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远之看着姜瑜的脸色渐渐变得难看起来, 有些不解地看着对方,张了张嘴想问点什么。
可姜瑜却是捂住他的嘴巴,一把凑近他, 问“昨日你到冯明家中做什么”
顾远之瞬间皱起眉来,没想那么多, 只是对姜瑜这样的质问感到不满。
这种不满缘于他觉得自己是个人, 不该时刻向对方报告自己的动向。
而对方明显将自己看做所有物,要顾远之将自己的动向报告上来, 而顾远之没有报告上来, 且又不知对方从哪里找到不满,便这般质问。
“皇上问这个做什么”顾远之见到姜瑜之后添上的几分笑意都淡了淡,看着姜瑜问了这话。
姜瑜见对方变得尖锐, 却是觉得这番模样十分不同, 比之从前将一切都藏起来的模样要好上许多。
“不过是瞧你听了冯明的话不高兴,当你昨日在冯明那厮家中被欺负了。”姜瑜放软了语气, 牵起他的手轻拍了下手背,看起来像是退了一步。
顾远之将信将疑地看着姜瑜,他并不相信姜瑜会就这样退步。
但眼前这人就是如此放软了语气,说自己只是担心他。
顾远之一时有些心软, 可他想到姜瑜这人又多疑又心思深沉,想自己并不会是对手。
即便他逼自己成长起来接手锦衣卫,真的对上这样的人, 他还是那样的迷茫无措。
他不知道对方面对自己这副神情是真是假, 说出的话是真是假, 拥抱自己的动作是真是假。
总的来说,就是顾远之害怕欺骗,害怕付出之后被抛弃。
可他想到姜瑜其实都表明过心意了, 应该不会再在这方面骗他,费尽心思骗一个奶兄弟,实在是没什么必要。
那没有意义。
“不过是与他打了一架,没什么别的事。”顾远之垂眸笑笑,没有抽出自己的手。
姜瑜见他垂眸,当他还是不高兴,又听见他说打了一架,脸色一变,将人圈进怀里左看看右看看。
“可有受伤他怎地敢打你,看朕不狠狠罚他。”姜瑜眉头紧锁,眉眼间染上怒意。
顾远之瞧着他的模样忍俊不禁,眉眼间满是笑意,倒也没有计较对方将自己圈进怀里这事。
“是我打他,不是他打我。”顾远之解释了一番,没有细说当时的情况,只说是自己瞧着冯明不顺眼方才动了手。
姜瑜听了若有所思,摩挲着下巴眯起眼说“既然远之看他不顺眼”
“万万不可。”顾远之听着对方的话,惊呼一声,连忙抓住他的手,想叫他别在冲动之下将冯明贬了或是如何。
姜瑜听着他的话,眼中闪过一丝喜悦,叫顾远之有些摸不着头脑。
“好,朕听远之的。”姜瑜反握住顾远之的手,将他的手拽到唇边亲了一口。
顾远之起先没反应过来,后来反应过来了,却已经过了抽回手最好的时机。
他看见姜瑜微抬眼皮,就着抓着他的手那姿势与他对视。
明明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没做,可顾远之却像是却是红了耳朵尖。
大抵是觉得不好意思,顾远之自己也没弄明白,他猛地抽回手别过头,没敢看姜瑜。
姜瑜那声声轻笑在他面前不远处响起,如羽毛一下下刮蹭着他的心,叫他浑身都别扭起来。
不过姜瑜倒也没做什么,他只是与顾远之在那坐了一会,便许他回去了。
回到北镇抚司后,顾远之先看了一遍昨日审问的结果,又问过今日可有什么异常,便转身朝诏狱去了。
诏狱那边正审问着下一名丫鬟,痛呼声老远便能听到,想来是刚刚开始。
