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篮曲十七

    姜斯言低着头一脸宠溺看着怀里。神色的喜悦,眼底的温柔全部落入前方韩唯的眼中。这样的姜斯言是韩唯不曾见过的，想必他是真心很喜欢那个外人看不见的小家伙。

    韩唯心里泛着苦涩，连带着口腔里也是一股苦味。想不到有朝一日,他韩唯也有羡慕别人的时候,而对象竟然是个小鬼。

    趁着夜幕还没降临,韩唯发动了车子。袁哲的注意力集中在电脑上,已经达到了一种忘我的状态。而姜斯言则在后座和小鬼一起胡闹。

    和刚刚来时相比,小鬼明显活泼了许多,脸上也露出开心的笑容。姜斯言有种感觉，小鬼不喜欢福利院,而且似乎还知道他们在干什么。

    姜斯言不禁开始好奇,为什么小鬼不喜欢福利院，福利院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难道真如他们此前猜测的一般,福利院涉嫌拐卖儿童,而鬼婴的存在正是因为这些见不得光的拐卖行动,有十几名婴儿死于非命，灵魂得不到救赎,才会积怨在福利院无法离开。

    半个小时后，车子回到了警局。三人下了车，马不停歇地一路赶回办公室。会议室内特案组的人围坐在一起。袁哲的电脑依然在运行，照片不停地滚动，所有人都在等待着最后的结果。

    时针不计圈数旋转，黑夜如期到来。警局大楼只剩下为数不多的房间灯光还亮着,其中一间便是特案组的办公室。

    屋内一片安静，大家默契地保持沉默。忽然，屏幕停了下来，最后一张画稿的比对结束。

    袁哲开了口“搞定了。”

    众人放下手里的东西,一同抬起头看向了大屏幕。

    袁哲“今天一共获得六张肖像画，经过与数据库的照片比对，找到了其中四张，我已经将照片放到了大屏幕上。”

    屏幕上的信息显示四个孩子分别来自全国各地，与海城最近的也相距几百公里。

    齐佳难以置信地看着这几个孩子，心疼不已“这些孩子要是还活着，现在也已经该上学了。”

    袁哲“是啊，最小的也该上幼儿园了。”

    杜勋“这几个孩子都是偏远山区的吗”

    袁哲点头“基本都是，而且大部分都是留守儿童。”

    田一海棠“以现在的情况来看，这些孩子出现在海城必定不是巧合。我们之前猜测的拐卖儿童很可能真实存在。而且按照现在来看，这个团伙的作案遍布全国各地，而且专门针对这些治安松懈，警惕意识不强的地方。这些地方监控少，作案容易。”

    齐佳“从我们现在掌握的资料来看，这个团伙至少存在八年之久，而最近一次作案也是两年前。”

    姜斯言“应该远远不止。我选孩子描述的时候，特别选了年龄稍微大一些的，因为他们的长相稍微好分辨一些。但是有几个孩子年纪虽小，但是身上的穿着怕是年代要更老一些。所以这个团伙存在的时间肯定比八年要久，十年甚至十年以上。”

    这个消息让听的人感到难过，虽说拐卖从来不曾停止，国家每年都会打击拐卖妇女儿童的犯罪团伙，但是即便如此，也远远不够。

    今天可能就发现了一个隐藏了近十年的拐卖团伙，而这样的团伙不会只有一个。这个世界充满着各种危机，而身为警察的他们任重道远。

    杜勋不解“可是我好奇的是，这个拐卖团伙是怎么和福利院扯上关系的是福利院衍生出了拐卖生意，还是拐卖的人找上了福利院”

    齐佳“目前还说不好，不过无论哪种都说不通。”

    杜勋“怎么说”

    齐佳“只是感觉。调查了这么多，说实话我并不觉得他有那么坏，至少不会坏到要拐卖儿童。”

    韩唯及时打断“人不可貌相。办案不可有情感先入为主。”

    齐佳长叹一声“我知道。但是如果他要拐卖又为何要收养孤儿呢聂玮和游秀芬本就因为没有孩子才开始收养孤儿。我想不出什么理由会让他们干出拐卖的事。这违背了他们的初衷啊逻辑上说不过去。”

    姜斯言思考了片刻，说“或许他们是不得已才加入的。”

    齐佳好奇“什么意思”

    姜斯言“之前我们查到游秀芬得了尿毒症，你们都记得吧”

    齐佳“记得。”

