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熊熊火海, 想着顾远之还在里边,姜瑜的心仿佛被千刀万剐,挣扎着扑向火海中的时候, 他却感觉到脑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叮的下打开了。
段段记忆如洪水般涌出,冲击得姜瑜僵在了原地, 时半会难以做出其他的动作。
身后抓住姜瑜的太监和锦衣卫都不敢放手, 边抓着他边劝他冷静,劝他保重龙体。
可姜瑜却维持着跌坐在原地的姿势,瞪大了眼看前方的火海,眼前景象渐渐与当年那场大火重叠。
当年的他在火海中,是顾远之冲进去救他。
如今的他在火海外, 可顾远之却在里边出不来。
出不来就会死。
姜瑜脑中浮现这句话,猛地推开身后抓住自己的人, 脱下碍事的外袍便往身上泼水,急得半路都绊了跤,不顾切地冲进了火海。
大火已经蔓延了整个寝宫, 十分危险, 个不慎便可能葬身火海,可姜瑜只想找到顾远之。
大火吞噬着寝宫, 不知是木头还是什么东西直带着火往下掉, 整座寝宫摇摇欲坠,仿佛马上就要在熊熊烈火中坍塌。
姜瑜无数次堪堪避开掉下的木头,躲开吻向自己的火焰, 他没有心思去管这些危险,他双眼睛只管去寻找顾远之究竟在什么地方。
可当他发现屋内唯的人时,那人却已经被火灼烧了许久许久,甚至看不出那张脸究竟生得什么样。
只能瞧出身形与顾远之十分相像, 相像到几乎就是个人。
他连忙将那已死的人带出去,叫来了今日伺候顾远之的宫女,颤着声问他们顾远之今日是不是穿的这衣服。
“回,回皇上的话,主子今日穿的就是这身。”大宫女已经吓傻了,她没想到自己被顾远之叫出去趟,自家主子竟是死在了火海中。
平日里伺候顾远之的宫女太监们都跪了下来,跪了大片,整个人都抖得不行,谁也不敢说话,生怕出声便头个被姜瑜杀掉。
可姜瑜此时没有心思去问责,他只是抱着那具尸体,握紧了拳头,闭了闭眼,落下滴泪。
离行宫很远的个码头,易容后的顾远之与元桓的人接上头,拿走了对方递来的钱财干粮,没让对方跟着,只身上了前往东南的船。
“他没让你跟着”元桓与手下碰面,听到手下的话,并没有太过惊讶,只是点点头让人下去。
元桓明白顾远之不想让人知道他的行踪,也没有去问,只是留在了皇宫当他的国师。
等着姜瑜回来兴师问罪。
回到皇宫之后,如元桓所料,姜瑜果然又次召见了他。
只是,姜瑜的召见比他想象的要晚上几日,也许是姜瑜颓靡了好些天,也许是在想如何处置元桓。
不过,元桓也不急着去见姜瑜,他只是将许多事都吩咐好之后,方才跟着郭宇进了宫。
路上郭宇并没有什么好脸色,恢复记忆这个口子旦打开,其他人受到影响也会渐渐想起切。
郭宇便是其中之,且因为就在姜瑜身边,想起切的时候比其他人还要快上些。
到了养心殿内,郭宇没有跟进去,只让元桓独自人进去,还说了句好自为之。
元桓没放在心上,抖了抖袖子便进了西暖阁,进去便被姜瑜个砚台砸在了脑袋上。
砚台里边没有墨,但砚台本身重量不小,这么砸下去也是砸出了血来。
元桓没去管往下落的血,只跪在了姜瑜面前,行了个大礼。
“你都知道。”姜瑜心中有气,气自己怎么会那么对顾远之,气自己将顾远之给逼走了,也气元桓明明知晓切,却看着他步步走向错误的深渊。
甚至还帮着顾远之离开自己。
“皇上气成这样,想来还不知道自己错哪了。”元桓脸上挂着笑,看起来十分不怕死。
“朕当然知道,朕只是气自己”姜瑜咬了咬牙,眉头紧锁着别开眼去。
“远之跟你说过吧但是你不信,你不信就算了,还被俞瑞挑拨,竟然将他关了起来。”元桓冷笑声,瞧着是觉得自己要死了,反正说什么都无所谓,便也没有顾忌,“他是不是跟你说过,他不喜欢被困在那四四方方的宫墙内,他内心在恐惧这样的困境,可你却亲手把他推进去。”
“朕知道,可朕那时候真的是朕昏了头。”姜瑜此时看起来很是疲惫,他按了按眉心,没空去想自己明明是叫元桓过来质问对方为何当哑巴的,但却被对方句句给带过去了,根本没来得及想别的。
之后,姜瑜也没有处置元桓,仍旧让他当着他的国师。
而顾远之,姜瑜却是没有给他办丧礼,只是选择再等等。
从悲痛与记忆回笼的冲击中回过神来,姜瑜却是发现些许不对来。