动用刑具的时候,一般都是起先叫喊得厉害,到了后边便痛得没了力气。
不过锦衣卫有自己的办法,他们不会让犯人在不该死的时候死去。
顾远之知道这一点,对锦衣卫还是有些自信,便也没去担心这个问题。
“冯明有动作了吗”顾远之翻看着方才带在身上的审问结果,朝身边的锦衣卫问出这话。
“没有,他下了朝便往内阁去了。”锦衣卫答道。
顾远之合上手里的审问结果,随手扔给锦衣卫,转身朝外走。
他觉得自己应该见见徐烨。
徐烨现在应该在吏部,想吏部该是没什么事叫他出门,顾远之便直接找了过去。
等在门外的时候,顾远之站在檐下朝外看去,看着天上从万里晴空到忽的撒下如针搬的雨滴。
洋洋洒洒,一下下刺在青石板上,与其碰撞出别样的声响。
徐烨出来的时候正好瞧见顾远之站在那儿看雨,脸上挂起笑容,上前一步却保持着距离,问“远之,你到吏部来,是找我什么事吗”
“赵霆此人,你熟悉吗”顾远之瞥了一眼屋内情景,因着下雨,里头显得昏暗无比,但顾远之总感觉里头是有人在看着自己的。
他甚至能感觉到有一双眼透着幽幽寒光,目光就这样直直刺在他身上。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查父母的案子与询问中赵霆的事,顾远之也没有将如此小事放在心上。
左右他走在街上也有许多人看他,只不过眼神不同罢了。
他并没有在意,只拉着徐烨到偏僻处去,又问了方才那个问题。
徐烨本以为他是来问顾廷夫妇的案子,却没想到竟然是问赵霆。
“远之怎么对这人感兴趣,他从前缠着拜冯明为义父,可冯明却是不肯收他这个义子。至于后来,倒是听说他跟在了冯明身边,想该是他的人。”徐烨琢磨了一下顾远之的意思,猜测赵霆这个人也许与当年那事有关系,便将自己知道的说了出来。
只是牵扯到了冯明,他多少还是有些担忧,担忧顾远之不敌冯明这个老狐狸。
冯明能爬到今天这个位置,可不是单纯站对了队这个原因。冯明的手腕不是普通人能够想像的,更不是一般人能够应付得了的。
徐烨皱起眉,没忍住伸出手抓住顾远之,本想抓手腕,最后却只抓了衣袖。
“远之,是牵扯上冯明了吗”徐烨小心翼翼地问。
“不知。但我知道赵霆有问题,也许你知道的东西对我来说是有用的。”顾远之看了一眼被抓在对方手中的袖子,皱着眉后退一步拉开距离。
因着这一后退,本被徐烨抓在手中的衣袖在这样一带中滑过他的指尖。
衣袖从徐烨手中脱出,落回原位的时候还荡了荡,看得徐烨愣了一下。
可徐烨一向不会对顾远之多说什么不合适的话,他只是避开这个问题,将注意力放到顾远之说的话上边。
“赵霆此人观其面相便知心比天高,想不会真的服冯明。且先前冯明拒绝他当义子这事,想赵霆还记着仇。”徐烨说得并不直白,只不过话里话外都是赵霆会反咬冯明一口的意思。
顾远之想的自然与徐烨差不离,只不过他对冯明和赵霆二人都不熟悉,方才来问徐烨。
“若有什么动静,记得告诉我一声。我会安排锦衣卫过来与你接头,不过记得别叫旁人知道。”顾远之嘱咐一声,便转身离去。
徐烨应了下来,没说别的什么,更没敢留顾远之再说会话,只目送着对方离开。
回去之后,顾远之将锦衣卫散下去盯着几个自己盯上的大臣,还得进宫去陪陪姜瑜,以免姜瑜跑到北镇抚司来,把锦衣卫都吓一跳。
从前他怎么没发现姜瑜这么黏人,一天不见立马跑到北镇抚司,生怕大家伙不知道顾远之十分得他喜欢。
