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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第51章
    平静的湖面上雾气渐起,连着天色都慢慢暗了下来。

    洛扶殷站在船头,望着头顶聚集起来的云层,面上的表情也淡了下来。

    “天公不作美,怕是要下雨了。”

    楼朔月从船舱里走出,手里还拿了一把油纸伞。

    “雨中的湘湖也别有一番滋味。”

    青年此刻已经拿下了幕帘,脸上的伤口愈合了七七八八,只留下了淡淡的红痕。

    洛扶殷侧头瞥了他一眼,触及到他光洁如玉的脸庞时,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惊异。

    武者身体的愈合能力要比寻常人强上许多,再加上洛扶殷自己特别调配的药物,不出半日就能让这些皮肉伤瞧不出痕迹。

    若是楼朔月这个时候脸上还带了痕迹,她才真该怀疑他是不是在使苦肉计。

    “别那么看我,”青年向她眨了眨眼睛,还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皮,“你的眼神着实勾人了些,清清冷冷的像是月光下的泉水,让人总想在里头留下些什么。”

    洛扶殷被楼朔月的说法肉麻得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然而从小到大的教养却让她按捺下了搓手的动作。

    “你这是什么形容”

    少年蹙起了眉头,却全然不知自己的姿态更显得弱质风流了些。

    楼朔月眼巴巴地瞧着她,那眼神就像是恶狗见到了肉骨头。

    “还是离我远点罢。”洛扶殷看着某人快要倚在她身上的身子,心里着实是怕了这人的粘人劲儿,伸出手轻轻地将他往船舱里推搡了下,“距离太近了,我不习惯。”

    她说的是实话,她惯来和人保持一定的距离,在能够反应的情况下还让人靠得那么近,已经是她的极限了。

    楼朔月也不恼,他大概测试出了洛扶殷的极限,心里暗自打算着慢慢地突破,徐徐图之。

    十九岁的楼朔月和十五岁的楼朔月可不一样,非要说有什么区别的话,大概是是前者比后者更耐心也更难缠吧。

    毕竟,四年的时间,足够一个正在成长的人想明白很多事了,更不用说这个大陆上的少年郎们本就早熟。

    某人全然不知晓有人正打着这样的主意暗搓搓地攻略,她负手站在船头,宽大的衣衫和发带被湖上的风鼓吹了起来,带起淡淡的檀香气味端玄爱用香料,身上总染着端族偏爱的馥郁的香气,或者说隐族人都爱调香,洛族最爱淡而清神的香料,莫名地就合了洛扶殷的口味。

    船家越是往前,雾气就愈发浓郁了起来,直到洛扶殷瞧见不远处的天际那宛如极光一般的奇景

    “这是”

    少年有点惊疑不定。在她的印象里,貌似只有高纬度的地区,诸如孤月城之类的地区才会见着极光,扬川所在地并不是高纬度的区域,为何能够见着这样的景观

    “这是湖中界,”楼朔月为她解释道,“没甚么新奇的,不过是蜃景而已。扬川这地方存在的时间实在是太长了,长到甚至和遥远的北疆都有些联系听说湖中界的尽头就是蜃景源地,在幻境中藏着一段时空法阵。”

    洛扶殷自然知到湖中界是什么,只是对于湖中界出现的地方有些奇怪罢了。按道理说,形成湖中界需要极其苛刻的条件,且形成时间极为漫长,更不用说寻常的湖中界尽头根本不会有时空法阵。

    难道没有一个人对这玩意儿起疑吗

    洛扶殷不禁看向了楼朔月。

    楼朔月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我对这些奇门遁甲不感兴趣,这湘湖中央的地方邪门得很,往年也不是没有人来这里一探究竟,可一旦踏入湖中界,许多人莫名其妙就失了踪,我猜大概是死了。时间一久,也没什么人来管这地方了,左右也没形成什么威胁。”

    “扬川不能轻易踏足之地实在太多了,小小一个湖中界还真不算什么。”

    楼朔月想起潮岸森林那些奇形怪状的生物,不禁轻笑了一声。

    “原来如此。”

    洛扶殷点了点头,却暗自留了个心眼。

    这湘湖的湖中界,她总有一天还会再来一探究竟的,不过不是现在。

    她转身走进了船舱,盘腿坐在棋盘前,眼前是托着下巴苦思冥想的狐焱。

    “明明是个臭棋篓子,还非学人家下棋,你到底在倔些什么呢”

    洛扶殷无奈地瞧着被黑子的步步杀机逼得快要溃散的白子,“这一局并非不可破,需要我提点你吗”

    “不,先让我再思忖一下。”

    狐焱拿着白子的手是不是摆这边,又时不时摆那边,飞扬的长眉都皱成了一团。

    洛扶殷安静地看着他,心里慨叹这只活了好几万年的狐狸精分明就是个傻白甜,完全被楼朔月耍得团团转。就这点道行,难怪轻易被水神算计给封在了地底。

    “想好了吗”

