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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第 91 章
    “染染,别逼我。”

    蕴了寒的沙哑话音不断贴近耳廓,苏染染掌心蜷缩成团,被咯得疼的骨翼紧紧包裹住。

    那骨翼透出冰冷,连带着苏染染的一颗心也沉入隆冬冰河。她斜目睨向卫宴,面色冷清,到底是谁在逼着谁

    自己的悠然日子过得很好,是他突然间闯入,是他不分青红皂白地撒疯。

    苏染染越想越来气,攥着圆润的指尖奋力划过,她今日就是要从卫宴的手掌心逃脱,哪怕拼了命。

    “阿梨你慢些走,这郊外地处坑洼不平的。你娘亲若是见到了,非要心急不可。”

    一道陌生柔声响起,是随着身穿皎白的唐卿一起走过来的。软嗓轻咛,让苏染染不由得露了笑。

    身姿拂柳,顾盼生辉,此时跟在唐卿身侧的,只能是扬州城内宋知府的千金,宋明意。

    苏染染看向来人,细腻指腹一转,就猛然搭在冰冷的手背上。柔荑慢慢,细语低喃,“苏公子,安分些,你也别逼我。”

    话落,苏染染便往前挪动碎步,把卫宴的侧脸也挡得严实。她并不想让唐卿知晓卫宴,更何况,两人也只是在五年前匆匆见过。

    “好,染染,我不逼你。”

    卫宴压低沉声说完,就穿过了纤细指尖,用力握住他心心念念的柔软,两人十指紧扣着。

    纵然心口阵阵泛疼,卫宴眉眼也依旧噙起温润,还带着笑。不用回头瞥见,他也知道来人是唐卿和宋明意。同时,他更明白染染的意图,是不让唐卿见着自己。

    确实,染染不让唐卿看见他,就是一心一意为了唐卿着想。她今日都能见着自己,心中自然也明白,他去查了一些事。

    譬如,阿梨所喊唐爹爹,并非空穴来风,而是唐卿对染染,的确有迎娶心思。

    如若不然,唐家二老也不会费尽力气和扬州知府结交,其目的就是要促成唐卿和宋明意的婚事。

    迎外室,阿梨是染染为唐卿生下的女儿。

    卫宴回想耳畔听来的闲言碎语,将手中柔荑桎梏得更狠。嘶啦,他听见了染染倒吸的一声,顺势就把掌心松开,还往前迈开疾步。

    他不能急,只要染染还好好活着,上天就已经待自己不薄了。慢慢来,他和染染还有很长的一辈子。

    墨色渐远,唐卿和宋明意也跟在阿梨身后走了过来。两两瞥着走远的背影,各有心思。

    那男子所穿的墨色金丝袍,不正是前些时日来府上寻父亲谈事的人

    宋明意美目流转,稍一不禁,就同苏染染触过了视线。她很清楚的记得,父亲说过那公子是从京城来的贵人,让自己断不可生出些胡乱心思。

    可方才,她瞧得十分仔细,苏娘子分明就是认得那公子的。

    宋明意眉心微颤,视线从阿梨身上扫过,难不成那公子,是阿梨的生父

    “染染,你今日怎的有兴致,和阿梨出来放风筝了我瞧着风,也是飞不起来的。”

    唐卿出声打趣,还笑着看向绑了两个发揪揪的阿梨。只不过,面上的笑不达眼底。

    许是自己装得太像,亦或是染染压根就不在意。她不知道他早就认得太子卫宴,更不知道他不想让两人相见。

    既然染染都让卫宴离去了,他也不会率先捅破三人之间的窗户纸。即使这层薄薄的纸,形同虚设。

    “我即是突然来了兴致,怎能算得准。再者说了,我随着阿梨来,就是放纸鸢的。这风”

    苏染染话语突然顿住,余光里的浅粉蝴蝶正被一团墨色拿着。而之前久久不起的春风,一阵接着一阵。

    “娘亲,那个哥哥放了阿梨的蝴蝶。”

    阿梨软音弱弱的,她又不敢大声说道,因为自己刚刚听到了些,娘亲认得他。

    “阿梨,没事的。那个哥哥许是刚好看见了,又迎着风,就无意放了阿梨的风筝。”

    苏染染轻抚阿梨后背,心底刚压下去的火气,又怒腾腾地冒了出来。

    卫宴到底要做什么被自己打了一巴掌还不够劲,那嘴角的血色和面上的手掌印都还红着。

    春风裁锦,响声鸣鸣。

    衣袂墨发相互缠绕在一起,卫宴专心致志放着手中风筝,连一眼都没往苏染染那边看去,就如同一个真正的陌路人。

    卫宴时而扯动掌心细线,抬头望着起起伏伏的浅粉蝴蝶。他应下染染的话,不会食言。可唐卿的手,未免有些伸得太远了。

    前世的唐卿丧命,将染染从自己眼前越推越远。这辈子,他要唐卿好好活着。只有唐卿活着,才会知道他自己有多么的不自量力。

    青山黛色拥浅粉,唐卿突然看得笑了出来。卫宴这是在威胁自己,还拿着他送给阿梨的生辰贺礼来威胁他。

    “唐爹爹,你笑什么那哥哥都把阿梨的风筝放了。阿梨原本是要放给你看的,这一次两次,阿梨以后再也不想放风筝了。”

