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随即就是一阵沉默。
直到他们发现被殷情打横抱而起的洛扶殷竟然穿着与他同色系的衣服时, 脸色俱是一变。
狐焱问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自然是你们眼里所看到的那样。”
殷情略有些愉悦地勾起了嘴角,复又将视线转移到了沧秋烨的身上,“伏魄, 看来我与你是时候该好好谈一谈了。”
“求之不得。”
沧秋烨冷笑了一声, 眼神顿时变得锐利了起来。
三人带着昏迷的洛扶殷回到了秦丰城的小院里,乌木雅见洛扶殷是被一位陌生的公子给带了回来,忍不住露出了戒备的眼神「你们都是谁赶快把扶殷姐姐给放下,不然我喊人了」
直到她的目光定格在玄衣暗红色长发的狐焱身上「等等, 你不是」她觉得狐焱生得眼熟,细想之下,才发觉他就是八年前她上山采药时, 护住洛扶殷的男人。
难道是山神
乌木雅疑惑地想道。
狐焱见她又是困惑又是戒备, 心道洛扶殷对这小姑娘可好了,要是让她知道自己怠慢了人家,那么他原本就岌岌可危的地位恐怕还要再下降一层。
“朋友, 故人。”狐焱指令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另外两人,“洛扶殷她昏迷过去了, 现在需要休息。”
乌木雅恍然大悟。
虽然她不知道狐焱说的是真是假,但他后面的半句她倒是听懂了。现在当务之急并不是纠结于这几人的过去, 而是赶紧让扶殷姐姐好好休息才是。
乌木雅的目光微微闪烁了一下「你们先跟着我来吧。」
几人一路穿过幽静的竹林, 在小道的尽头见到了洛扶殷僻静的院落。洛扶殷喜静, 不喜欢人来滋扰, 闲暇时刻便拿着一本书,悠哉地坐在小院里翻阅。
而且除非必要,寻常的时间里她也不爱出门,因此就更加显得院子的荒僻和寂静。
沧秋烨注意到附近梨树下的土壤有动过的痕迹, 便想起了洛扶殷这人有酿酒的习惯。她的爱好异常广泛,任何的技艺似乎都能信手拈来,无论是复杂的造纸、制墨还是织染,还是更为简单的豆腐的制作,他都曾见过她亲手操作过。
这个院子里的确是有她生活过的气息,尤其不远处竹架上晾晒着的色彩艳丽的布帛,上头描绘了各种各样姿态各异的花卉,有四季秋海棠、洛阳红牡丹、紫藤萝、山谷百合堪称花团锦簇,姹紫嫣红,几乎可以说是整个整洁素净的小院里唯一的艳色了。
沧秋烨问狐焱“她在梨树下埋了梨花酒,是不是”
狐焱正想说“你怎么知道”的时候,见到对方露出了一抹自嘲的笑容,便将到嘴边的话给咽了下去。
“她的确酿了梨花酒,是六个月前刚放下去的。”
狐焱的神色有些冷淡,态度看上去也颇为不情愿。
他见殷情打算抱着洛扶殷进房,便迅速离开了原地,闪身到了他的面前,“把她交给我就好,你们可以先在院子里聊一会儿。”
殷情看出了他的戒备,眸色瞬间变得深邃了起来,他将洛扶殷交给了狐焱,“四分钟。”意思是四分钟后,他必须见到狐焱从房间里出来。
“知道了,”狐焱翻了个白眼,“我还不至于禽兽不如到那种程度。”
半刻钟后,三人终于能够平心静气地坐在梨树下的石桌旁聊了起来。
“先说说还有几个人吧”狐焱的语气颇为公式化,“除了你们以外,我目前只见过夙冶、宸、渊渟、伏魂、帝云月和封扬。”
殷情“差不多了,其实还少了三个人。”
“谁”
“原少阳、客御和玄天策。”
“你们两个都没见过他们”狐焱问道。
沧秋烨“我见过巫族的客御,是透过洛扶殷的眼睛看到的。”
“那看来如今就少了魔族的玄天策和火族的原少阳,”殷情沉思道,“偏偏是这两个棘手的家伙,原少阳的话,我记得在你被渊渟封印之后,他就好像就已经没了消息。”
“至于玄天策,他这人倒是说不准魔族的这两位,似乎都有些特立独行。”
沧秋烨补充道“或许应该用随心所欲来形容更为合适一些。”
“所以,你们当年到底和云天之巅的那位定下了什么赌约”狐焱皱了皱眉,“参加的人又有多少”
“不知道。”沧秋烨耸了耸肩。
“这你们还敢去赌”狐焱不敢置信地看着他,“莫不是失了智”
殷情道“这不是赌不赌的问题。有些时候并不是我们不愿意赌,它就不会发生,无论参加与否,我们的意愿其实并不重要。”
狐焱想到了一种可能“这是父神定下的规矩”
殷情和沧秋烨纷纷点了点头。
“狐焱,无论你多么不想承担责任,我们都已经身处局中,就必须按照它的轨迹而来。”
“那洛扶殷呢”
