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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3、第 93 章
    急躁

    苏染染抬眸瞧了铜镜中的敷面丹唇,黛眉弯似柳的模样,眼前显着楚子歌问她相同话语的画面。

    青松岭的春日诗宴办了整整四日,待她回来以后,就差不多要忘了卫宴出现的事。

    楚子歌照常的请了许娘子提亲,这次,她没让楚子歌坐坐就走,而是细细谈了好两三个时辰。

    “苏娘子,你这是答应了”

    寂静屋内,楚子歌就坐在自己对面,他咸有的慌乱了话音。她这时也才发觉着,两人相识之久,两年有余。

    而他上门提亲的次数,自己已然记不清了。

    “楚公子,你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吗”

    她缓缓说完话,将心中腹稿捋了好些遍。说她逃避也好,自私也罢,自己如此急切的坦白,确有卫宴的缘故。

    她想要让卫宴知晓,自己从始至终都没有在等着他,也确实过得很好。

    楚子歌,便是她再嫁的良人。

    “苏娘子染染,我信。”轻快细语落下,她见着楚子歌红了耳根。

    随即,她不禁浅笑一声,才回想起两人初相识的场景。那时,她女红还不算惊艳,给铺子绣的花样子也是几经辗转才能卖出去,得到糊口的银钱。

    因着阿梨还小,她不能离家太远,每每在铺子辗转时候,都是急匆匆的。

    她撞着楚子歌,是在阴雨连绵的深秋。她怀中抱着厚厚一沓的绣样子,粗布包袱都被挤得满满的。

    许是出门着急,自己连一把油纸伞都忘了带,就孤零零的淋着雨,还略微带了些小跑步子。

    突然一下,从侧面街巷穿过一疾步身形,她就这样毫无征兆地撞了上去。

    黛色伞面飞坠,她抱着的绣样子也摊了一地。应是悲秋凉意上了心头,她小声地抽泣起来,哭得很委屈。

    “楚子歌,还得你把我那一包袱的绣样子都买回去的事吧我之后同你解释了好些次,我那日哭,并非是你撞了我。”

    “我知道”,一身浅蓝长袍的楚子歌很快回话,还顺势拿出一方帕子,那上面绣着满堂白的梨花。

    “你同我解释的第一次,还是在我头一次向你提亲的时候。你那时定当想的是,我向你提亲,只不过性子正直、倔犟,生怕你有个好歹,这才要娶了你。”

    坦荡嗓音清冽,苏染染一时间还忘了回话。楚子歌所言没错,她那时就是这般想的。

    可自己没想到的是,他要迎娶自己的心思是认真的,任何人都拉不回来。

    她对楚子歌,是和唐卿不一样的。终究前世的自己,欠着唐卿一条命,她不能再重蹈覆辙了。

    “可是,染染,只因子歌心悦于你,才会想要娶你。”

    只见坐在她对面的楚子歌好似鼓足了毕生的勇气,才说完这话。很快,轻音再响。

    “其实我今日来,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我每每让许娘子过来一次,就心惊胆战一次。

    很多时候,我也在想。我这执拗如石的性子,是不是该改了毕竟我这么多年才遇见你,而你又恰好回绝我这么多次。”

    他无奈笑了笑,眼中坚定的光亮,比往日更甚,“所以染染,此次应当是我最后一次来向你提亲了。

    之子于归,宜其室家。子歌不才,苏娘子可愿否”

    寂静无声,苏染染缄默良久之后,才看向跟前躬身站着的楚子歌。

    情之一字,不知何起,一往而深。她懂眼前的人,也更懂情爱的事,压根就骗不了人。

    “楚子歌,你先坐下。”

    “楚子歌,我嫁过人。”

    一连两句,苏染染是顿了话语说的。她知晓他的性子,不会在意,但她之后要说的话,就不一定了。

    半晌过后,苏染染喝完第二杯热茶,这才将她来扬州之前的事说道清楚。

    自然,她隐去了自己和卫宴的身份,总不能说着她之前嫁过的人,是太子。

    “染染,他也来扬州了,你们前几日见过面。”楚子歌缓慢说道,眼眸对上苏染染的视线。

    她点头不语,也没想瞒他。既然自己已经想着要嫁给他了,就不会藏着掖着。

    至于他如何做,自己都承下,毕竟婚嫁之事强求不来。她也不能如此自私,将楚子歌当做一张躲着卫宴的挡箭牌。

    “染染,你心里没有他,但你还是忘不了。”楚子歌的话,一语道破,而她也没有否认着。

    “楚子歌,人的七情六欲即是如此,我或许会在垂暮之年都还忽然记起他。但我这五年,也是活着的时日。”

    柔声掷地,她将手中茶盏落下,挺身站了起来。话语至此,她也算是给了自己,给了楚子歌一个交代。

    藕白绣鞋抬起,楚子歌的声响落下了。

    “染染,我娶你。”

