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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37
    多年后的一场重逢,俩人谁都没有上前打声招呼。

    对于他刚刚那淡漠至极的一瞥,曾如初一点都不意外。

    她从没自作多情地认为过傅言真会对她念念不忘。

    傅言真对前任的态度众所周知,当年的左昕晗,他后面不也没再多看一眼。

    若仔细想想,傅言真对她算的上仁慈,起码没把她从车上丢下去。

    说放过她的那一晚,他甚至还给她付了车费。

    同学一场,他那天没有见死不救,帮她应付过孟新词。

    怎么说,也不算太坏。

    大一那年,当赵允恬跟她说,那是他最后一次参加比赛时,她忍不住去了现场。

    真正是以普通同学相识一场的身份去给他加油的。

    买门票的钱是问陈路秋借的。

    因为之前沈邻溪生日的时候,她花光所有积蓄,买了只豇豆红釉花瓶送了过去。

    那天,她也跟从前一样,坐在不起眼的角落里,遥遥看着他。

    给他加油。

    喊了他名字。

    看到他夺冠,很为他高兴。

    那么多人为他欢呼,他不可能会注意到角落里的她。

    她也不需要他知道。

    颁奖时,面对奖牌,傅言真的头只略略一低,低的很僵硬。

    领导跟他本来就有身高差,还别说他站在领奖台上。

    当时场内一阵哄笑。

    看到这一幕,她彻底释怀。

    她愿意相信傅言真开始是喜欢她的,也确信他后来确实烦透了她。

    他不可能为任何人去忤逆自己的本性,迁就只是一时。

    他们从前就很难。

    现在怕只会更难。

    像她这样一个过年是去江城跟舅舅舅妈过,还是在北城跟爷爷奶奶过都要费劲周旋半天的人,有什么喜欢他的必要。

    那磨磨唧唧的样子,不用多想,一定会让他厌烦不已。

    明知道他是这样放荡不羁的男孩子,若还非要一意孤行的去喜欢,自己又何尝没点问题呢。

    她伸手接过一粒雪。

    雪落在伤痕处,带起一阵凉意,一时倒是缓解了那火辣辣的疼痛感。

    须臾功夫,她启唇,轻轻将它吹落。

    既然选择放手,又何必再做留恋。

    人总要往前看的。

    陈路秋是二十分钟后才出来的。

    她手里的咖啡早已凉个透彻,被扔进了附近的垃圾桶。

    却没有打过一通电话去催他。

    事情若是办完了,她觉得他自会出来,完全没有催促的必要。

    陈路秋走至她跟前,她一抬眸,忽然注意到他领口处很有层次感。

    因为穿的多。

    衬衫、领带、西装马甲、西装外套、毛呢大衣。

    这穿着和不久之前才走的那位,看上去是两个季节里的人。

    陈路秋站在她跟前,身高肩阔的,风被遮去大半。

    “怎么不进去等。”他看她冻得都哆嗦,语气有些埋怨。

    曾如初打了个寒噤后,却还能跟他开玩笑“贫穷限制了我。”

    陈路秋白她一眼,有几分绅士风度地将身上大衣脱下来,递向她。

    曾如初却摇摇头,并不接。

    穿不上他这身衣服。她今天穿着的这身羽绒服是宽松款的,类似面包服,袖子肥的能塞进她两条腿。原本想着出来干活东奔西走闲不下来,所以只讲究一个舒适度,也觉得见陈路秋也没个所谓。

    却没想到会遇到傅言真。

    她龇牙笑“您这过两年就要用保温杯泡枸杞的老年人,多穿一点防寒保暖吧。”

    除了当年穿过傅言真的,她没穿过其他人的衣服。

    陈路秋上下打量她,很快来了个反唇相讥,“你这小年轻,穿的也不少啊,跟国宝出来巡演一样呢。”

    笑话她臃肿。

    曾如初“”

