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长, 我喜欢上了一个姑娘,但是我却没办法对她说出我的爱。”
“鲛人流珠只为自己心爱的人,可我却觉得就算我哭瞎了眼睛, 唱到喉咙沙哑, 也她不会对我投以半分目光。”
“兄长,我们是双生子,从出生起就一直在一起,没有人会比你更了解我可是, 兄长,你明白这种感受吗这种不被喜欢的人信任的感觉。”
“兄长,我们到底是不是真的做错了事”
沧秋烨将整个人浸入荒海, 回忆起与洛扶殷相处的点点滴滴。
印象里, 她一直都是个温和的人,尽管有种不太明显的冷,却从来都被她很好地隐藏在平静的水面之下。
她也是个决绝的人, 从来不会任何人停留,那双冷澈的眼睛安静地看着人的时候,像是能轻易将人剖析透彻, 不留半点余地。
她到底在想什么
她又打算做什么
这两点似乎从来都无人得知。
这世间的生灵啊,自从有了喜怒哀乐以后, 就很难在他人眼前隐藏自己, 欲望、贪婪、野心只要细细去体会, 就能清楚地摆在眼前。
轻易地看穿生灵们的心思, 这似乎是神才会有的能力。
沧秋烨作为海神伏魄时,看穿过太多这样的心思。他和哥哥伏魂最喜欢在别人堪堪展露自己的欲望时,再狠狠将其打落云端,高高在上地欣赏着那些在欲求破灭之后的不可置信和绝望。
蝼蚁们的心思总是很好懂稍微摆出一副不一样的姿态就能让他们欣喜得找不着北, 然后飞蛾扑火般坠落地狱。
水族的两位海神喜欢豢养各种各样被看中的小玩具,在他们的眼里,除了彼此以外,其他所有的生灵都是可以被戏弄和勾引的对象。然而在到手之后,又会很快地厌倦,对猎物弃之如敝屣。
沧秋烨原本以为自己对于洛扶殷也是这样的。
他贪恋于洛扶殷那张精美的皮囊、明净澄澈的赤子之心,想要让这块璞玉按照自己的心思被雕琢出最美的姿态,却忘记了纵然是玉石,也有自己锋利的一面,足以将雕刻者的双手划出深邃入骨的伤痕。
洛扶殷是易碎的玉雕,但她同样也是山间的风,高山上的雪,是世间的万万千千。
这样的人,眼中暗藏着目光所能到达的所有,从来都不会被表面的繁华所蛊惑。
沧秋烨给她画下的所谓蓝图,她不屑也不在乎,靠着自己近乎自虐般走到了现在。
也距离毁灭愈发地近了起来。
太过刚强的东西会被轻易地折断。
世人会歌颂壮烈殉国的英雄,可却很少关注英雄背负了多少心酸和无奈秉持着一腔孤勇地撞破南墙,浑身浴血地从绝望中开辟一条道路。
洛扶殷怕死吗
沧秋烨不知道。
他见过太多次她濒临死亡的模样,无论是苟延残喘还是生生被人打碎骨头重塑身体,他都没见过她喊过一声痛。
对于她来说,这些似乎都是理所应当的,哪怕受到再多的限制,也无法阻挡她一步一步走向强者的道路。
为什么会变成今天这样呢
这样的人大概早就已经无关性别了吧。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她那种地步。
“你有没有见过那么一颗星辰坠落人间的样子,
来临时身披霞光与火焰,
最终却在平静的湖泊里化作碎石,
千万年后,千千万万年后,
星辰坠入湖水的最深处,
作为淤泥的一部分存在着,
从此,
与湖水融为一体,
滋养出花与叶”
沧秋烨坐在礁石上,双腿化作银白色的鱼尾,唱着听不懂的歌谣那好像是独独属于鲛人的语言,在无数年的演化中化为了摄魂夺魄的字眼。
一曲愁肠断,一腔诱人魂。
“寒夜灼星兜兜转转,
灯火阑珊影影绰绰,
淤泥是永远无法洗清的浊,
恰若向晚彷徨的逢魔时刻。”
鲛人歌声可以跨越时空的距离,传达到最想要传达的人身边,引诱着那人走向大海。
可当这首曲子快要结束时,鲛人也没有见到自己想要见到的人。
过了今晚,他就必须要离开了,害怕下一次再度见到那人时,那人仍旧带着满身的伤,惨烈得像是会随时会消散在这天地间。
曲子终是有终结的时候,当他最后一个音节落下,海滩上还是一个人也没有。
鲛人失落地垂下了眼睫,小声喃喃“我马上就会带着哥哥来找你,不要再轻易让自己受伤好吗我知道我做错了,不会再有下一次了,求求你来看一看我好吗”
他等了许久,四周还是只有海浪拍打的声音。
鲛人最后深深地看了空无一人的海滩,自嘲一笑,跃入海水之中
“对不起。”
鲛人离开后,海滩上的树丛之后这才走出一道人影。
来人一袭单薄的白衣,望着眼前一望无际的无妄之海,终是叹了口气。
“你早就知道他打算离开”
她身后走出一名同样身着白衣的青年,瑞凤眼,眉间一点朱砂,赫然是殷情。
“或许吧。”
殷情继续问道“那你这是打算原谅他所造成的因果”
洛扶殷垂下了眼帘。
“不是不能原谅,只是这种事我永远都无法替他人做出选择,属于我的那一份我可以由自己决定,可别人的呢”
她蓦然间露出一抹悲哀的眼神。
“逝去的永远都无法归来,生死的鸿沟,消亡的代价,埋骨的坟冢,这是在牺牲了多少人之后才换来的今天”
“你们可以高高在上,端坐云端,可是漠视与放任,甚至推波助澜,都不是我的选择啊”
殷情沉默了许久。
“原来你已经猜到了。也是,你向来很是敏锐,不会猜不到这场赌注的因由。”
殷情看向了她的侧脸,“就算是神,也有无法抵抗的天命。”
洛扶殷闭上了眼睛。
“还有谁”
“”
“我说,还有谁”
洛扶殷睁开眼,眼神顿时冷冽如刀。
过了一会儿后,她似乎是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了,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闭上了眼睛。