顾远之无意叫姜瑜跑去见他,惹得朝野议论纷纷,只能在百忙之中抽出空进宫一趟。
这日他刚出诏狱便往宫里跑,身上还带着诏狱之中的阴冷湿气,一进养心殿便叫伸手想让他凑近一些的姜瑜眉头一皱。
“刚从诏狱出来”姜瑜捧起他的手暖了暖,感受着上边仍残留的寒气,垂眸不知在想什么。
顾远之应了一声,又说“案子有些苗头了,近些时日怕是不能时常进宫来。”
其实顾远之也不是没有进宫,每回早朝他都要站在一旁,说到底姜瑜说的没进宫只不过是没到身边去陪他罢了。
要说见,定然还是能见到人的。
顾远之看了姜瑜一眼,观察着对方的神色,想着对方会不会答应自己。
在顾远之的注视下,姜瑜笑了一声,伸手碰了碰他的颈侧,话语中似乎略带着几分怀念“既是许久见不到远之,不如用别的来补偿朕一下”
补偿
顾远之瞪大了眼,心想他与姜瑜如今其实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关系,他更是还没有答应姜瑜,这补偿又从何说起
只是姜瑜选择这样提出要求讨好处,而不是直接不许他去,也算是做出了让步。
顾远之想着,既然姜瑜都让步了,那他也不是不能让。
咬一口也没什么,左右从前也不是没咬过。
“皇上想要什么,直接讨就是了。”顾远之不好意思说出来,只能这般说。
能听见顾远之说出这样的话,姜瑜已经很是高兴,自然不会多说什么。
顾远之低垂着头没再说话,感受着姜瑜环住自己的腰,在被触碰到的一瞬间身体微微一颤,忍不住伸手抓住姜瑜的衣袍,没敢去看姜瑜。
而姜瑜环住顾远之的腰,将人拉近一些,丝毫不管对方身上阴冷湿气,只埋首在他颈侧,先是舔吻,又用牙轻轻碾磨,到最后的吸吮啃咬。
这一系列动作惹得顾远之眼圈都红了,许久没有被姜瑜占便宜,他一时竟有些不适应。
但不适应还是其次,许久没有被这样啃咬舔吻,他的身体反应比从前还要激烈一些。
也许这就是禁欲久了后更加渴求,压抑久了便会爆发。
顾远之该是在姜瑜提出讨要补偿的时候就想到此事,但想到了也无济于事,他觉得自己也还是会答应姜瑜。
或许他就是不讨厌被姜瑜如此对待吧。
顾远之垂眸看着姜瑜那阳光下泛着些许棕色的发,伸手卷起一缕,看着那发尾的自然卷,轻笑一声。
他本不该笑的。
他这样被姜瑜按在怀里啃咬,本咬着牙没什么事,可这样一笑,笑声却是随着轻声呜咽一起从嘴唇泄出,叫顾远之老脸一红。
被姜瑜放开的时候,顾远之脸上红得不行,垂眸不敢看姜瑜,又想着该如何打破眼前尴尬。
当然,姜瑜一看就不尴尬,尴尬的只有顾远之一个人。
可是姜瑜也是个恶劣的,他不先出声,他只是看着顾远之一个人尴尬。
那样站在原地脸红,每回感觉到脸上发烫,便能回想起方才被啃咬的感觉,叫他更加的羞耻。
就在这个时候,却听得“喵”的一声,打破了顾远之努力想打破却没能打破的尴尬。
顾远之低头朝声音来处看去,正好看见一只猫朝这边走来,看起来十分眼熟,该是那年在乾清宫见过的猫。
“这小狸奴很想你,只不过后来朕到养心殿多一些,倒是太监照顾他多一些。”姜瑜将猫抱起来,如玩弄顾远之后颈处一般摩挲着猫咪。
顾远之看着那动作觉得十分眼熟,看久了才想起从前姜瑜爱对自己做的动作。
他耳朵尖更是红了红,别过头去,想将注意力放到猫上,说“皇上都不太见它,如何知道它想我。”