    洛扶殷把玩了下手里的黑子,语气里带了点循循善诱的意味。

    狐焱这才抬起头,脸上的表情还有些不甘愿。

    “那、那你告诉我如何破局,我觉得下哪里都不太对。”

    “喏,攻紧宜宽,攻宽宜紧,你硬是要强攻黑子具有反弹力的孤棋肯定不行,我建议制孤即可。”

    洛扶殷将白子落在其中一颗黑子边,一下子就破了局。

    “楼朔月的黑子杀气太重,硬碰硬拼不过,那就换种思路。”

    洛夫殷垂着眼帘,将手里的另一颗白子丢回了棋篓。

    她满意地看着棋盘上黑白子交错成让人愉悦的形状,眼里不禁泄露了一丝笑意。

    “小殷儿这也太偏心了,”青年幽怨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我棋也下得不好,居然只教他不教我”

    洛扶殷头也不抬,“我瞧着棋盘上的黑子已有了自己的风格,我觉得我大概教不了你什么。”她实话实说,心里暗叹自己是绝对下不出那么锋锐的棋路。

    一步又一步地,杀机如此之重,完全不符合她一贯的个性。

    楼朔月这厮只怕在棋道上的造诣并不低,说不定还能和殷情拼上一拼。

    洛游戏里和殷情下棋无数为套情报被迫看了无数棋谱扶殷深深地叹了口气。

    做人真是太难了人生不易,殷殷叹气。

    船家行船有一套,擦着湖中界的边缘就驶了过去。

    洛扶殷眼见着湖面上的雾气更浓了些,天空中也飘起了细雨。

    她仰着头,目光空茫地望着半空中朦胧的水汽,不知为何想起了一句诗

    “湖气昏昏雾气漫,泊舟亭下水生寒。”

    少年轻轻地念了出来,心底漫上了一种淡淡、空虚的感受。

    像是眷恋、思念和悲伤的集合体,复杂到连她的心都似乎在隐隐作痛。

    洛扶殷想起了以前在现代的很多事,她原以为向来无情的自己不会再念起这些过往云烟,现在看来也许是它们在心里藏得太深了,深到忆起一点相关的事都会让人为之一颤。

    人的记忆会刻意忘记一些痛苦的事,然而它们真实存在,无论怎样都摆脱不了。

    洛扶殷自嘲一笑,觉得一直自诩戏外人的自己约莫也在日复一日中入了戏,生为蝼蚁,没什么特别的。

    她继而低下头,正视前方,眼睁睁地看着小船缓缓靠岸。

    湘湖的另一边像是另一个天地。九重宫阙,雕梁画栋,湖边的房子被统一漆上了红墙,盖上了琉璃瓦,屋檐上的宫铃坠下红绦,随着微风发出清脆的声音,叮叮咚咚地像是天宫里的奏乐。

    “这儿已经距离九凰坊很近了,”楼朔月露出来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来,“九凰坊专收女子,这里的女子比起女院里的那些娇滴滴的大小姐可要厉害得多。”

    洛扶殷打出了一个问号,表示不明白楼朔月为什么要提起这些。

    楼朔月继续道“岳华书院的女院在暗地里还有新娘书院的说法,世家皇族子嗣不丰,女院的设立也只是教会那些高门女子运用各种方法勾引贵族男子罢了。”

    他说得有些露骨,成功地让洛扶殷嘴角抽搐了下。

    其实,抓住丈夫的心什么的有很多种方式,体现在生活中的各方面,并不单单指床上那档子事。可这明明是很单纯的求学之路,偏偏让楼朔月说得香艳又下流。

    洛扶殷忽然间有种不详的预感。

    果然,某位脸皮贼厚、炮弹都轰不开的流氓胚子嘴花花了起来“小殷儿,要试试么我可是博、览、群、书呢”

    神他妈博览群书洛扶殷脑子里顿时飞奔过一群羊驼,心里吐槽楼朔月这厮竟然光天化日之下搞黄色

    洛扶殷面无表情呵呵。

    她又看了一眼面上略有些茫然的狐焱,心里摇摇头,偷偷腹诽这两人真是两个极端。

    她什么都没说,只是板着一张面瘫脸,大步往前走去。

    玄武渠支流汇入湘湖的那座桥上,萧栖泽正扶在石狮子上,百无聊赖地看着来来往往的船只。

    他身后是为他撑伞的灰衣小厮,那小厮地半边身子都湿透了。

    “你且回去罢,”萧栖泽冷冷道,“不用服侍了。”

    灰衣小厮松了口气,留下油纸伞后行了个礼,紧接着擦了擦额角的冷汗,便匆匆离去。

    萧栖泽手持着伞,不知是看到了什么,蓦地露出了一抹笑意。

    晞晚遇露浓,风劲浅残香。

    英气而艳丽的青年,纵然是冷笑,也是染着凛冽且馥郁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