    她不要这衣裳,陈路秋也随着她,不硬往她身上套。

    却也没穿回身上,放臂弯处搭着。

    没一会儿,陈路秋的车开了过来。

    是清晨那辆沉稳大气的黑色奔驰。

    车上的人下来,很客气的将钥匙递给他。

    陈路秋喝了酒,将钥匙扔给曾如初,让她来开。

    她端起花盆准备往车上搬时,陈路秋注意到她手里的伤口,问了一句。

    曾如初不解释,阴阳怪气地嘲他“老板,你要这么关心手下员工,不如帮我把这花送上去,要不然就别搁这儿虚空关怀了。”

    被他喊着起了个大早,又在这儿等他这么久,怨气还是有点的。

    陈路秋嗤了声,将外套丢她头上,接过她手里的东西。

    今天这节假日,街上别提多热闹。

    这车体积还这么大。

    “会堵车。”上车前,她提醒了句。

    “堵车也是我们这里假日的风景,”陈路秋不在意,“去别处还没这般热闹。”

    “”

    车上暖气开的很足,跟外面两个世界。

    她凑到后视镜那里照了照,半是自言,半是问他“我穿成这样,还戴着帽子,如果一个很长时间没见过的人,还会认出来我吗”

    “你们以前关系怎么样”陈路秋闭着眼睛问,他一坐上车就合上了眼。

    “不形容。”曾如初说。

    “你这是,”陈路秋用开玩笑的语气道破真相,“看到你前男友了”

    “”

    听她不说话,陈路秋心下了然,又不咸不淡地问了句,“看到故人,感觉如何。”

    “意外的很。”曾如初踩上油门,从他们刚刚那道轱辘印上碾过去。

    “没了”陈路秋又问。

    曾如初“嗯”了声,反问了句,“还能有什么呢”

    “你在纠结他看到你会是什么心情。”陈路秋笑了声。

    曾如初“还。”

    其实算不上纠结。

    只是很难不去揣测一下。

    陈路秋啧了声“是不是还在想着,他还记不记得你”

    曾如初“”

    陈路秋有时候真的很讨厌。

    他有一双能看破一切的眼睛,还有一张老想把事情挑明不给人面子的贱嘴。

    老男人是真的烦。

    “别想了,他记得。”陈路秋想抽根烟,但知道她不喜欢所以在忍着,“男人比女人长情。”

    她偏过头看了他一眼“”

    路上堵的很。

    车开的断断续续,此时又不得不停下。

    “不是老骂我们男人,”陈路秋捏着眉心,唇上沾着点笑,“吃着碗里的想着锅里的么。”

    “”

    骂的是渣男吗

    “你们女孩子吃碗里的就吃碗里的,就不会想着锅里的是不是。”他笑意更甚,“断就断的很干净,头都不会回一下。”

    三心二意,还能被他清新脱俗的形容为长情,既是想象力的丰富,也是语言的魅力。

    她突然给他想到一句广告词

    我是陈路秋,我为渣男代言。

    一时嘴角抽抽,忍不住讽刺“你怎么不去搞传销”

    “因为犯法啊。”陈路秋这回睁开了眼,像看白痴一样看她。

    曾如初“”

    “你以为我没想过吗”陈路秋不着调地一笑。

    不止一次的觉得,陈路秋不着调的时候真的很像他。

    “去那儿吃饭。”她不想再跟他扯淡,这老男人那七年的饭就不是白吃的,眼下不知道往哪儿开,所以又问了句。

    “去你家,你给我做点饭吧。”陈路秋说。

    他熬夜又早起,多年饮酒抽烟,肠胃很脆弱,外边的什么都不想吃。

    “清淡点就行。”又补充了句。

    “你怎么不回陈家呢”曾如初问。

    沿路一整条街都挂着红灯笼,甚是喜庆。

    这节日明显就是要和家人一起过的,何况陈路秋的家就在北城,又是家里的长子嫡孙,可太受稀罕了。

    陈路秋并没答话。

    “又被安排相亲啦”曾如初当然知道他的那点事,也不给面子地笑话他,“都三十多了,每个对象可怎么成呢。”

    陈路秋嘶了声,“别胡说八道,小丫头,我三十整。”