“朕是这小狸奴的主人,朕想你,它自然也想你。”姜瑜说话间带着笑意,仿佛在逗着顾远之,可说出的这些话却带着几分认真。
顾远之知道姜瑜不是在讲述猫如何想他,姜瑜是想借着猫跟他说自己很想他。
不过一两日没私下里见到,说这样的话简直是叫顾远之不知该如何接下去。
别扭地别过头,顾远之垂眸睫毛轻颤,感受着自己的手指被姜瑜牵住,被姜瑜摩挲着食指和中指指尖。
他听着姜瑜轻声细语说着这小狸奴平时如何如何,还问顾远之要不要把狸奴带回去养。
“锦衣卫事儿不少,可没空总回家去陪它。”顾远之看着猫,他很喜欢,可转念一想,他还是摇了摇头。
“养在朕这里,你多到朕这里来就是了。”姜瑜说着话,怀里的猫咪也用肉垫垫按了按顾远之的手指,搭在上边又是“喵”了一声。
顾远之心说这猫成精了吧,又因为这一人一猫而感到动摇。
这样的动摇持续到了顾远之走的时候,忍不住答应了下来。
回到北镇抚司没多久,顾远之还在翻看卷宗,却听见外边传来脚步声,那名被顾远之派去与徐烨接头的锦衣卫走了进来。
“督公,徐侍郎派人送来消息,说吏部接到内阁发来的调令,是将赵霆给调到东南去的。”那锦衣卫行了个礼,禀报着徐烨递来的话。
顾远之看了他一眼,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督公,您若是对赵霆不放心,不如到了那边也叫锦衣卫盯着”那锦衣卫瞧着顾远之若有所思的模样,犹豫着提出建议。
也派人盯着
顾远之眯起眼,考虑着这么做可有意义。
可思考到后边,他突然想,其实他没有必要考虑意义不意义的东西。
只要这个人对他有威胁,或是这个人被他盯上了,都可以派人去盯。
“不必派去太多人,稍微知道他的动向便好了。”顾远之合上卷宗,对那锦衣卫说完,便摆摆手叫人出去。
之后几日,原本将要清晰起来的案子却又仿佛蒙上迷雾,叫顾远之有些看不清前路。
带着困惑,他到了养心殿去见姜瑜。
也不是想来请教姜瑜,他只是在前路不明的时候,突然就想到姜瑜。
他想来看看姜瑜。
进门的时候正好看见一名与冯明一般长了一双狐狸眼的男子站在里边奏报着什么,一袭绯袍穿在身上,想是品级不低。
见顾远之过来,姜瑜招手让顾远之到自己身旁来,又叫那人继续说下去。
顾远之没去听那人究竟说什么,只听出了对方是在陪都任礼部尚书的。
虽说陪都多被称为养老之地,但实际上陪都六部意义重大。每一任陪都礼部尚书,都有机会成为宰辅备选人。
或者说,当上陪都礼部尚书,基本就已经被划入宰辅备选的行列。即便那人只是在陪都这样的养老之地,但总是能调回来的。
人不是一成不变,何况是可以升调的官职。
顾远之打量着那人,还知道了对方名唤俞瑞,前朝中的进士,后被调到陪都去当礼部尚书。
前朝,那就是姜瑜的上一任皇帝。顾远之没见过的那位姜瑜的堂兄
顾远之眯了眯眼,看着眼前一双狐狸眼闪着精明,说话却比那双眼还要精明,净是捡着好听的说。
刚瞧见的时候觉得这人与冯明相似,如今却发觉他们大不相同。
冯明这人带着一股子傲气,说话难听又有手腕,得姜瑜信任,却不奉承姜瑜。
可眼前这位俞瑞,却是一味奉承姜瑜,说得姜瑜心情好上不少,大手一挥便将人留在了京城。
顾远之看着眼前景象,眉头微皱,伸出手扯了扯姜瑜的袖子。
忽的被人扯了袖子,姜瑜有些奇怪地朝顾远之看去,脸上本就挂着笑意,看见心上人更是笑意愈浓。