    阿梨嘴上嘟嘟囔囔的,她一说完话,就将整个人投入了苏染染的怀里。

    “娘亲,娘亲,那个哥哥不是好人,他坏蛋。”

    轻声细语连连,若不是苏染染听过阿梨牙牙学语时的话,还当真听不懂她在说些什么。

    卫宴不是好人,她前世便知道了。

    “阿梨,又闹脾气了那我明日就送你一件新的生辰贺礼,至于这蝴蝶风筝”唐卿停住话语,远远地看了卫宴一眼。

    恰好,两人视线一碰撞,他只见那双狭长桃花眼带了狠,卫宴那浓如墨的面色,让自己浅笑出声。

    “至于那蝴蝶风筝,阿梨也放过,我们就大方一点,送给那哥哥。毕竟,他还是一个人放着风筝。”

    醇厚缓缓,苏染染没有搭话,她不知唐卿是意有所指,还是为了哄着的话。

    而她杏眼浅阖,匆匆一瞥远处的墨色。卫宴牵引风筝在半空层叠起伏,明是娇小讨喜的蝴蝶,都有了贵气凛然的骇人气势,如同雄鹰展翅一般。

    卫宴他什么时候学会了放风筝自己前世今生,还是头一次看见。

    “唐公子,苏娘子,既然那人在放着风筝,这里的风又这般大。我们不如早些回别院,曲水流觞还在继续。”

    宋明意紧掖衣角说了话,心底也是寻不准。她觉着眼下的唐卿和苏娘子,都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

    尤其,她再看见不远处的墨袍公子放着风筝,这种怪异感就更甚。

    “染染觉着如何”

    唐卿收敛视线,转而看向了苏染染。他很清楚卫宴为何要挑衅自己,但很可惜,卫宴高估了自己。

    在过去的五年,若是染染稍微待自己有意,都不会等到卫宴找来扬州这一天。

    唐卿无奈的笑了笑,而落在宋明意眼中,这笑就完全变了味道。一时间,她面上的笑意也挂不住了。

    “苏娘子,今日这风着实有些大了,阿梨也不尽兴。我们不如早些回去,诗宴那处,还是很热闹的。”

    话落,苏染染连忙应声,她一回过神来才见唐卿和宋明意都在看着自己。

    恰时,一阵风再吹过,绿茵之中只有卫宴一人,还有他手中死死攥紧的风筝细线。

    几个时辰后,暮色苍茫,别院内外一片静谧,连虫鸣都少了好些。

    浅黄烛火映亮,苏染染侧身躺在软榻上,指尖摩挲着半干细发,眼前的光影猛然跳动了下。

    动作一停,苏染染抬眼看向落地罩两侧的铜鹤灯盏,并无半点跳动再起。

    垂目,苏染染伸手揉了揉太阳穴,她近些日子当真是恍惚了,连着久违的梦境都闪现片刻。

    指尖时轻时重,她在梦里又看见了卫宴。只不过,连她都不知道那是什么时候的卫宴。

    他穿了一身素白,半披半束的长发已经不是墨色。自己在梦里看得十分模糊,自打她见过那皇榜之后,就时而梦着。

    吱呀,很轻的一声,开门关门都是。

    “青竹,阿梨那丫头又去缠着唐卿了,她常常就是这样,连我也没法子。”

    苏染染熟稔说道,浓密似墨的眼睫也缓慢睁开了。入目,是一袭冷风扑面,还混着很淡很淡的血腥味。

    “卫卫宴。”

    丹唇皓齿有些颤抖,她紧紧盯着眼前的人,肃然一下就坐了起来。

    “卫宴,你”话音没入,一道刺骨的冷意就轻轻地点在苏染染手背。

    “染染,我来寻你。”

    沙哑落下,她只见惨白薄唇缓慢嗫动,一个荒唐的念头在脑海回响。

    卫宴他在放风筝那处,吹了整整一天,直到此时此刻,才来寻着她。

    “卫卫宴”,苏染染再触及他颤抖着的一身冷意,喉咙一紧,流转嘴边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

    “染染,我在。”

    卫宴笑得温润,在染染的注视下,他顺着软榻边沿就坐在了一旁的矮凳上。

    “你”,苏染染唇沿微张,茫然目光这才瞧见,他心口处的锦袍破开了口子。

    “喝热茶吗刚沏上不久的。”

    苏染染顺着话,抬起手腕就指了指茶桌上的青花瓷盏。烛火倒出两两身影,她再看向面前坐得斯文的人,唇齿都在轻颤。

    自己当真就是亏欠卫宴的吗前世还有这辈子,她都被卫宴拿捏得死死的,半点活路都没有。

    手腕袖面簌簌垂落,苏染染重新躺在软榻上,连余光都没有留给卫宴。

    他的命,是他自己活。倘若他一心寻死,自己旁观看着,就已经是最大的仁慈。

    苏染染,别忘了,你已经为他死过两次了。前世的身死,这辈子心死。

    良久,苏染染鼻息清浅,她一双眼睑变得很重很重,可身侧的人,依旧没有半点响动。

    卫宴那疯子,不会疯得傻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