    其他人也跟着点头。

    姜斯言“尿毒症不是小病，治疗起来需要大量的金钱。他们两人的经济状况根本承担不起多久。十几年前的家庭收入和现在天壤之别，邻居捐助又能捐多少”

    杜勋“调查显示还有医院的帮助。”

    姜斯言“医院的帮助这一点正是我存疑的地方。肾脏移植，既需要钱，又需要可供移植的器官。要知道这种器官都是供不应求，有的是人需要。一般来说如果你没有钱，院方会自然考虑有钱的人，为什么要平白无故帮助你呢”

    韩唯“你怀疑有人从中协助。”

    姜斯言点头“是，我们都知道聂玮对游秀芬的感情，如果有人以救游秀芬为条件，胁迫他们加入拐卖团伙，这确实是个合理的理由。游秀芬换肾是哪年”

    袁哲迅速搜索，回答道“十一年前。”

    这个时间很微妙，正符合姜斯言怀疑福利院最早死婴的时间。

    田一海棠推测“要这么说还真有可能。游秀芬患病，只有换肾才能活下来。而拐卖团伙不知从哪得知消息借此找上门，纵使聂玮不愿同流合污，但是为了爱妻也不得不答应对方的条件，成了对方的帮凶。福利院也成了对方最好的保护伞，有福利院这样一个合法的孤儿收养院，多个孩子也不会有人注意。”

    姜斯言点头“没错，而且三个月前的平台捐款，一下子有人捐款五十万，也让我觉得有些古怪。”

    齐佳心中的疑惑有了答案，但也有了新顾虑“虽然你们分析得有道理，但也只是猜测，没有实质性的证据。”

    姜斯言“是。所以现在要做的就是找证据。”

    杜勋犯难“这要怎么找他们能这么多年不被人发现，必然有一定的手段。”

    袁哲“除非能找到这些孩子的尸骨。”

    众人陷入了最初的难题。

    姜斯言沉默少顷，再度开口道“还有一个疑惑困扰着我。”

    韩唯“你说说看是什么”

    姜斯言“拐卖儿童，在于卖不在于杀，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孩子死去对于拐卖的人而言，死一个婴儿损失可不小，一般来说除非事情败露，否则他们不会杀害孩子，说难听点一个孩子值不少钱，不到万不得已他们不会和钱过不去。”

    杜勋“会不会是意外死亡毕竟这些孩子都是从全国各地拐到海城，长途跋涉小孩子的身体难免吃不消。”

    姜斯言摇摇头“虽然有可能会出意外，但这未免数量太多了点。”

    韩唯赞同姜斯言的说法“的确不少。像这种拐卖婴儿，常用的手段是灌药。”

    杜勋吃惊“灌药”

    齐佳解释道“为了不让婴儿路上哭闹引起旁人注意，通常会给婴儿的奶粉中掺杂安眠药，让孩子一路睡觉保持安静。而刚出生的孩子本身觉就多，很少有人因为孩子睡觉而起疑心。”

    杜勋火了“这些杀千刀的，给孩子灌安眠药，万一出事怎么办”

    田一海棠无奈道“出事也不是没有。有时剂量过大或者有孩子天生药物过敏会导致婴儿死亡。但是和这些人的利益和自身安全相比，孩子的生死只能排在后面。”

    利己主义，先顾自己，后顾他人。在这些犯人的眼里，婴儿不是生命，而是商品，可以买卖，可以舍弃。

    姜斯言“而且这种大多数都会死在半路上，肯定就会及时处理了，根本不会带回到海城。所以福利院的这些鬼婴应该是另有死因。”

    袁哲“言哥，我有个问题。”

    姜斯言转过头“你问。”

    袁哲“言哥你应该见过很多鬼魂，一般情况下人死后鬼魂都会去哪”

    姜斯言“说不好。通常情况下，人死后鬼魂都会守在尸身旁，之后就要分情况，如若正常死亡，灵魂就会被带走，而剩下的就说不准了。”

    袁哲“那为什么这么多鬼婴会聚集在福利院呢”

    姜斯言“这也是一直困扰我的问题。我想了许久，得出一个答案，他们死于福利院，但是因为他们还太小了，并没有行动力，很多甚至还不会爬，更别说走。所以他们才没离开福利院。”

    袁哲叹口气，感慨道“说实话，我不知是我先入为主还是本能反应，今天开车到福利院门口，光是看我都觉得阴森森。”

    姜斯言恍然想起今天车上小鬼的反常，眼睛看向桌子上爬来爬去的小家伙“你这么说我想起来，今天我们开车去福利院的路上，小鬼表现十分抗拒，看起来很不愿意回去，而且下车也不跟我，抱都不抱我一下。可是我从福利院回来后，他又回到我怀里，又变回了开心的模样。我想这个福利院一定有他害怕或者恐惧的人或事，才会让他抗拒回去。”