“远之,怎么了”姜瑜的声音都放轻了些,眼中含着笑意,伸手将人尚未收回的手抓住,握着对方的手晃了晃。
顾远之没想到对方会当着俞瑞的面这么大动作,一时有些尴尬,也不知该说什么。
总不能当着俞瑞的面说这是不成吧
而且姜瑜话都说出去了,总不能因为他一句话而收回这道命令吧
顾远之皱皱眉,想了一想,还是决定委婉地提醒一下。
“调任这种事不是吏部做的吗臣看着俞尚书是个能人,想吏部那边考核的政绩该是很不错,皇上直接交给吏部不就好了”顾远之无意阻拦俞瑞升官,倒也没把话说死,只说走程序,没肯叫俞瑞巴结一下姜瑜便能回京城来。
那边俞瑞听着顾远之的话,眼底闪过一抹厉色,但脸上还是挂着谄媚的笑,并没有反驳顾远之。
而姜瑜则是转了转眼珠子,在顾远之掌心挠了挠,笑了一声“那就按远之说的办吧。”
交代完这事,姜瑜挥手让俞瑞下去,方才去看顾远之。
他一双浅棕色的眼睛直盯着顾远之看,看得顾远之身上十二分的别扭,方才轻笑一声“你其实不必拦朕,俞瑞此人,朕自有分寸。”
顾远之明白姜瑜在这方面知道的定然比自己多,倒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点头。
“只是这人怕是要恨上你了倒也无妨,压一压,若没有再用他。”姜瑜想伸手去环住顾远之的腰,却在半路收回手。
顾远之还没答应他,若要环住腰,还是得向顾远之讨要,待顾远之点了头他才可以有动作。
姜瑜这眼神实在炽热,顾远之也没办法当做看不到。
他不但看到了,还明白姜瑜的意思。
可今日他实在没有这个心情与对方亲近,他一心想着变得如乱麻一般的案子。
他心知有人趁着姜瑜给他当靠山的机会将自己对立的大臣扯进来,但如今案子如乱麻一般,他也不知哪些是被扯进来的,哪些又是真的与此案有关系的。
本是快要结案,突然却冒出许多杂乱线索,瞧着还都与此案有关,叫顾远之可是头疼。
姜瑜在顾远之面前总是观察得仔细,自然是发现了他的不对之处。
这样的事,顾远之倒也不必瞒着姜瑜,只如实将自己的困惑说了出来。
姜瑜看着他笑,突然将旁边挂着的笔都扔在了御案上,指着上边乱糟糟搭在一起的笔,对顾远之说“你瞧这些笔是不是很乱”
“是,与这案子一般。”顾远之知道对方是想指点自己,便竖起耳朵听着。
不过,他也知道,姜瑜的手段十分狠辣,与自己是不同的。
所以听归听,到时候还是得按着自己的习惯去办事。
“朕知你心软,不必担忧。”姜瑜瞥了一眼顾远之的神情,一时失笑,叫对方安心之后方才继续往下说,“这些笔多数都是后来掺进去的,你要做的,就是一条条摸过去,把推他们进来的人是谁的线索给抓住。不必抓人,留着日后有用。你这样一条条摸下去,知晓利害的会推出去,大臣不是傻子,被推进来也会想办法撇清关系或是将对方也拉进来。”
“若他们不走”顾远之眯起眼,大概明白姜瑜的意思。
就是不把这些放在一起查,而是一条条往下摸去找线索,以锦衣卫的能力,这样做定然比当做原先那个案子查要更加简单。
只是,若他们执意要在这个案子里争斗呢
顾远之看着姜瑜,眼中带着些许疑问。
他想知道姜瑜会怎么做。
不过,他也能猜到,不过就是将人一起办了就是。
反正他们爱淌浑水,不如就不要走了,留在浑水里算了。
“那就当做同谋,一块办了。”姜瑜一掌按在杂乱无章待在预案上的笔身上,凝视着顾远之,眼中带着笑意。
