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五十七
“可否请先生再算一次”越九归拍了下谢龄肩膀,丢了个眼神过去,转头对道者说道。尔后解释“我怕我大侄子顶着这样一个名字出去混,容易挨打。”
道者沉眉摇头,“抱歉,贫道有自己的规矩,一个人一日内只算一次。”
“竟是如此么。”越九归心中颇为苦恼,旋即想到办法,又笑起来,说“那不如帮我算算,我今后的孩子该起什么样的名字”
这要求让道者惊讶,却也没拒绝上门的生意,问“方才听见公子说自己姓越名九归,请问是哪个越年岁几何”
越九归走过去细细作答。
萧峋听着越九归的话,心道有点意思,难不成你要把你孩子的名字拿出来给你大侄子当备选吗他转头看向谢龄,道“想不到你如此年轻,竟然有孩子了。”
这家伙说话时晃着腿,语气轻松自然,谢龄却有点儿别扭说这话的人是萧峋。他想了想,应了句“意外之喜。”
“意外”萧峋重复着这话,倏尔笑起来,问“他今年多大啦”
谢龄“”
谢龄心中的别扭感增加了,仿佛坐在身旁的人并非自己徒弟了,而是个有一定年纪、喜欢瞎扯淡的大妈。大妈翘着腿,一边嗑瓜子一边问你家孩子是男是女,多大了,读书没,学习成绩怎么样每一个问题都让人窒息。
没想到你竟然有当三姑六婆的潜质。
谢龄无声叹息,忍住抬头望天的冲动,说出方才应付那道者的话“昨日刚出生。”
“咦”萧峋眼睛瞪了一下,继而祝贺道“那真是恭喜”
谢龄面无表情回了句“同喜”。
他不再和萧峋说话。过了一会儿,越九归从卦摊旁回来,手里拿着张纸,神情唏嘘地道“我儿子的名字算出来了。”
“叫什么”谢龄好奇地转过头去。越九归将那纸递给他,谢龄一看,是“意林”二字。
“陈师兄孩子的名字算出来是道初,大而有深意,可我孩子的名字竟是如此平平无奇。”越九归垮着张脸,对两个字不大满意,“越意林,念起来也怪怪的。”
谢龄听到这话,有些想笑。他下意识要敛住笑意,转眼记起这会儿他并非雪声君,不必拘束,便轻轻笑了一下“这可能就是人与人之间的不同吧。”
“哎。”越九归对两个名字都不满意,可那道者不会再算。他决定先离开这里再想办法,对谢龄道“我付完卦资了,师兄,我们走吧。”
再看向萧峋,“萧兄,有缘再会。”
谢龄起身,向萧峋点头一礼。
“那就有缘再会。”萧峋弯眼一笑。他没起身,坐在树荫底下目送两人远去,拿出新的吃食,慢条斯理吃起来。
谢龄和越九归转到另一条街上。
街头有人正清扫落叶,却是不料风兀然转烈,将拢成一堆的枯叶吹了个漫天。清扫者跟在那后面追了几步,长长哀叹一声。
见此情形,越九归手腕一翻,拍了张符出去那乱飞的树叶立时落地,重新变成一个带尖儿的小堆。
风也停了。清扫之人忙不迭向越九归道谢“谢谢,谢谢真是谢谢您”
越九归冲那人摆手,笑得自然“继续干活吧,小心下一阵风又来了。”
他和谢龄继续往前走。
谢龄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越九归,生出羡慕之情。
“道初这名字太大,容易被打,意林又太普通,都不适合做门派名。”越九归小声对谢龄道,满口苦涩,旋即想到什么,话锋一转,说起,“哎,陈师兄,你有打算让你孩子叫道初吗”
谢龄心说难不成你还真信了,略微措辞,道“那道者算力如何,单凭一面两卦,不可得知再说,我没有孩子。”
“说不定过些年就有了。”越九归笑嘻嘻说道。
谢龄想起他在另一个世界时,有幸见过几面的他表姐的孩子,那小孩两三岁,有事没事在地板上连滚带爬,到了吃饭时间则是连哭带嚎听说刚出生那会儿,还每夜每夜哭个不停,小孩一旦不睡觉,大人也睡不了。
带这样的小孩,可比教萧峋谢风掠他们难多了。谢龄连连摇头“不不不,不会有的,人类幼崽太麻烦了。”
“人类幼崽”越九归奇道,“这称呼有意思”
“我听我爹说过,我在还是幼崽的时候特别皮,整日里上蹿下跳没个消停,他都想一把把我丢出去”他说起小时候的事,。
谢龄感慨“你站在你爹的角度上想,是不是果真很麻烦”
越九归一阵思索“好像真是如此。”
这个小镇不大,两人闲聊着,没一会儿便走到头。
