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生灵终究是蝼蚁罢了, 我能创造他们,自然也能毁灭他们。”
“”
“你这是什么态度不认可吗”
“我只是您的造物罢了,对于造物主狂妄自大的言论, 我选择保留意见。”
“所以你还是想要去那些蝼蚁之间瞧一瞧吗”
回答他的是一片沉默。
恍惚之中, 伴随着锁链沉重而清脆的声音,传来了一声似有若无的叹息。
“您至高无上,您尊贵无匹,又何苦执着于我这块不通世事的榆木呢无论怎样, 我的答案都只有一个啊”
洛扶殷猛地醒了过来。
她愣愣地看着手里的书卷,恍惚之中似乎又想起了梦里的那段对话。
说起来,自从她来到这个世界以后, 做起梦来就格外地频繁, 梦里的内容也分外光怪陆离,千奇百怪。
洛扶殷不知道这到底代表了什么,以她的个性, 也不会特意去追究这背后的原因到底是什么,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总让人觉得有点在意, 就好像她真的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人和事。
屋子的窗扉半掩着,盛大的天光从缝隙里投射进来, 于眼前显现出无数肉眼可见的飞尘。
这是个难得寂静的午后, 至少对于洛扶殷来说的确是如此。
她抬头望着室内的那抹光辉, 似乎连平日里向来漆黑的虹膜都显现出了淡淡的流淌的光或许远离喧嚣的生活就是这样, 就如同孤月城半年白昼的天空之上那抹骄阳,明知道代表黑暗的月色正隐藏光明之下,却仍旧肆意妄为。
大概是因为有人正在做一个不切实际的梦。
梦醒后,就连宁静也只是奢侈。
伴随着木门“嘎吱”响动的声音, 更多的光芒争先恐后地涌进了这间昏暗的小室,带来了一点来自外界的声音。
来人背着光,身上馥郁的香气顺着清风融入房间的空气里,于冷冷淡淡的檀香里猛然间汇入了极富有占有性的味道他的怀里抱着一束花,怒放的青龙卧墨池配上素雅端庄的鹅黄,间以雪白的槐花作为点缀,竟然意外地让人有种眼前一亮的感觉。
洛扶殷面上的表情顿时就冷淡了下来。
她安静地看着眼前的人,大约是想要看看对方到底能做出什么妖。
“去赏花吗”
他走到桌案前,抱着花微微弯下腰,一双凤眼里满是戏谑。
洛扶殷眨了眨眼睛,冷酷回答道“不去,没意思。”
“殷情在这院子里藏了不少好东西,”他直起身子,挑了挑眉,“真的不去吗”
洛扶殷陷入了沉默之中。
他继续诱惑道“美人当与鲜花相配,莫不是对那人比花娇的美人不感兴趣”
“你是在说你吗”洛扶殷将视线移到了他手里名贵的牡丹之上,“对不起,如果是这种美人的话,我宁愿去陪伴满屋的古卷。”
“还有”
洛扶殷从他的手里接过了开得正灿烂的花束,转身放进了盛满清水的白色瓷瓶之中。
“美丽的花朵寿命都不长久,你这样做未免过于辣手摧花,我不喜欢。”
她伸出手,低头垂眸凝视着那开得极其娇艳的牡丹,忍不住叹了口气。
楼朔月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他用目光将眼前之人的背影从头到脚扫视了一遍,最终定格在那一抹纤腰上洛扶殷以前只穿宽袖大衫,腰线的弧度在外人眼里其实并不明显,她如今倒是对自己的性别没了掩饰,着装上也越发干净利落起来,尤其是那腰带裹住的纤腰,让人着着实想要揽在怀中丈量一番。
美人如玉,颜如舜华,这一点无关乎性别,就算是她不痛不痒的斥责,在楼朔月眼里似乎也蒙上了一层厚重的滤镜。
“你这样做,它们还是活不长久的。”
糜艳得如同罂粟花一般的男人将手放在了洛扶殷的手背上,从背后虚虚地笼罩住她“应该是这样的。”
只见他借助洛扶殷的手挥撒出一片光辉,那灿烂的金粉就这样落入了净瓶的水中。
洛扶殷凝视着花朵上的变化,讶异道“月灵之辉”
“万物生长于夜晚,”楼朔月在她耳边低低地笑了起来,“喜欢吗”
“”
洛扶殷收回了自己的手,从他的怀里退了出来“你很奇怪但我觉得没有必要。”
身着男装的女人抬起头,认真地对上了他的视线“只要你一开始不去干预它们的花开花谢,现在又何必用到这么名贵的东西”
楼朔月“你不懂。”
“是,我不懂。”
洛扶殷蹙起了眉头。
“如果你是想说,你可以决定它们的死亡,也可以一时兴起让濒死的它们活过来,我倒觉得没有这个必要。”
楼朔月还是摇了摇头。