笑意是一直都有的,可顾远之却仿佛瞧见一闪而逝的疯狂。
顾远之没去管太多,只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就要回锦衣卫吩咐人去办。
没想还未开口说自己要走,便被姜瑜扣住手腕。
而后他听得姜瑜说“等等,带着郭宇一起去。东厂常办这些事,他们熟悉一些,叫郭宇教教你。”
顾远之回过头看向自己被扣住的手腕,抬眼看向姜瑜。
姜瑜像是不在意顾远之如何回头看自己,他只在意自己是否抓住了顾远之,他只在意顾远之的目光是否停留在自己身上。
抓住了就好,停留了就好,至于旁的都可以慢慢来。
“你其实不适合当锦衣卫,锦衣卫要的就是心狠手辣。而你,你的心是软的。”姜瑜说着,想叹气却又只是摇摇头露出一个笑来,“不过,朕就喜欢你心软。无论你什么样,朕都喜欢。”
顾远之听着这话,不自觉红了耳朵尖,又想起对方方才说的话。
叫郭宇教教他。
他噗嗤一声笑出来,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还当皇上会说亲自教呢。”
这话说出来,顾远之自己都愣了一下,姜瑜也微微瞪大眼,似乎没想到顾远之会说这样的话。
姜瑜看来,顾远之该是还得别扭一段时间的。
至于答案,在最后顾远之说出口之前,谁都不知道。
虽说姜瑜很想要顾远之答应自己,但没到那个时候,他自己也是心里没底。
如今听得顾远之如此说,姜瑜竟是一瞬间感觉到自己还是很有希望的。
顾远之不知姜瑜心中想法,他只是看见姜瑜一拽自己的手腕,将他直接抱在了怀里,嗅着他颈间不知为何带上的淡香。
气息就这样扑在顾远之颈间,叫他别扭地想要躲开。
痒痒的
顾远之躲着躲着,更是往姜瑜怀里钻去,叫姜瑜心情更是好了不少。
一声低笑在顾远之耳边响起,他一个抬眼,直直撞上姜瑜那满含笑意的眼睛。
目光相触,姜瑜一个没忍住,扣着顾远之的腰便将他按在怀里亲了个够。
顾远之也没推开对方,只是愣愣地承受对方索取,心里想着自己是不是在这方面太纵容姜瑜了。
说起纵容,倒是叫顾远之想起一件事。
从前,或者说大火之前,姜瑜偶尔也会对他说,是不是太过纵容他了。
想起这个,刚被放开的顾远之忍不住笑出声来,在姜瑜不解的目光中摇摇头转身往外走去。
姜瑜没有拦他,只是目送着他离开,又喊郭宇进来吩咐一番,便将郭宇连带东厂扔去锦衣卫供顾远之用。
有了姜瑜的办法,顾远之分了一部分人去查案,每一条线都查,查到了再将线索收集起来。
若有明显不对劲的,可以先拿了再说。
反正北镇抚司里头许多人其实比顾远之更有经验,他们都是姜瑜说的那种狠辣之人。
顾远之不是狠辣之人,他到现在也只是习惯看着犯人受刑,且尚未见过更加可怖的刑具,尚不能算不怕的。
将人分散下去一条条摸去,倒是比从前的办法快上许多。且在顾远之看来,锦衣卫是专业人员,上边的人找到方法之后,下边执行都十分快,根本不用等多久便有了结果。
结果并不很出乎顾远之意料,但又不在他的猜测之内。
主谋是宫锐几乎八竿子打不着的远亲,但因着多少算有亲,当年来京城后本想借着这层身份叫自己的仕途好走一些。没想来了之后正好碰上宫锐倒台,他也吓得没敢说自己与宫锐有亲。
不过,因着有亲,这人将当年宫锐的产业给收入囊中,只说自己有办法替宫锐报仇。
