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更人敲了第三声的时候, 李姒初被白季梓白季梓也在这小小的床褥上吼了第三次。
“你”
“闭嘴”
“你到底”
“不许说话”
“喂”
“安静”
小郎君眼尾通红,嗓音嘶哑,他硬生生地将头别到一边, 红着耳朵道“你再这样, 我会忍不住。”
“忍不住什么”
李姒初刚想像从前那样嘲讽两句, 膝盖却在移动的时候好死不死地撞到了某个地方, 待清楚那是什么之后, 她一愣,不敢说话了。
夜色撩人,孤男寡女,衣衫半褪,床帘半遮半掩,少女身上染着才从浴桶中出来的昙花香
擦枪走火, 就在一念之间。
男女之间的事情她不是不懂的,可恰恰就是懂了,才显得特别为难。
其实两个人都这么熟了, 还是未婚夫妻,这大毓也没啥贞操名节之类的, 反正白季梓现在冲上来她估计也没啥还手的能力, 那,来就来呗。
左右小白也挺好看的是不是,她也不算亏。
少年的扣着她手腕的手渐渐收紧,呼吸声这静谧的夜中静的吓人,他的身子也热的可怕, 让动弹不得的李姒初觉得尤为紧张。
要杀要剐给个痛快啊,就这么耗着算什么。
她努力扭了扭想要挣脱,但很快又被了摁回去。
“你别动, 让我一个人静会儿。”
“那你倒是放开我啊,你都捏疼我了。”此话一出李姒初自己都觉得恶心,这么娇滴滴的声音,怎么就这么像撒娇呢。不行不行,都坚持四年了她绝对不可以在这个时候低头。于是她火速清了清嗓子,用自己认为最冷傲的声音低吼道,“你松开,自己去角落静一静会死吗。”
殊不知这样低吼的嘶哑声对他而言才是折磨。
白季梓猛地松开了她的手,拔腿向浴桶边走去,长腿一迈进入浴桶之中,拎起一大瓢水对着自己的头从上往下就是这么一冲,流水哗哗地敲打在浴桶的边缘,叮当作响。
听着外室传来的哗哗流水声与郎君低低的喘息声,李姒初心情一阵复杂,刚想告诉他这桶水她已经用过了,只是太晚了才没让丫鬟处理。想了想双手又缩了回来,也是,他又不知不知道,她瞎操心什么。
反正他不在意就行了,这家伙毛毛躁躁的,也需要一桶水来静静。
但很显然这飘着花香与女儿香的凉水并没有起到什么降火的作用,反而是这惑人的味道让他的心一阵阵的缩了起来。
“该死为什么偏偏是在这时候。”持刀侍卫在窗外不住地巡逻的,方才能溜进来已经是勉强至极,但这运气二字却不能常常使用,且指不定还会拖累到李姒初的名节
虽然李姒初不在乎,但是这大晚上的来人家姑娘屋子里也不是什么光彩事,若是在李家也就罢了,但这是深宫皇室,人多耳杂的,她若是为这个再同他气个四年怎么办。
若是没有吵架就好了,他若是现在去求她帮一帮忙,她这么好,应该不会拒绝自己吧。
不行不行,他在想什么白季梓赶紧给自己又浇了一桶,一桶凉水从上往下走,总算是好了些。
他浇了两桶仍觉得不够,瞥见案几上有一壶茶,当即便拎了过来一口咽下,烈酒如火一般窜着他的喉咙滚入腹中,让他险些喷了出来。
“李姒初,你放酒在这里做什么”
“你要死这么大声做什么。”她捏着泛酸的手腕小跑而过,狠狠瞪了他一眼,“你不是怕被人发现吗,现在还这么大声,是不是有毛病啊你。”
“嗤,你吵什么”“还说,你泡凉水又喝酒的,赶紧给我出来”
最后再一阵不情不愿与一阵淅淅索索的吵闹声中,白季梓最终还是被小青梅拖了出来,手中被塞了一套干净的衣物,一脚踹进了屏风背后。
“你快些,有什么事说了就走,别影响我睡觉。”
李姒初一边踹人一边晃了晃案几上空荡荡的酒壶,又在心里骂了一句。
这酒是大姊给她带来的,据说是西域的酒,后劲可大,喝一杯能彻底醉倒。但她一向不喜喝酒,于是就一直放在这儿了。若不是白季梓这回误打误撞喝了个底朝天,她都想不起还有这回事。
不过嘛,醉了也好,醉了她就安全了。
只希望这家伙醉后能安静一点,不要吐的满地都是,不然就她一个人,难收拾。
“你给我的这身”少年皱着眉从屏风后饶了出来,此时虽没有烛火相照,但今夜的月色亮的最是好看,亮堂堂的堪比白日,照的他一身胡服英姿勃发,脸上的红晕显而易见。
就还,挺好看的。
“你怎会有男子的衣服,且尺寸与我一般无二。”