    曾如初看他像是疲累极了一般,也没再多说。

    陈路秋靠着座椅,眼皮又合起,淡淡说了句“像你们这样的姑娘,不容易遭人忘。开车,别想东想西。”

    曾如初“”

    等红灯的时候,她在网上买了些菜。

    她到家的时候,东西也到了。

    陈路秋睡沙发上。

    瓜皮蹲地上看他。

    她将饭菜做后,陈路秋还在睡。

    也没把他喊醒,让他睡到自然醒。

    他这一觉睡到下午三点半,她后面只将饭菜又热了一遍。

    吃完饭后,陈路秋开车送她去爷爷奶奶那边。

    路上,她让他在一处糕点店附近停个车。

    她下车去红豆包。

    奶奶爱吃这个。

    这家皮酥馅多,红豆馅料是自己手工做的,香而不甜腻。

    少了工业添加剂,口感很真诚。

    红豆包早就实行限购,却还是供不应求。

    队伍排的很长。

    陈路秋在车里等的有些不耐烦,出来找她,问她能不能下回再买。

    曾如初态度强硬“不行”。

    陈路秋失笑,摸了摸下巴,也没再多说。

    两手插在兜里,陪着她等。

    “我今天想回江城过年,会让他们不高兴的,”曾如初解释,“得从现在就开始哄着人。”

    陈路秋笑她“你这样会更让他们舍不得你。”

    曾如初“啊”了一声。

    “你不如把你家那狗带着过去住几天,他们应该很快就不想再见到你了。”陈路秋提了个建议。

    曾如初觉得,这话说的其实还挺有道理。

    再弄死爷爷一盆花草,她应该可以不用再去了。

    一个半小时后,他们来到爷爷这边。

    也如她所想,爷爷看到花其实也没怎么激动,也是看她一份苦心的份上,笑了几下。

    挺勉强的笑容。

    说不定触景生情,让他想到死去的那一盆。

    奶奶在厨房忙活,她瞧不上曾如初的厨艺,不让她进来“捣乱”。

    曾如初就在客厅看陈路秋和爷爷下棋。

    爷爷没一会儿,就开始老生常谈“路秋啊,你也老大不小了,过年都三十有二了吧,得谈个朋友了,你爷爷给你说的那曹家的闺女不是挺的吗”

    陈路秋应了声“我过年也才三十呢。”

    爷爷抬起眼瞅他,明显没听明白。

    陈路秋一本正经“年轻人都算周岁,不说虚岁。”

    曾如初在一旁听着笑出声。

    陈路秋看向她,做唇语威胁“再笑扣你年终奖。”

    曾如初绷起脸,忍着笑意。

    没办法,她现在给陈路秋打工。

    陈路秋拿同样快人到中年却还依然单身的顾闲说事“我跟闲哥说的,不能让他压力太大,兄弟一场。”

    这话题很快就跑偏到顾闲身上,爷爷连连叹气,捧起他的主人杯,喝了口龙井“以前啊,觉得顾闲这小子念书念的有出息,可现在却觉得这念书念太多也不,这得念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吃完晚饭,她帮奶奶收拾碗筷,旁敲侧击地说了句,“舅妈身体不,想春节放假的时候去看看她。”

    奶奶“哦”了声,“那你过完年就去吧。”

    曾如初“”

    她要是能分个身就了。

    三天假其实并不长,一眨眼的功夫就结束了。

    上班前一晚,部门的微信交流群里热闹起来,在聊假期去哪儿玩了,大部分人都是搁家里躺尸。

    和她一起进公司的明月私戳她“听说下周有重要人物过来。”

    明月号称百事通,跟公关部那边的人很熟。

    不止本公司,其他企业的八卦秘辛都知道不少。

    曾如初搭句讪“美国总统要来”