宫家的人起先不信,可那人又泣着声说自己听说宫锐有难特意到京城想帮忙,却因为晚到一步没能帮上,只能隐去身份为宫锐报仇。宫家的人将信将疑,把产业给了他之后问他待如何,他起先拿着银钱不办事,之后却是瞧见了机会。
杀了姜瑜的奶娘,顾廷一定会大查特查,到时候再将当年踩过宫锐的朝廷官员都推进去,也不算是没有替宫锐报仇。
那人没想到,顾廷虽是在查,却一直没动手,等得他心急如焚。后来更是让他想不到,顾廷竟然死了,且顾远之丁忧好些年,更是不可能接手锦衣卫。那人便懈怠下来,没想之后顾远之大动作地查这个案子,叫他慌得不行,只能随意将一些人扯进去混淆视线。
顾远之看着这份审问结果,冷笑一声,骂道“当我傻子吗”
眼前数名锦衣卫低着头,一旁的郭宇也是皱着眉。
他们都看出问题了,可这就是查到的结果。
“算了,就这样吧。幕后之人想叫我看到的答案是这个,你们便是把京城翻过天去也找不着别的线索。”顾远之也没有完全放弃,他还可以锁定好目标之后再查。
但现在对方正警惕着,他便也只能将这事放一放。
表面上将这案子结清,顾远之空出来的时间也多了起来。进宫这件事,他更是推不掉,只能挑好了时间到养心殿去见姜瑜。
这日他进门的时候正好瞧见朱怀宁站在那里,如从前一般神色清冷,眉眼间带着寒意。
顾远之瞧见朱怀宁,心底咯噔一下,看看朱怀宁又看看姜瑜,暗道不好。
瞧见顾远之,朱怀宁脸上寒意如春日融雪般消去不少,甚至还挂上一个浅淡得要看不出来的笑。
姜瑜比朱怀宁还要早一些瞧见顾远之,他观察着顾远之与朱怀宁之间怪异的气氛,眉头微皱,招手对顾远之说“远之,过来。”
一边想着这是什么情敌见面现场,一边往姜瑜那边走。
顾远之心底碎碎念,想着日后出门还是得看看黄历。
否则要是下回到养心殿来的时候朱怀宁、徐烨、冯明和姜瑜都在怎么办
那又是什么大型修罗场
顾远之眯起眼,突然有些奇怪自己为何下意识把冯明算进去。
这人分明是个精明的变态,想来与他三人是不一样的。
到了姜瑜身边,顾远之只当姜瑜与从前那般要自己站在一旁等候。
没想姜瑜伸手环住他的腰,叫他直接坐在了自己腿上,将人死死困在了怀里。
顾远之目瞪口呆,只看着姜瑜,瞪着眼用口型问他“这是做什么”
姜瑜没有回答这句话,只是眼中含着炽热情意,一手捏了捏他的后颈肉,看着他在自己手下颤抖,笑出声来。
“朱怀宁,继续说吧。”姜瑜的声音带着笑意,因怀里抱着心上人而十分愉悦。
朱怀宁方才挂上脸的笑意在这一瞬间崩裂成碎片,眉眼间攀着无数冰冷寒意,仿佛高山冰雪般难以融化。
他的脸色并不算好,冷着脸就算了还双目仿佛要喷火。
看得小心翼翼回头看朱怀宁一眼的顾远之连忙转回去,不叫自己与朱怀宁对视。
姜瑜瞧着朱怀宁的模样,心情更是不错,环着顾远之的腰,轻笑着问“怎么不继续了,若是午间都说不完,朕准你留下来与我二人一同用膳。”
听了这话,朱怀宁脸色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难看了几分,阴沉沉的,仿佛乌云密布。
叫人看了便想绕道走。
至于姜瑜,根本是能与金榜题名时比肩的春风得意。
看了很难不让人想给他两拳。
幸好顾远之不是那个被气的人,否则就姜瑜方才所作所为所言,随便换谁都要气炸了。
也就朱怀宁脾气好,没真的与姜瑜在这里呛声。
