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伯, 如果将来有名叫“章合”的年轻人来寻你的话,你便将我留下来的东西转交给他。”
洛扶殷将所有的一切收纳进了一个机关匣里,并亲手将匣子递给了洛清源。
洛清源“檀生, 你当真是想好了吗”
洛扶殷垂下了眼眸。
“四伯, 对于我来说,也许那里才是最好的去处。”
洛清源叹了口气“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洛扶殷摇了摇头。
“要是有更好的办法,也不至于走到今天这一步。”
“非我不可。”
洛清源看着眼前的机关匣,又想起临行前洛扶殷的嘱托, 一时间只觉得世事无常。
竹林间清风簌簌而过,拂落几片碧叶,竟莫名有种物哀之美。
洛扶殷离开后才不过半个时辰, 红狐从竹林间疾驰而出, 恰巧撞见了在凉亭中发呆的洛清源。
“你且站住。”洛清源叫住了狐焱,“若是你想寻檀生的话,她已经离开了。”
红狐的前进的脚步停顿了一下。
洛清源继续道“我知道你一定听得懂, 无论你是谁,因为什么目的待在檀生的身边,事到如今, 我都不希望你去妨碍于她。”
“这对于她来说,是亘古以来的夙愿, 更是直指未来最好的办法若是当真忧心于她, 便选择成全吧。”
成全吗
狐焱突然间觉得有些迷茫。
如果说是非要看着对方步入他无法掌控的领域, 难道这也算是成全吗
无法掌控意味着未知, 而未知则意味着无法抵达。
洛扶殷并非蠢人。
饶是洛清源什么都没说,她也大概知悉经由落山礼下山的那条路不能走。
索性也没什么再见的必要,若是再加深这点羁绊,也许对于每个人来说都是一种残忍。
毕竟, 作为“洛扶殷”的个体必须走到绝路,也只能走到绝路。
也不知道是不是千年前蒋青对于湖中界的熟稔给了她启发,她逐渐注意到了一些以前从来没有注意到的细节。
若当真是那个人布下的局,那么他必然会以一个绝对干净的身份藏在她的身边,最好的办法就是混杂在这些转世的“神”之中。
洛扶殷不能确定他到底变成了哪一个人,或许一切只有在找曾经出现在她梦里的那个“霖”才能真相大白。
可是,这样一来,就会出现新的问题
比如,霖到底是以一个什么样的身份来向她透露线索的
裁决者还是,那个人的意志继承者
看来,还是得重回一次云天之巅才行。
洛扶殷想起洛族的族地内恰巧还有一处湖中界,若是能将族地内的湖中界利用起来,或许就能达到神不知鬼不觉回到扬川的目的。
敌在暗,我在明,稍有风吹草动便会打草惊蛇,不如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此计,可行。
洛扶殷站在湖中界前思索了许久,最终还是走了进去。
湖中界的光辉有一瞬间四散开来,在周围形成一圈浮动的星光,然而没过多久就重归于平静,就如同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
扬川。
繁花似锦的雪山脚下,郁芮一伫立在花丛间,怔怔地凝视着眼前水草丰美的景象。
话说回来,又是一年春来时。郁芮一已经记不清自己究竟在扬川迎来了多少个春夏秋冬,也送走了不知道多少的人来人往。
好似所有人都在飞速地变化着,唯独只有他,所有的时间都被停止在从先辈手里接过权柄的那一刻,守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实现的使命,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顾疏桐走了,带着释然离开了扬川,下落不明。
郁芮一偶尔也会觉得顾疏桐坦荡潇洒,可转念一想顾疏桐的任性也带来了许多未知,便觉得就这样守着似乎也不错的样子。
他讨厌改变,也讨厌变数。
洛扶殷从湖中界出来的那一刻,郁芮一便有所感应。他伫立在花海中,遥望着湖中界的方向,忍不住皱了皱眉。
暗邃的丛林间,属于湖中界的星辉微微摇晃,没过多久,便从一片光辉中走出一个人影。
距离湖中界不远处的河流边似乎有守备驻扎,那道人影约莫是早已经做好了与守备碰面的准备,在巡逻队伍经过湖中界外的那一刻,便悄然藏匿在视觉的死角处,待到巡逻队伍离开后,又重新进入阳光之下。