“她是钥匙,”沧秋烨站起身,仰望着头顶雪白的梨花,“我曾经在天之境的梦里见过她,她诞生于我们出生之前,并且比云天之巅的那位还要早。”
“难道是第十三位神”狐焱道,“她就是那位未出生就去轮回的人族的神”
“不排除有这种可能。”沧秋烨既没有肯定狐焱的猜测,也没有否定他的说法,“我不太能确定她到底是什么身份,反正应该很重要这也是我最初在异界选择她作为宿主的原因。”
“可惜还是被霖发现了。”
话音刚落,三人皆是陷入了沉默之中。
“等等,你寄宿在她的身体还能看见外面的情况,那岂不是连她洗澡就寝都看了个全套”狐焱觉得这是个非常关键的问题,“我看你绝对是不想要这双招子了”
殷情也看向了他。
沧秋烨恼羞成怒“谁会看那种东西啊你敢说她洗澡的时候听见水声你不会心猿意马,六根不净”
狐焱“”无法反驳。
沧秋烨冷哼了一声“我们两个彼此彼此罢了,都不是什么心思干净的玩意儿,搁这儿互相质疑有什么意思还不如好好想想怎么在别人醒过来之前先占得先机”
紧接着,他还露出了堪称是嫌弃的表情“就只有你这种蠢货,前后加起来快十二年了,连人家的小手还没摸到。你要是不行 ,换我来啊,我觉得我可以啊”
“好啊,”狐焱睁大了眼睛,“我就知道你这个浓眉大眼的不想干好事,原来是在这儿打主意呢”
见这两人又像三岁小孩一样吵了起来,一旁的殷情露出了堪称和善的浅淡微笑“我说,你们这两个占尽便宜的人是不是忘了什么”
洛扶殷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
她梦见了一条银白色的食人鱼、一只火红的狐狸和一只尾羽华丽的黑色凤凰在打架。
原本是食人鱼和狐狸在互相撕咬,后来那只高傲不屑一顾的凤凰也加入了战局。
一时间,鱼鳞、毛发和羽毛到处乱飞,让一直旁观的洛扶殷莫名感到了胃痛。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因为洛扶殷清醒了过来。
她先是看了眼房间内熟悉的摆设,掀开被子站起身去往桌边倒了一杯水。
当无色无味的茶水浸透了干涩的喉咙时,就仿佛久经旱季的板结土壤受到了雨水的滋润,渐渐嫩绿色的小苗破开泥地挣扎着生长了出来。
总算感觉自己能说得出话来了。
洛扶殷松了一口气,缓缓地往房门那边走去。
屋外,三人间的气氛陷入了一种非常凝滞的状态。他们彼此间带有敌意又互相警惕,生怕一个不注意,对方就会堂而皇之地跑去做出让自己懊悔万分的事来。
大家都不希望对方能在洛扶殷那儿占到便宜,因此当各自顶着这一张青一道红一道的脸时就会显得格外地好笑,就连殷情的脸颊处也带上了一抹青红的擦伤。
一打开门就看见三人身上挂了彩的洛扶殷“”总感觉这个场面有点眼熟,话说回来,上次是哪三个人来着
她隐隐嗅到了空气中某种可以称之为硝烟的气味,仿佛只要她点个火,这片区域就会彻底爆炸开来似的。
洛扶殷“”这个比喻,不知为何竟如此形象
她的喉咙有些发痒,忍不住轻轻的咳嗽了一声,却没想到三人的视线一下子就往她这边转来。
洛扶殷嘴角抽搐了一下“你们继续,当我不存在就好。”她抬起脚步,正打算离开,没想到却被狐焱所喝止――
“等等”
“什么事”女人无奈地转身,对上了三双灼热的目光,“我以为我现在应该可以去外面透透气了。”
“透透气的事再说,我可以陪你一起去。”
狐焱简直要给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赞。
“我就问你一个问题,你觉得我好看吗”
洛扶殷“这是什么鬼问题”
她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你看我像是个看得出你好不好看的人吗”
狐焱深吸了一口气“那好,我再换个问题――”
“你觉得我和他们两个比起来,谁更顺眼一点”
他指了指沧秋烨和殷情。
这怕不是个送命题吧
洛扶殷一下子沉默了下来。
许久过后,她才幽幽道“对不起,还是看不出来我觉得我自己最顺眼,行了吧别再问我这种听起来奇奇怪怪的问题了,搞得我感觉自己就像是在面对大老婆小老婆争风吃醋一样,瘆得慌。”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就跟说“别闹”一样,就差把狐焱当作无理取闹的孩子了。
沧秋烨感觉自己简直要幸灾乐祸地笑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