    韩唯忽然开口问道“你刚刚说，死后的鬼魂会守着尸身。”

    姜斯言点头“对，因为魂体分离这个过程一生也就经历一次，而且还是死亡的时候，所以一般魂魄在分离后都比较难以接受，所以都会待在肉身旁边。”

    韩唯“那有没有可能，这些灵魂从来没有离开过他们的尸身。”

    姜斯言眼神一下变得犀利“你的意思是说尸身在福利院。”

    杜勋不敢想象“不会吧这么变态吗尸体就在福利院里面，那他们怎么住人啊”

    田一海棠皱紧眉头，深思后说“虽然听起来有些令人无法接受，但是福利院的确是一个别人想不到的藏尸地点。谁能想到一个收养孤儿的场所，竟会埋藏着数十具孩子尸体。”

    齐佳想了下，接着说道“婴儿的体积不大，十几具尸体也不过一个成年人的大小。福利院那么大想要藏起这些尸体轻而易举。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最意想不到的也是最有可能的。”

    袁哲心生疑问“可是福利院这么大，他会藏哪呢总不能随便放个地方，毕竟福利院里还有其他孩子，万一被撞见发现怎么办”

    姜斯言眉头深锁，苦思冥想，也没有任何头绪，自言自语道“福利院的孩子。”

    田一海棠“福利院内部并不了解，小言你去过两次，觉得有什么地方可以藏尸体吗”

    姜斯言摇头，“福利院里面很简单，几乎一眼望到底。除了他们夫妻俩的住所我没进去过，其他地方我都去看过，没看到能藏尸体的地方。”

    杜勋面部肌肉抽搐了一下“不会藏到睡觉的房里吧”

    齐佳猛摇头“不可能，尸体腐化的味道能熏死人，怎么可能住人呢”

    杜勋扁嘴“那我就不知道了。”

    韩唯思考了一会儿，说“假如聂玮真的和拐卖分子勾结，那必然会有他们联系的证据。袁哲你查一下聂玮这些年的通讯记录，看看有没有可疑的电话或者短信。”

    袁哲“明白。我马上查。”

    姜斯言一脸苦大仇深，完全陷入自己的思考中。

    尸体会藏在哪儿哪是不容易被人发现的

    韩唯用手指轻碰了一下姜斯言，疑惑地问道“在想什么”

    姜斯言抬头“在想福利院的内部构造哪里可以藏尸，这个地方应该很安全，而且不会被福利院里的孩子发现。但是我印象里福利院任何一个房间都没有禁止孩子进入的标语。”

    杜勋“会不会已经处理了比如不是有那种化学药剂可以加速尸体腐烂吗”

    齐佳“你说得理论上是可行，但是实际操作很难，首先这种化学药剂很难拿到，其次腐烂也需要时间和地点，还可能会散发大量的异味，万一在这个时间被人发现不就完蛋了。聂玮是个聪明人不会冒这种险。”

    杜勋“照你们这么分析，尸体不会藏在屋里，也没有被处理，至今还没被人发现，那能去哪总不可能凭空消失吧”

    田一海棠“我觉得应该还在福利院，而且这么些年，婴儿的死亡一直没停止，说明一切还在继续。说不定埋起来了小言福利院有什么空地吗”

    姜斯言回想福利院，“空地基本没有，只有一个院子供孩子们玩耍，但是院子里都铺了水泥。总不可能每次埋尸体都挖开再填上，这工程太大了，不是短期可以完成的。”

    田一海棠“没有花园吗种花草的地方挖土会容易些，也不容易被人发现。”

    姜斯言“有花草但是种植面积很小，就一个小道，挖起来并不容易。”

    田一海棠“那树呢”

    姜斯言“树”

    田一海棠“树也需要土，占地面积还大。不用挖了树，只要在旁边挖就好了。”

    姜斯言被一言惊醒“李子树。福利院里有一棵很粗壮的李子树，还被围了起来。乔翌说过那棵李子树每年都结果，而且格外的甜，院长还送给他们吃过。”

    齐佳炸了“卧槽，不会吧尸体做肥料，结果给人吃”

    韩唯眼神深邃，唏嘘道“桃养人，杏伤人，李子树下埋死人。今天这句话倒是有了别的解释。”

    作者有话要说推进一下案子。

    顺便心疼一下马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