

    提起这事,青竹便又气又恼。倘若她昨日警醒提防着,哪会让王茯苓钻了空子,也不会让小姐吃这么多些苦头。

    想到这,青竹眼眶红红的,弯着腰背就跪在苏染染身侧,“青竹无用,让小姐受苦了。那王家小姐,奴婢没有听着她的下落。只不过,只不过”

    青竹说着说着,连串泪珠子就忍不住往下掉。她怎的这般没用,不但是纵火凶手的下落打听不到,还把这话给太子殿下说了,也没让小姐知晓。

    “王三小姐如何了昨日的事,不怪你。是我进屋以后,喝的茶水就有问题。”

    苏染染本是不愿多说的,此等避讳的事,少一个人知晓,便多了一份安然。青竹都跟在她身后伺候多少年了,护着她的心,假不了。

    听自家小姐说道后,青竹才一抽一搭的说道“昨日火势过后,奴婢见小姐昏迷,心中一着急,就把纵火的人是王三小姐的事,禀告了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知道了,那场大火,是王茯苓所作所为。

    捏在指尖的浅黄纸帛稍稍颤动一下,苏染染压着低敛杏眼,挥动衣袖,让青竹起身。

    殿下知道,便就知道了吧,她也没想瞒着殿下。

    王家是太子母族,王茯苓唤了先皇后一声“姑姑”,喊着殿下为“太子表哥”。她没想把此事闹得人尽皆知,但也绝对不会草草了事。

    王茯苓是想要烧死自己,要她的性命,一条活生生的性命。

    “小姐,奴婢做错了,不该在太子跟前多言。奴婢这就”

    “就去做什么”

    苏染染转过步履,手上动作慢条斯理,将那层薄薄纸帛,叠得整整齐齐,恰好放在了白玉葫芦的细藤上。

    “青竹,你的卖身契在我这。从福安寺回府以后,主母就把你的卖身契给了我。而我,也早早就烧了。”

    苏染染终究还是心软了,她这小青竹得记着往日受的苦,学着独挡一面。

    如今在侯府还好说,日后便是在东宫,不免要和宫里的人打交道。她能护得住一时,护不住一世。

    还是要慢慢来,比较快。

    “暂且别跪谢我了,去请琅姐儿过来。我回府已经两三个时辰,还没去拜见嫡长姐,这于礼不合。”

    半晌,苏琳琅踩着疾步来了岸芷院。

    珠钗摇晃,衣袂飘动。只见苏琳琅十指提着翠青衣袖,越过门扉就走进了厢房中。

    “二姐姐,可还好”

    苏琳琅话语说得极快,匆匆目光从上到下将苏染染仔细打量了一番。

    见她面色不错,心中慌乱也散了些。宫庙走水的事,自己虽知晓一二,但也都是道听途说。尤为知道苏毓月要嫁宸王为侧妃之后,她更为担忧染姐儿的安危。

    “身子舒坦,觉着还好。”

    苏染染扬起嘴角的浅浅梨涡,抬手引着苏琳琅落座。她已然回绝苏琳琅多次,此事倒可见见真知。

    “琅姐儿,应是听说了府中喜事。不知晓清月筑,你可去过了”

    清月筑,苏毓月的院子。苏琳琅眼观鼻鼻观心,随即就回了苏染染的话。

    “二姐姐所言不差,嫡长姐的喜事早早就传遍了京城。昨个晚间,父亲进宫觐见,戌时才回府中。恰是戌时三刻,主母就将众人唤至正院前厅,说道了此事。”

    在这消息说道之前,苏琳琅便听闻了宫庙起火的事。心中仅是有个模糊念头,苏毓月应当没有这般不要命。

    丘山宫庙,皇家祭酒。苏毓月就算有心思,也不会胆大包天的去做。

    然而,自己低估了苏毓月。她不但做了,还闹得人尽皆知。且王三小姐至今,都不见踪影。

    “那琅姐儿今日,去见过嫡长姐了即是成婚嫁娶的大喜事,琅姐儿可愿意随我再去清月筑看看。”

    茶香飘逸,瓷盏未动。苏染染就没想着多和苏琳琅说道,但府上人多嘴杂,让主母和嫡长姐知晓她见了苏琳琅也好。

    大抵那层摇摇欲坠的窗户纸,就快要被戳破了。

    “二姐姐见外了,琳琅自是愿意。姑且琳琅多嘴一句,嫡长姐和宸王的婚事仓促,清月筑眼下,略有些杂乱。”

    苏染染听着,没太在意苏琳琅的话。直至她入了清月筑的院子,身形刚过拱门。

    就离着拱门石径不远处,一树开得正欢的垂丝海棠全然没了浅红色的花瓣,黝黑枝头零星挂着浅白花骨朵,手腕大小的枝条落了满地。

    原是嫩绿草坪上,唯独剩下深黄土色,还有些许翻开的湛白草根。

    苏染染视线掠过以后,便也没多说什么,径直走向苏毓月的闺房,脚下步子走得很稳当。

    她没出声,倒是把身侧的苏琳琅吓得不轻。长廊中的一阵风吹过,卷起一地碎的浅红花瓣。

    苏琳琅喉咙一紧,只觉后背发寒,心底打怵。她双眼瞧着,这只不过是疾风暴雨前的片刻安宁。

    心底也愈发好奇,苏毓月到底做何等过分的事,能把温顺模样的染姐儿逼到这份上,亲自来清月筑走一趟。

    “琅姐儿,你不进来”

    苏染染的话声不小,待苏琳琅看过去的时候,浅粉百褶裙已经站在两步青阶之上,红木点漆雕花门外。

    纤细身姿站得挺拔如松,柔软嗓音不卑不亢。苏琳琅看得有些失神,面上神情是掩盖不住的雀跃,自己这一遭绝对走得值当。

    苏毓月此次,定是把染姐儿惹急,触着逆鳞了。

    “有劳二姐姐等琳琅了。这清月筑的花木,就是与别的院子不一样,模样别致雅趣,开得也极好。”

    苏琳琅的嗓音可就大了,扯开喉咙喊出来的。因而,将屋内的苏毓月都唤了过来。

    “染姐儿,琅姐儿,有心了。不到晚膳时候,就双双过来清月筑。”

    苏毓月并没有踏出房门,双手持着站在闺房外间,惨白如纸的脸色,被殷红牡丹襦裙衬得更是显眼。

    “染染、琳琅问嫡长姐安,嫡长姐万福金安。”两道话语同时响起,躬身一拜,行了大礼。

    须臾,不等苏毓月出声,苏染染就已经把眼眸抬起,下颌压着。今日过后,她便再也不会给苏毓月行礼问安。

    宸王侧妃,应是要给太子妃行礼才对。

    “嫡长姐许是小憩刚起,身侧的丫鬟婆子都能落了闲,半片衣角都没有见着。”

    苏琳琅见苏染染起身,也就挺直腰背,念叨起来。她原本就和苏毓月两看生厌,也不差这一两句的呛声。

    再者说了,染姐儿让自己跟着过来,不就是为了搭台唱戏的吗何必掖着藏着,演姐妹情深的桥段。

    苏毓月咬牙切齿,细微抖动都响了起来。

    “月姐姐不请染染和琳琅进去坐一坐尤为良辰将近,日后相见就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