“管你屁事。”
“你”
她能说其实是因为从小到大接触的最多的就是他一个人,于是让宫女拿衣服来的时候也下意识报了白季梓的尺寸吗,她本不应当知道的,但这亲亲抱抱之类的事情做的多了,也就知道了。
不对,他们现在还在冷战之中,她不可以想这些东西。
绣着麒麟纹的腰带紧紧扣在少年强劲有力的腰身上,束的他的身影愈发笔直修长,她收回目光的,轻轻咳了一声。
“行了,你有什么事你就说,等等”少女眼瞳微微一缩,一把上前揪住了他的领口,斥道,“你又喝酒了”
“不是你方才的那壶”
“不是那个”这味道她熟,甜甜的,腻腻的,她好久以前随公主出宫的时候喝过,“你竟敢偷偷出宫”
于他们这些皇子公主伴读而言,若是没有令牌不可随意出宫,而若是想要得到令牌还得提早去礼部进行多方的打点,才勉强能得到一块。因而他们也只是一年才有机会回一次洛阳,平日里不是被困在这深宫中配小殿下们念书写字,就是在马场上随公子哥疾驰翱翔。
这令牌一年发放一次,一次得申请一年,若是她没记错的话小白压根就没有申,他如此这般便是视王法于不顾,若是被宫人发现了,那是要掉脑袋的。
李姒初揪着他的领口刚想再仔细嗅上一嗅,便听到门外传来了叩门的声音
“李娘子,你可睡了么”
是禁卫军侍卫
她用力像床榻的方向指了指,猛地将白季梓往室内一推,这才细声细语的回了门外人的话
“睡了,可有什么事么”
少女嗓音带着三分娇柔三分造作三分困倦和一份初初醒来的模样,仔细一听还有一些嘶哑,那门外的小侍卫当即便红了脸,一想到方才红豆出来的时候同他说的那些话,红晕便从脖颈处爬到了耳朵根。
不行不行,他在想什么,红豆姑娘可是说了,李姑娘如今是在寻欢作乐,都怪队长太过凶蛮,让他一时半会儿忘了红豆姑娘的话,一心只想着抓小贼。
若是闯进去撞见了什么不得了的场面
小侍卫抹了抹鼻子,顶着一张红脸对门内的姑娘点头说道
“小的清楚了,姑娘歇息吧,便不打扰你了。”
说罢便是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像是在躲避什么一样。
奇奇怪怪的,但不管怎么说能糊弄过去就可以了。李姒初打了个哈欠,随手拎起小白换下的衣服藏到屏风后,一边揉着眼睛一边往内室走。
透过薄薄的窗纱可看见外头人影交错,还有一阵阵的呼喊声从远方传来她在心底叹了口气,心说小白这回玩的当真是大,这一时半会儿的只怕是回不去了,只得等夜半的轮值的时候,不知道还能不能找点机会。
她怀着奇怪的忧心走入室内,抬眼便瞧见那应该忧心的人倚靠在她的枕头上,把玩着她床幔上垂下的流苏。
白担心了,这家伙看起来一点都不在乎,她干脆冲出去把他卖出去好了。
李姒初怒气冲冲地走上前头刚想给白季梓一个暴栗,这手还未下去便被他手上的东西吸引了视线。
像是藏了一只萤火虫,又像是将天边的星火都藏在了其中,他的手中是一方小小的世界,在她眼前发着光。
“夜明珠从哪弄来的。”
“打赌弄来的。那家伙输了还不愿,一门心思追杀我呢。”白季梓显然是有些醉了,眼中带着些迷离的光,他轻轻扯了扯李姒初的手,轻而易举地就将她带入了自己怀里。
这家伙估计也是酒气上了头脑子不清醒,不然也做不出大半夜来她屋里给她看夜明珠这件事,也不会忘了他们如今还在冷战之中。
“喂,你是不是忘了我们还在吵”
“嗯”
少年毛绒绒的发丝在她的头顶轻轻蹭过,长臂一伸轻而易举地便将她还进了臂膀之中,李姒初微微一怔,不敢动了。
算了算了,为了人身安全,还是不要同这醉鬼计较了。
她被扣在怀中动弹不得,只得到被迫看向他手中的那枚夜明珠。
“阿初初,你看。”
手中星火闪耀不止,少年呼吸声在她耳边轻轻的动,她随着他的动作象棋中看起,便瞧见了掌心的星火。
月色轻轻挥洒而下,扫清了方才的欲色与暧昧,只见满室清幽。
“喂,我说。”
星火惑人,她伸出手将它包裹在其中,与少年十指相扣。
“今夜的月色真美啊。”
风也温柔。
作者有话要说 我喜欢你,但我就是不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