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12138的反复劝说下,洛扶殷决定暂时将这件事搁置在一边。反正距离成亲的日子还有五天,如果四天后天机楼那边还没有行动的话,她就决定自救。
这种莫名其妙的事情对于她来说到底还是无妄之灾,自然是解铃还须系铃人,让端玄在自己去把事情说清楚是最好的。
毕竟,这种事情她又不是当事人,没有办法替任何人做出决定。
“暂且先这样,我会再传消息给祁宣的。”
洛扶殷坐在圆桌旁,拿起了桌上的茶杯,凝视着杯中浮沉的茶叶碎末。
12138叹了口气,道“宿主,你是不是对端玄太好了”
“我对任何人都是这样,”洛扶殷抿了口清茶,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搔首弄姿的美艳女人,眸底浮现了些许无奈,“我这也是在给这位殿主机会啊,虽然我不是很懂感情,但是单相思的话,大概会很痛苦吧”
“如果能找个机会把该说的话都说清楚了,也许这个世界上就不会有那么多痴男怨女了。”
少年垂下眼帘,安静得像是没有情绪的玉人。
中州。
天机楼后院的华清池,隔着一道屏风,雾气氤氲之中,有一道若隐若现的人影静静地卧在池边的贵妃榻上闭着眼假寐。
有身着玄色圆领袍的青年匆匆走进偌大的浴室内,隔着屏风作了一揖。
“楼主,线人传来了消息,洛扶殷如今被劫掠至合欢殿,五日后便要与合欢殿殿主鄯善成亲。”
“继续。”
贵妃榻上仅仅披着一件单衣的男人蓦地睁开了眼,矇昧之中划过了一道锐利的光。
玄衣青年闻言,语气微微顿了一下,接着便再度行了个礼。
“洛扶殷传来了一封密信,明日便能呈到桌案上,只是”
“只是什么”屏风后的男人支起了身子,脸色不算太好,“直说便是。”
“洛扶殷让夏邑传话,询问楼主最后一个条件是什么。”
玄衣青年咬了咬牙,最终还是把话说了出来。
“”
屏风后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他的内心突然间有些忐忑,生怕楼主在不冷静下做出了错事。这几年里,除了墨垣以外,也就只有他与洛扶殷接触得最多。说真的,那小子算是他跟在楼主身边的十几年里,见过的最正派的人了。
虽然以他的立场的确没什么资格替洛扶殷说话,但还是不希望楼主因为私情而去做出折断他人羽翼的事情。
楼主对洛扶殷的态度他和墨垣都看在眼里也许楼主自己还不明白,可那明明早就已经超出了正常的范围,满溢出的东西都不知道发酵成了什么。
更何况,洛扶殷他是个喜欢女人的男人啊强行把人逼成断袖,这不太好吧
玄衣青年,也就是祁宣,单膝跪在屏风前,着实是心里慌得一批。
屏风内的男人沉默了许久,直到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
“明日启程,前往合欢殿。”
“是,”祁宣心里的那块石头落了下去,他擦了擦额边的冷汗,站起身,“属下这就去拿请帖。”
说完,他转身就往外走。
屋外,距离华清池有一段距离的安香门前,一名白衣的俊逸青年在站在槐树下等候多时。
见到祁宣出来后,他立刻上前问道“怎么样了”
“楼主松口了,”祁宣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扶殷那小鬼不用被人逼着成亲了。”
“这就好。”
白衣青年面上紧张的表情褪了去,啪地一声打开了手里的折扇。
“我原以为楼主会因着之前那孩子顶撞他的事情的生气,现在看来是我多虑了,”青年手中的扇子晃得越发地缓和,“楼主愿意去救他便好。”
“此事还言之过早,”祁宣拧着眉头,看上去有些忧心忡忡地,“实际上我不认为他之前顶撞楼主有什么不对的。是楼主关心则乱,不肯放人楼主要是再不理清楚的话,小鬼的最后一个条件恐怕会很艰难。”
“”
白衣青年沉吟了一会儿,又“啪”地一声收起了扇子。
“接下来要看楼主的决议了,我们毕竟是楼主的人,不能太过于偏袒扶殷能做的我们都已经做了,就看事情怎么发展了。”
“但愿扶殷那小鬼能得偿所愿,他这四年实在过得有些痛苦了。”
祁宣叹了口气,双手抱胸,后退几步靠在了槐树上。
另一边,华清池内。
容颜俊美成熟的男人低头俯视着水面上掠过的光影,骨节分明的手探入水中,撩起了一捧花瓣。
他那双天生多情的桃花眼里看不清什么情绪,垂着眼帘时,浓密纤长的睫毛轻轻颤抖,在眼底投下了一片阴影――
“楼主,四年之期已到,在下可否知晓这最后一个条件是什么”
“静安林区的确很危险,却并非不能一探。若楼主信得过,在下可前去瞧瞧个中因由。”
“在下不明白,就算同为隐族人,哪怕楼主地位更高,可楼主有什么资格可以干涉在下的决定呢”
“这从来都只是一场交易。楼主为何不愿让在下执行这最后一项任务”
“你对我的自称永远是这般疏离。”
男人面色冷淡地碾碎了手中的花瓣,淡红色的汁水顺着他掌间的缝隙蜿蜒而下。
“我原以为你的胆子会更大些,更会变通些,”他蓦地笑了起来,“以为你会有求饶的一天。没想到你都硬撑了过来。”