洛扶殷承认,她穿越湖中界有几分赌博的成分。准确来说,随着她对于湖中界的认知越发深刻,这才逐渐了解到湖中界的内部构造。打个比方来说,大陆上的每一处湖中界都是天然形成的锚点,彼此之间互相勾连,但由于空间与时间不停地在变动,因此降落的地点也有很大的随机性。
洛扶殷从十几年就在观测和查阅过有关于湖中界的资料,她要是记得不错的话,湖中界应该是在她转世之后才出现的新事物。
最早有关于湖中界的描述是在一万年前,说是天外降落陨石,自此之后各地就出现了极光与海市蜃楼,其间有人误入这些时空扭曲的地方,第二天就被发现出现在了大陆的另一端。也有人进入这些极光蜃景后销声匿迹,便是尸首也是遍寻不得。
这些事例都说明湖中界具有极大的不稳定性,内部时空紊乱,但又并不是说完全无法利用。洛扶殷在静思崖的这段时间里除了描绘阵图以外,也深入研究过洛族族内的湖中界,这才推算出合适的时间点。
目前看来,她推演的方向大抵是对的,要是再将过程更细化一点,也许这湖中界也不是不能利用起来。
不过,这些事项还存在一些变数,兴许她是看不到了,也就只能暂且将手稿留在机关匣里。
眼见着巡逻队的身影逐渐远去,洛扶殷捏了捏虎口,潜入夜色之中不见了身影。
翌日清晨,人潮拥挤、摩肩接踵的大道,有一位戴着斗笠的人穿梭其间,偶尔一阵清风拂过她的幕帘,便露出光洁的半张脸和一只堪称漂亮的眼睛。
她走上了人迹罕至的拱桥,与迎面而来的儒雅公子擦肩而过。
直到人走远后,儒雅公子这才停下脚步,皱着眉回忆起方才熟稔的感觉。
他其实看清了那个人藏在斗笠下的面容清秀有余却称不上漂亮,仅仅是顺眼而已,是那种丢进人堆里就让人记不住的长相。
唯有那双眼睛
他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单片眼镜,仰头望着阴沉沉的天气,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要下雨了。
洛扶殷在到达须弥山时取下了头顶的幕帘。
她仰望着高耸入云的山顶那翻涌的云海,心道这条山路或许比之从前采药的路途更显崎岖。
云天之巅的大门一直在不停地变换,毕竟那里姑且算是她从前的出生地,同样也是她曾经生活了不知道多少年岁的地方。
天空中不知何时飘起了细雨,深翠色的山腰萦绕着一圈白雾,白衣人独自一人拾级而上,逐渐被雾气所隐没。
雨势渐渐地大了起来,飘散在条理分明的乌发间,凝结成了细密的水珠,不知不觉中滴落在肩膀上,与雨水混合在一起,濡湿了原本就不怎么厚实的外衫。
洛扶殷呼出的气息在眼前化作了轻薄的雾气,流转着、缠绕着,又逐渐消失在空气中。她抬眸看了一眼眼前望不到尽头的山路,便又低下头,专注地在崎岖地山路间行走。
好在没过多久后,细雨方歇,天色转阴,视线慢慢地开阔了起来。
洛扶殷撑着木棍,停下脚步望着还有几十米的山顶,松了一口气。
待到她终于登顶时,天边的乌云已经彻底散去。
洛扶殷站在悬崖边,望着眼前破开云层的曙光,丢掉了手里的木棍,缓缓向前走去。
从刚到须弥山脚下的纤尘不染到如今的浑身狼狈,洛扶殷靠着双腿走了三个时辰的山路。须弥山环境复杂,不少地方都设有煞气深重的阵法,要想顺利避过这些陷阱,只能靠着自己一步一个脚印往上走。
洛扶殷熟知云天之巅每次变换的地点,冥冥之中又与它的核心有着玄之又玄的感应,在无比强烈的预感之下,她向前伸出了手
“等一等”
身后有人抱住了她。
熟悉的怀抱,陌生的气味,以及,压抑的\\喘\\息。
洛扶殷没有回头,却知道那个人还是找了过来。
“放手。”她垂下了眼帘,只觉得后背烫得厉害,“我记得你从前最爱干净整洁,我如今这样脏兮兮的,怕是会惹人厌烦。”
“”
他没有说话,只是越抱越紧。
“我们这么多年没见,你想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就只是这个吗”
背后的男声似是有些闷闷不乐,“你回头看一看我,好吗”
洛扶殷叹了口气。
她隐藏在宽大袖袍中的双手颤了颤,最终还是握紧了拳头。
“不必了。”
女人闭上了眼睛。
“我以为你应该最了解我的。”
作者有话要说 预告下一章大结局。
番外可以透露一下,是现代篇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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