不过,原著里的姜瑜可是爱惨了小公爷,也不知他来了之后为何他二人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顾远之垂眸想着,又觉得不能叫他们这样争锋相对下去,便伸出手抓住姜瑜的衣襟。
被心上人突然抓住衣襟,姜瑜还当他有什么话说,转头看向顾远之,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顾远之瞧着他有几分你尽管说反正我不改的味道在,皱了皱眉,刚想说什么,却听见外边郭宇说了一句话。
“皇上,徐侍郎求见。”
这话让顾远之脊背有些僵硬,心说怎么会这么巧
原本以为遇上朱怀宁在姜瑜这儿已经是天大的巧合了,没想到徐烨也来。
太阳打西边出来的几率都比这个大。
顾远之更是头疼,给姜瑜使眼色希望他不要让徐烨进来。
“让他进来吧。”姜瑜满脸写着不知道顾远之那眼神是什么意思,仿佛是顾远之不肯开口说的错。
顾远之头一次被姜瑜气到,他收回手按了按眉心,咬了下牙,想着该如何避免修罗场。
不如他走
顾远之看了一眼姜瑜环在自己腰间的手,刚想叫姜瑜放开自己,便看见姜瑜的手又紧了紧。
顾远之
到养心殿来,徐烨倒是真的巧合。
并非姜瑜传召,也不是听说谁今日要来这里,而是真的有事要与姜瑜商讨。
原本在外边听说朱怀宁在这里,徐烨还没有放在心上。左右他与朱怀宁也是从前好友如今情敌,见面也不会真的怎么样。
他觉得他们是来办公事的,定然不会扯到顾远之这个问题上。
结果一进门便看见顾远之被姜瑜环着腰坐在他的腿上。
徐烨脸上笑容一僵,开始考虑今日不宜出门的可能性。
这边徐烨看见了顾远之,顾远之也看见了徐烨。
徐烨好歹与顾远之是好友,现在还是追求者之一,如此身份叠加上去,叫坐在姜瑜腿上的顾远之更是有些尴尬。
他恨不得直接找个地缝钻进去,也不要在这里看三人怪异地说着话。
“徐烨怎么这会儿来了若待会谈得久了,可以留下来与我二人一同用午膳。”姜瑜自然知道徐烨对顾远之也是有意思的,如今瞧着这两个要抢他的远之的人,他可是恨不得直接将他们赶出京城。
可作为皇帝,这二人如此才华,若是赶走实在可惜。
再者,就算他是昏君,顾远之也不会同意他这么做。
“吏部有些事儿,本欲递折子,但过了内阁再送来实在有些晚,便直接来了。”徐烨脸上恢复了笑容,看起来像没事人一般。
姜瑜眉头一挑,看徐烨的目光多了几分认真严肃。
而对于姜瑜后边那话,徐烨也很从容,他说“既是皇上盛情邀请,那我与小公爷便不推辞了。”
这话说得连顾远之都愣了一下,回头看了徐烨一眼,看着对方脸上明显到不行的假笑,抽了抽嘴角。
假过头了就是故意恶心人。
徐烨竟然也是这方面的好手,从前竟是低估他了。
顾远之略带惊讶地看了徐烨一眼,又看向朱怀宁。
好家伙,脸色更难看了。
姜瑜是个醋坛子,这事顾远之一早就知道。但一开始他只当做是占有欲,那种自己的东西便不能叫别人触碰夺走的占有欲。
直到后来发现姜瑜的心意,他才在想,那确实也是占有欲,但更多的可能是醋坛子。
想到这个,顾远之噗嗤一声笑出声。
笑出声后却听得姜瑜冷哼一声,吐出一句叫顾远之头皮发麻的话。
“你怎地坐在朕的腿上朝别的男人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