前方不远是上山的路,行走在路上的人比昨日谢龄下山时多了数倍。大概都是前去争夺东华宴入场资格的人,成群不足以形容,他们一团一团、十数号人成行,身穿统一的服饰,佩戴统一的武器,规整而有气势。
对比之下,谢龄和越九归这一橙一绿的双人组合,便显得甚为单薄。谢龄瞅了自己和身旁的人一眼,觉得用游客来形容他二人更适合。
“陈师兄,前边儿就是报名处了,咱们门派的名字当如何取才好”越九归摇着折扇,慢慢停下脚步,语气微微愁苦。
他们逃避了一路,眼下终是无法再逃。
谢龄左右一顾,瞧见一个茶棚,将越九归拉进去。这里还有空桌。他们落座之后,谢龄在桌上铺开一张地图。
“唯有如此了。”谢龄轻声说完,抬眼注视越九归,比了个“请”的手势,“来,选个地名吧。”
越九归低头一看地图,又抬头一看谢龄,竖起大拇指“陈师兄,高明”
一盏茶的功夫,两人解决完门派名称的问题并非直接择了某一处山湖之名,而是挑了好些个优美名字出来,拆装而成。
谢龄和越九归走向报名处。队伍排成长龙。他们走到最末尾,没一会儿,身后又来了人。
太阳在上升,日光由明亮变得刺亮,道路两旁高树上,蝉一声接着一声嘶吼。天气变得炎热。谢龄和越九归挤在人群里,像两粒沙掉进沙海中。
越九归热得不断摇扇擦汗,谢龄倒是不难受,两袖间清爽依然。
谢龄看向四周。这里除了不同门派的修行者,还有不少摊贩。支摊沿着山道摆开,不仅卖符箓丹药等物,还卖吃食糖水。
“那处有卖冰饮的,我去买点回来”谢龄一指某个小摊,对越九归说。
“冰饮”越九归理解了一番才反应过来,一个劲儿点头,“好好好,麻烦陈师兄了。”
谢龄走出人群,半步后止住,回头问“你喜吃甜一些的,还是淡些的”
越九归“甜的,越甜越好。”
谢龄朝那小摊过去。
他来去很快,给越九归带的是西瓜汁,自己则要了一杯果茶。都是冰镇过的。谢龄喝了一口,将一把伞递向越九归,说“越师弟,用这个挡挡太阳吧。”
“撑伞挡太阳是女孩子才做的事。”越九归二话不说拒绝。
谢龄直接撑开伞。鸦黑色的纸伞,路边随手买的,质量算不上太好,但也能将烈阳抵挡几分。
他把伞举到越九归头顶,往上看看,又看看越九归,笑了一下“可的确凉快了不少。”
“哎虽说的确如此,但也哎,我来撑吧。”越九归也往上瞧了瞧,几经犹豫,从谢龄手里接过伞。
队伍慢慢向前挪,快到报名处的时候,谢龄向越九归确认他在这路上听来的入围赛规则,“有双人赛和团队赛,咱们只能选双人的,是吧”
“没错。”越九归点头。
谢龄“既无单人,便需配合,还没问过你使什么武器”
“我啊,我耍枪。”越九归笑着说道,“陈师兄呢”
“我练掌。”谢龄说,顿了一顿,又补充“剑也懂得一些。”
越九归一听,露出惊奇之色“练掌莫非师兄走的是体修路子”
“没错。”
谢龄说得淡然,越九归却是惊了又惊,他甚至退后一步,将谢龄重新打量了一番。
“我还是第一次结识到炼体的朋友”越九归向谢龄抱拳,“这条路不好走,师弟佩服。”
体修真就这般稀有,这条路当真很难走吗谢龄满腹疑惑,却也无从询问队伍排到他们了。
越九归收伞,同谢龄一前一后走进报名处的小屋,向里面的两位道者报上他们的姓名和归属门派。
这个世界里,各门各派间还没有结成联盟、订立监管制度,建宗立派也无需许可证,故而就算是在江湖上影响力极大的东华宴,也无从追查这些报名者所属宗门的真假。
便也不做追查,探过二人境界之后,让他们各自将手放到一块玉石上。谢龄觉得这跟录指纹似的。
指纹录完,两块玉石上出现了文字
小清天,陈河。
小清天,越九归。
这便是入围赛期间,他们出入和上台挑战的凭证了。
谢龄把玉石收好,向两位道者道谢,离开报名处。越九归走在他身后,把玩玉石好一阵,满心欢喜道“不错,这名儿起得真不错,看起来就很美。”
赞叹完崭新的门派名,他反手一抓,抓出一杆长枪,当空耍了朵枪花,颇为激动地对谢龄道“走吧师兄,咱们打架去。”
谢龄偏头看他,眉梢轻轻挑了一下,随后笑了一笑。
“好,打架去。”谢龄慢慢说道。
这即将是他在这个世界上第一次同人交手,虽说伪装成了清静境,有大号欺负小号之嫌,但不妨碍他有所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