“现在,我想我大概是后悔了。”
男人慢慢地踏入水中,矮下身子,让带着花香的水流没过了自己头顶。
两日后。
合欢殿迎来了一队黑甲骑士。
领头的人一袭触手生凉的华贵白衣,衣缘处淡青色鳞片的蟠龙衔着银丝球在刺目的阳光下熠熠生辉。他的领口露出了深色的衣领,连同下身散开的同色衣摆,与那雪白的外衣一同用玄色的腰带紧紧地束缚住,勾勒出细韧的腰身,看上去干练又霸气。
男人生了一双眼尾勾起的桃花眼,平日里瞧着只觉得多情。当他用一种漠视的眼光看待众人时,眼头的锋锐愈发明显,昭示着此人的薄情。
适时正值晌午,吃饱喝足的宾客纷纷走出了院落,打算到附近的城镇里逛一逛。甫一瞧见这杀气腾腾的队伍,都不禁暗暗猜测这到底何方神圣。
一名看上去地位高一些的男弟子见到来人后,招呼了一名普通弟子往里头通传。那弟子接过命令后,转身就顺着七拐八弯的小径,路过花香袭人,夏木阴阴的院子,在后山悬崖的一块巨石上找到了已经打坐结束的鄯善。
弟子行了个礼,恭敬道“殿主,天机楼的楼主到了。”
样貌美艳的女人睁开了眼睛,眸底还犹有些阴暗的情绪。
“我知道了。”
她站起身,理了理身上那一袭绣着大片牡丹的红衣,转身莲步微移,烟视媚行,端是娉婷生姿。
女人漫不经心地走到了前殿迎客的厅室,而端玄早就已经在那里等候多时。
“稀客啊,”鄯善慵懒地笑了笑,浑身像是没骨头似的,“堂堂天机楼的楼主居然有闲心来参加本殿的婚礼。”
“你应当清楚本尊的目的,”端玄转过身,赫然是那张鄯善曾经垂涎了许久的俊美面容,“婚礼取消,放了洛扶殷。”
“放”
鄯善笑得愈发意味深长。
“这落入了本殿手中的东西岂有放出去的道理除非”
“除非让本尊来做你的新郎”端玄突兀地笑了起来,如春花落入平静的湖面,不禁让人的内心泛起一小圈涟漪,“痴心妄想。”
“本尊的耐性可没这么好。”
男人身上的气势瞬间变得骇人了起来,让鄯善不禁觉得心中一窒。
她苦笑了下,语气和缓了些,希冀般地问道“你还记得二十年前救过你的那位姑娘吗你说过你会报答她的。”
“救”端玄挑了挑眉,眯起了眼睛,笑得愈发玩味起来,“你想说你就是那位姑娘我想送她殿主之位已经算是最好的报答了。”
鄯善有些错愕。
“挟恩图报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呐。”男人的温柔了起来,一字一句间都暗藏着杀机,“况且,你当年是真的是无意中救了本尊吗”
女人的脸色苍白了起来,连身子都忍不住抖了抖。
“你一直都知道”鄯善咬了咬下唇,强忍住尖叫的冲动,“看着我自作多情很好玩吗”
“为什么不呢”
端玄讽刺一笑。
“你以为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谈条件本尊说过的,本尊这个人很恶劣,眼里还容不得沙子。本来找替身的事情就已经足够让本尊觉得恶心,但你千不该万不该的是把手伸到了洛扶殷的身上。”
“鄯善,你逾越了。”
青年模样的男人那双异色眼瞳的眼底闪烁着凉薄的光芒,通身温和多情悄然退去,继而涌上来的是一种亦正亦邪的气质。
女人面上的血色尽失,藏在宽大袖袍里的手不住地颤抖着。
一日后,合欢殿宣布婚礼终止,殿主鄯善亲自站出来向琴公子道歉。
洛扶殷坐在皓颜院里那株梨树下,远远地看见祁宣拿里把钥匙往她的方向走来。
正当他要将钥匙钻进锁孔时,洛扶殷抖了抖锁链,只听得“咔嚓”一声,链接处的锁孔开了。
祁宣“”你小子什么时候学的溜门撬锁
“回神了,”洛扶殷面无表情地在祁宣面前晃了晃,视线落到他拿着钥匙的手上,“只是常规操作而已,没必要那么吃惊吧”
祁宣的嘴角抽了抽,深吸一口气,心里默念着“绝对不能和不会武功的小鬼计较,否则他的一拳这气人的小鬼可能就要挂掉”。
然而过一会儿后,他才察觉到了不对劲。
“你原本可以自己逃跑的”祁宣瞪着洛扶殷,感觉自己更气了,“连锁都开了,你肯定有自己的计划”
洛扶殷没有回答,表示默认了祁宣的猜测。
她无辜地摊了摊手,道“这还不是为了成全那位殿主的一番心意么。”
“我看她单恋得挺辛苦的。”
“辛苦”祁宣瞬间沉默。他揉了揉洛扶殷的脑袋,沉声道,“那位鄯善殿主和楼主的事,你最好少管,让楼主知道了会生气的你完全有能力自己逃出来的事情我也帮你隐瞒了,不然到时候吃苦头的还是你自己。”
“啊”洛扶殷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那我不是白欠楼主一个人情了吗”
“都什么时候了,你小子还有心思想这些东西。你还想不想去岳华书院了”祁宣翻了个白眼,“听我的,闭上你的嘴。”
“哦。”
洛扶殷也没多想,懵懂地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洛扶殷么,把鄯善的单恋想得太简单了,不过可以理解,她本来就是个情感小白痴。
至于祁宣和墨垣,他们和洛扶殷之间大概就是很正直的关系,亦师亦友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