“抱歉,我不该对你用上这种质问的语气,如果你不愿意说的话也没关系,我会自己去查。”
她蹙起眉,下颌绷得很紧。
殷情露出了淡淡的笑“原来你生起气来是这个样子么,难道就连生气也需要隐忍”
“不是所有的负面情感都要暴露给他人。”洛扶殷平静道,“我不喜欢那样不受控制的感觉,会让我在有种做了错事的负罪感。”
“就算对方对你做了不好的事”
洛扶殷的眉头越皱越紧“你指什么”
“没什么。”
殷情的眸色陡然间沉郁了下去。
“我说。”
“嗯”
“别对其他人太宽容,这个世界上多的是得寸进尺的人。”
洛扶殷“你是在警告我吗”
殷情“不是。”
“你姑且可以认为这是一种正直的谏言吧。”
*
在目送完沧秋烨之后,洛扶殷回到了房内,对着面前镜子发着呆。
她其实,并不是很在意别人是否欺骗她,也不在乎他人是否隐瞒于她。
谎言隐瞒这种东西,连她自己都做不到百分百的坦诚,又有什么资格去要求他人去彻彻底底地剖白
她一直都知道无论是作为系统也好,沧秋烨也罢,他都隐藏了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可当这些真相开始从水面下浮现出来时,她又有些退却了。
太残酷了。
她害怕自己无法做出一份让所有人都满意的答卷。
洛扶殷伸出手,轻轻地碰了下镜子中的自己。
「你开始犹豫了,为什么而犹豫」
“我没有”
「你骗人。」
洛扶殷咬牙“我没有”
「你骗不过我的,我就是你,你的心告诉我,你不是无懈可击的。」
镜中的自己露出了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像是在嘲笑着她的软弱。
「承认吧,你就是个懦夫」
“我不是,”洛扶殷暗自忍耐着,“我会证明给你看。”
「拭目以待。」
镜中人影嘴角的笑意最后消散于无形,等到洛扶殷再度凝视着镜子时,只剩下了一道堪称狼狈的影子。
洛扶殷捂着脑袋,眼中布满血丝,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就像是野兽疯狂前的眼神。
“我、绝、不、服、输”
她咬着牙,脑子里一波又一波地泛着疼痛,那种看上去不属于自己的记忆争先恐后地相继苏醒,差点让她迷失在那段漫长的时光里。
「你是谁」
「我就是你,是最开始的你,也是被你深深藏在心里最深处的自我。」
对面的人黑发雪肤,一双介于蓝与绿的凤眼倒映着她与她身后的枯木
「你看,它开始发芽了。」
那人露出了一抹笑,「我也该走了。」
她的话音刚落,洛扶殷便看见对方化作了星辉飘向了她的身后。
洛扶殷睁大了眼睛,也随即转过身,看向了她身后一望无际的湖面与湖面上开始长出绿芽的枯树。
「按照你所认为正确的道路去走就好,穿越绝望之后,你会看到另一片天地。」
「还有,我也很开心能够见到你。」
枯木逢春,柳暗花明。
那个自称是她过去的那个人选择了成全。
洛扶殷怔愣地看向了那棵重新焕发光彩的巨树,右手悄然摸上了心口。
如果是她的话,或许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她说的同一个人的话,她稍微有些相信了。
“把所有未来,都交给了我吗”
洛扶殷简直哭笑不得,“还真是让人无法摆脱的责任啊”
两天后。
洛扶殷睁开了眼睛。
她正打算挪动一下身子,却不期间触碰到了一个柔软的脑袋。
“你醒了。”
那人睁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紫瞳,唇畔与下巴上肉眼可见地冒出了青色的胡茬。
“你这是一直在照顾我吗”
洛扶殷的语气有些迟疑,“我很坚强的,没有那么脆弱,不会那么容易就死的。”言下之意是,你没必要做到这种程度。
“有没有这个必要的评判,我说了算。”
他朝着她露出了一抹笑。
洛扶殷垂下了眼帘。
她沉默了很久,这才抬起眼眸认真地凝视着他的眼睛。
“楼朔月,我想起了很多东西,可能和以前不太一样,如果是这样的话,你所谓的喜欢还会存在吗”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
楼朔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可对于我来说,洛扶殷就只是洛扶殷而已,无论好的坏的我都能接受,更何况,如果论起做坏事来,我说不定比你要坏得多。”
洛扶殷闭上了眼睛。
她的声音里有种近乎自暴自弃的情绪,“你所谓的爱还真是盲目啊,随便你好了。我再也不会反复强调我不会接受你了,因为我感觉就算我表明了立场,你也会像块牛皮糖一样黏上来。”
“所以你这是打算退让了吗”
洛扶殷睁开了眼睛,露出了一种“你怎么会这么想”的表情。
“不,我可没这么说,请不要擅自加上自己的理解。”
“我不管。”
“无理取闹。”
“我就是无理取闹,就是不讲道理,所以你能奈我何”
楼朔月得意地抬起头,看得洛扶殷觉得手有点痒。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里那什么鲛人的歌是我自己瞎写的,看看就好
结局开放式,番外的话可能会类似于平行时空的设定,有be有he,基本上每个男人都会写到。
嗯,就这样。
s番外我已经写完了,等写到大结局之后,会一次性发出来的。我基友说我有毒,写东西居然喜欢倒着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