“放下你的警戒心吧,小殷儿。”男人无奈道,“别的人我不清楚,可我知道,我绝对没有任何想要诓骗你的意思。”
“我们之间是没有任何的冲突的,那些从未发生过的事根本不值得你如此担忧它们,试着相信一下我,好吗”
洛扶殷匆匆地瞥了他一眼,扭过了头。
“这个话题到此为止吧。”
她闭上了眼睛。
“我有点累了。”
楼朔月临走的时候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女人虽然身着男装,但披散着的头发和玲珑有致的身形却依旧昭示着她的身份。
她似乎并不打算再继续伪装下去了。
楼朔月喜欢看着她被步步紧逼露出的狼狈姿态,这至少会让他觉得他与她之间还能有一点点希望。
她到底在想什么明明看上去已经很难捱却仍然不肯敞开心扉
或许
他若有所思地转过头,将目光放在了不远处的沧秋烨身上。
“你这是在做什么”
楼朔月将沧秋烨带到了西边的荒败小院里,看着眼前眼底下有着一颗泪痣的青年揉了揉手腕,露出不甚友善的表情后,忍不住冷下了脸。
“你到底是谁”
“我当然是沧秋烨啊”沧秋烨皮笑肉不笑地斜睨着楼朔月,“难不成你以为我是别人假扮的地不成”
“当真”
楼朔月眯起了眼睛。
“我记得渝州沧氏的双生兄弟一直以来都形影不离,如今却只有你突兀地出现在孤月城,这不正常。”
“你什么都没想起来”
沧秋烨探究地看着他。
“想起来什么”楼朔月皱起了眉。
沧秋烨笑道“没什么,我只是想要诓一诓你而已,你知道的,我和哥哥都很少说真话。”
“你还是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楼朔月一针见血地指出了他想要转移视线的目的,“我不管你和沧临空平时到底说不说真话,可现在你必须如实回答,这不是请求,而是命令”
“嘁。”沧秋烨小声嘀咕道,“性格还是以前一样讨厌”
“你到底说不说”
眼见着楼朔月有动真格的趋势,沧秋烨告了饶“好了,我说就是了你这动不动就动手的毛病能不能改一改啊”
“快说”
楼朔月明显不耐烦了起来。
“真相就是”
沧秋烨昂起了下巴看着他“渝州沧家出问题了,我哥哥至今为止昏迷不醒,要想要救他,就只能靠洛扶殷。”
楼朔月道“中毒”
“是迷梦,”沧秋烨的语气也淡了下去,“这种毒,整个泛古只有两个人能解我知道你和南浔的关系很好,可作为药王谷有史以来医术最为精湛的圣子,他轻易不出谷,就算是你受伤中毒,想要他替你医治,这过程也足够曲折吧”
“继续。”
楼朔月没有否定沧秋烨的话,因为这本来就是事实。
南浔是药王谷有史以来最具有天赋的圣子,身上担负着守护着药王谷神墓的职责,并且受到了一定的制约,必须要得到长老们的同意之后才能出手治人,就算是十三年前和他一起出现在金陵的袖星楼,也只是他在接过圣子职责前短暂的自由罢了。
药王谷是整个泛古除了方外之地以外最为神秘的地方,去往药王谷求医本来就是一条有去无回的道路。
在这种情况,去找行踪不定的琴公子也许更为靠谱一些。
只是,这样一来情况反而更加复杂。
毕竟,小殷儿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殷情带回来的,而且,像殷情那种人居然会默许除合作方以外的人找到他在城外的私宅,这种事情本身就透露出一种不太寻常的意味。
除非
楼朔月深深地看了沧秋烨一眼,笃定道“你肯定还隐瞒了一些事,这些事殷情知道,但我不知道,而且无论如何你也绝对不会向我透露半分。”
沧秋烨“你猜。”
“我不是那种无聊的人。”
楼朔月眼睛彻底变为了幽邃的紫色。
“我对你们两个大男人的小秘密没有半点兴趣,但如果牵扯到了她,我是绝对不会放过你们的”
沧秋烨嗤笑道“你终于露出了你的真面目,假装一个女装癖怪人好玩吗”
“好不好玩”
楼朔月拖长了语调,倒是显出几分意味深长来。
“你试试不就知道了吗”
说完,他轻蔑地瞥了沧秋烨一眼,转身就要离开。
沧秋烨沉声道“楼朔月,你总有一天会明白的。”
楼朔月的动作微微一顿。
“不,我永远不会明白的对于我来说,力量才代表一切。”
“话别说得太死,”沧秋烨嘴角微微勾起,“你又怎么知道你和我们不是一丘之貉”
都是作了弊的人,还有谁比谁更高贵的说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