    思绪回笼,苏染染再看向镜中红妆面容,嘴角噙起了笑意。她承认,在楚子歌说出这话时,自己心底是愉悦的。

    至少,她没有再一次看错人。

    “青竹,你是随着卫宴一起来的扬州。”苏染染细语说道,侧面看向了她。

    “你不必有所惶恐不安,过去的五年,毕竟不是一眨眼的事。我嫁给子歌,是深思熟虑之后才做的决定,并非因为他。”

    话落,苏染染抬腕接过了青竹手中的木梳,仔细扫过屋内的红绸。眉眼舒展,咔嚓一声,她剪下一缕青丝。

    结发为夫妻,只愿相敬如宾。

    “青竹,继续梳。若是耽误吉时,便不好了。”

    苏染染攥了攥掌心的细发,心底柔软一片,她的眼前朱红入目,喜色相映。

    青竹紧紧拿着釉红的梳篦,面上惨白还没有完全褪下去。她一手绾发,一手持梳,流转在嘴边的话,始终没有说出来。

    指尖长发柔顺,耳畔珠钗清脆。青竹心中忐忑不安,小姐定然还不知道隔壁院子住的人,就是太子。

    也好,她瞧着隔壁院子都多久没有响动,那太子许是回京城去了。而小姐,也该随心随意,为她自己着想一次。

    一个时辰后,苏染染着绛红嫁衣,发髻缀了一方红盖头,出门上轿,锣鼓喧天,人声鼎沸。

    而挂着红绸喜字的隔壁院子,冷风清寂,孤声凄凄。

    “染染,成婚了。”

    一道沙沙的暗哑响起,笔直跪在石阶上的两人,良久无声。蔺云攒着手中长剑,手背血痕更深了些。

    李锦儿嘴角绷直,唇齿间的血腥味也渐渐溢出。她不知道扬州城内到底发生了何事,从扬州到京城的来回,可把她整个人累得半死。

    “殿下,太子妃从庆阳街到楚府,一路上,最多半个时辰。”蔺云一把松开手中的剑鞘,冒死说了话。

    他确实一直都遣人看着太子妃的院子,可区区半月,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太子妃就要和那楚子歌成婚了。

    “庆阳街。”

    卫宴低喃,一身红衣飘逸而起,两袖药香盖满了刺鼻的苦涩味。

    “庆阳街,隔着此处有一柱香的车程。而从庆阳街到楚府,要经过唐府。”

    蔺云恭敬说完,才不经意看了暗红衣角一眼。他当真不知道,殿下的身子还能熬到什么时候。

    那日,太子见过太子妃从青松岭回来,就染上了重风寒。不单如此,殿下的头疼毛病,又犯了。

    其实扬州城内,妙手回春的大夫不算少。可殿下的头疼毛病,绕是东宫御医都没有半点法子。

    太子每每一头疼,就彻夜彻夜的睡不着,还生出了嗜血的古怪病症。

    重风寒和头疼毛病凑在一起,连着五六家医馆的大夫,都不敢轻易用药。

    匆匆半月,殿下一到犯头疼的时候,就将他自己孤身一人锁在厢房内,连着医治风寒的汤药,也一口没喝。

    “殿下,马车就在后院门”

    “蔺云,备马。至于孤回来之时,要和染染的院子一样,成婚喜堂。”

    蔺云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道冷清打断。在头顶上方的微弱嘶哑落下后,李锦儿都忍不住吱声。

    “太子,眼下这般还请太子殿下以身体为重。”她双手奉在身前,额头压得死死的。

    她此次回京,可是被宸王的手段大开眼界。也不知道宸王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传着苏毓月没有死,而是被太子关押在地牢。

    如此,宸王逼迫着李皇后一起在朝堂内外撒疯,就连最基本的脸面都没了。

    她着急赶回扬州,并非京城太平了。而是长公主担忧宸王声东击西,做着垂死挣扎。

    “京城,宸王登基了”

    卫宴硬生生地扯出一声冷笑,那阴寒四溢的气息,让李锦儿心口一怔。

    “奴万死,这就去准备。”

    良久,李锦儿听着走远的暗红背影没了声,才缓慢地起身。她抬头看了看隔壁院子,一身冷汗,涔涔冒出。

    太子那话的意思,压根就没把宸王放在眼里。而他吩咐了的成婚喜堂,李锦儿双膝一软,连忙往外赶着。

    院落后门,蔺云疾步牵来一匹枣红鬃毛的汗血马,心底生起前所未有的惧意。

    太子此刻要去做的事,他再清楚不过。可今日一事落幕,太子和太子妃之间又该如何,太子的身体可否能再折腾下去

    一切都是,惘然不知。

    红衣上马,两两朱色融成了一幅画。蔺云临了再看一遍,挥动手中马鞭,朝前而去。他且求着,太子今日能平安便好。

    庆阳街,喜轿之前。

    “青竹,有何事这喜轿怎么停了下来。”

    四人抬着的大红喜轿中,苏染染问得十分诧异。她倾耳听着喜轿两边,都是静悄悄的。

    “青竹,楚公子可还在你还能听到我”

    话未落,掀帘声先至。嘶哑徐徐,她猛然伸手撤下盖头。

    “染染,成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