    明月给她发了个“敲打”表情包。

    曾如初笑了笑,一时间,左眼皮忽然跳了几下。

    新的一周。

    公司还挺热闹,特别是公关部,忙的那叫一个热火朝天。

    他们内容部倒还,忙着历史遗留任务。

    曾如初大学的时候转了专业,从物理学跳到广告学。

    学习的时候是轻松不少,毕竟没有大物和高数,但工作时才发现不是这么回事。

    午饭过后,她照常和几个关系熟的去附近咖啡店买饮料。

    捧着东西出来后,发现公司大厦门口停着几辆车。

    大概就是明月说的重要人物。

    下午三点多的时候。

    公关部的部长方润突然过来问她,“小曾,你是江城人吧”

    曾如初“嗯”了一声,一时也有些奇怪。

    “今天来了几位重要客户,我跟你们头说了,调你过来照顾一下。”方润压着声说话,显得挺神秘。

    没等曾如初问什么重要客户,方润就给他们部门的大美女萧萧打了电话,问她那边情况。

    萧萧净身高一米七四,肤白貌美大长腿,本科参加过模特大赛,拿了赛区第一名。

    曾如初走进接待室时,屋子里一片欢声笑语。

    萧萧更是满脸羞红,让曾如初倍感意外。

    萧萧可不是什么容易羞怯的小姑娘。

    国际部那边有几个留学回来的,说话比较oen,一些骚话常惹得皮薄的小姑娘脸红,但萧萧每回都能以“老娘什么没见过”的口吻挨个调戏回去。

    方润看到她连忙招手“小曾啊,快来见一下傅少,也是你们江城人。”

    曾如初顺着他手势看了过去,呼吸突然有些不畅。

    那边,傅言真靠坐在沙发上,高挺鼻梁上架着一副金属细框眼镜,薄唇轻抿,两条长腿自然交叠着,一条手臂抻直搭着靠枕。

    他今天穿着件墨色的bzer,里面是件黑色衬衫,没打领带,领口甚至还松了两粒。

    此时视线正看着萧萧,神态有几分漫不经意的懒散,懒痞和矜贵交混的一种气质。

    萧萧一脸含羞,眼角余光也往他身上落。

    见她老半天没说话,萧萧心提醒“快和傅少打声招呼啊。”

    萧萧本科在台湾交换过一年,说话有点台湾那边的腔调。

    此时更是一片温柔。

    曾如初暗自做了个深呼吸。

    在众目睽睽之下,她只硬着头皮跟傅言真点了点头。

    那句“您”卡在嗓子眼里不上不下,怎么也说不出来。

    成年人了,这样确实有点不专业。

    傅言真这时也撩起眼皮看她一眼。

    曾如初今天的妆容还算精致,穿着也明显讲究许多,穿着一件暖色系的格纹大衣,衣扣未合,里面内搭一件比较修身的高龄毛衣,身材也算玲珑有致。

    头发松松扎起,一个丸子头,很减龄。

    不让闹动静,是他给方润提的要求。

    很明显,她并不知情。

    刚刚看到他明显很意外,清澈的鹿眼里闪过一抹惊慌。他没错过。

    曾如初现在不穿束胸,也不刻意买大号的衣服。

    所以有肉的地方一眼就能看出来。

    傅言真眼角余光自然瞄到,眼里浮起一抹异样,但很快就被敛去。

    他目光整体很平淡,也没再曾如初身上多做逗留。

    方润是公关部的头,生的一副玲珑心思,舌头长的也比别人巧些。

    曾如初刚刚的表现明显很不合格,他却能三言两语化解危机,语调轻松地调侃她这慢半拍的反应“怎么啦小曾,看到傅少这话都说不出来了”

    没待她说话,他又道“那你看看,是咱们陈总英俊潇洒,还是傅少风流倜傥”

    方润说这话不显油腻,一是他长相也不俗,二来他平日里和陈路秋交,也知道她和陈路秋关系不一般,所以才拿来打趣。

    给她台阶下的用意很明显,她再不会意就是在打他的脸。

    一边是衣食父母,一边是甲方爸爸。

    权衡之下,看着陈路秋也不在场,她只能硬着头皮回方润的话“那自然是,傅少。”

    话音一落,她听到傅言真笑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