那具尸体确实与顾远之有几分相像,若是叫忘记顾远之的姜瑜来辨认,定然直接将人当作顾远之。可如今的姜瑜已经想起了切,他在回过神之后轻易看出那具尸体的不对之处,查验之后确实也发现死囚少了人。
姜瑜本就是多疑的人,许多事情都得多想几分,何况是关于顾远之的事情。能有分对方还活着的希望,他就不能放手。
而此时此刻,顾远之刚走下船,转了马车,回到了华亭。
他没有回顾府,只是用手中的钱财在顾府附近买了座宅子,化名顾之远,打算就在这儿久居。
至于长相,他稍微做了下易容,改变番自己的容貌,倒也没太注意别的。
原先宫里带出来的衣服自然是不能穿了,他穿着元桓给的衣袍,出去成衣店买了些较为朴素的衣服。
买的院子不大,以独居为目的来说,那是刚刚好。不过顾远之还是预备好有别的人来跟他块儿住,他打算让元桓把小山接过来,到时候就说是他弟弟,可以块儿住。
好歹是他救下来的人,带在身边也没什么。
而且,他其实没什么把握完全骗过姜瑜,还是得做做别的打算。
有个跟自己像的人,还比较好蒙混过关。
比如跟姜瑜说世界上长得像的人那么多,凭什么说我是顾远之。
不过带着小山这个事儿,顾远之也是有私心的。
他知道小山与自己相像,这时候的姜瑜什么都不知道,若真的对他有那么丝丝朦胧感情,到时候跑去找替身,还找着了小山,那顾远之岂不是更要被姜瑜这憨憨气死。
顾远之想到这个便皱皱眉,边在心底骂姜瑜,边给元桓写信,让元桓把小山带过来。
将信送出去之后,顾远之也没再管,只是添置了许多东西到买下的宅子里头,还雇了位小厮来打理家中。随后又找了份还算不错的活计,就这样边过着小日子,边等元桓回信。
元桓收到顾远之的信时正好在炼丹,听手下人说他朋友来了信,打开瞧见里头内容的时候脸上多了几分古怪。
旁盯着元桓的锦衣卫伸手就要去夺信,元桓瞧了连忙将信往丹炉里扔,扬起下巴瞥了锦衣卫眼“我的信都要让皇上过目吗”
“瞧瞧国师是不是明知督公去了何处,又不肯禀报皇上罢了。”那锦衣卫是锦衣卫堂上官,并非底下小小的千百户,家中也是有些背景,自然是不怕元桓的。
不怕元桓,说话便没有什么分寸,加上急着想找到自家长官,更是急切了些。
元桓却不怕这些锦衣卫,冷笑声,对围着自己的锦衣卫说“他无意让我知道所在,自是无意叫你们知道。皇上自己逼走的人,想要他回来还不如自个好好儿认错恳求,你们如今这般不会是想将他绑回来再关起来吧”
元桓自然知道自己的话说重了,姜瑜其实是有悔意的,若顾远之回来定然是好声好气求对方原谅。可元桓有私心,他就是不想让姜瑜和顾远之再见,不想轻易给姜瑜这个机会。
他求都求不来的喜欢,姜瑜凭什么这般糟践。
元桓越想越心中不快,个甩袖便离开了此地。
养心殿内,锦衣卫将元桓这事儿报给姜瑜,连带着元桓那话也转告给姜瑜。禀报的时候个个都有些哆嗦,生怕元桓那些话惹了姜瑜不快,到时候拿他们撒气。
可姜瑜却没有说什么,他沉默了许久,竟是破天荒赞同了元桓的说法。
“是这个理,朕应该好好儿认错的。”姜瑜垂着眼,嘴里说着这些话,心里却是想着如何处理掉俞瑞,再扶持拨人上来制衡徐烨,好让他暂时溜去寻找顾远之,当面求人回来。
而远在东南的顾远之并不知道此事,他只是边换着地儿打零工赚点钱,偶尔帮不识字的百姓写写信,以此来保证自己不会在外边饿死。
其实元桓给的钱财并不算少,让顾远之个人过大半辈子已经是够的。
但顾远之留了个心眼,他怕姜瑜回过神来跑出来找他,逃亡的路上也得吃饭,宅子也住不了多久,到时候还是得住客栈买马等等,花的钱可就不少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顾远之的身体渐渐不大好,为防中途垮掉,还是得提前攒点钱,以免没钱治病。
顾远之年纪轻轻竟然操了这么多心,他叹了口气,为眼前的老人写好了家书,塞进信封中递给了老人。
老人连连道谢,将手中的几个铜板递给顾远之,笑呵呵地跟老伴转身走了。
好些天了,顾远之没有收到元桓的来信,也没有见到小山,不禁有些烦躁。
他不知道京城那边的状况,外边也没有传言说姜瑜在找什么人。
全然不知道自己暴露了没有,也等不到什么确切的消息,仿佛被人架在火上烤。
很不舒服。
顾远之眯了眯眼,收了笔墨回到家中,刚将东西递给小厮去收拾好,便感觉到身体的丝不对来。
又是那种迅速攀升的燥热感,顾远之厌恶至极的情药。
每月发作次,算算时间也确实是这会儿发作。
顾远之早就做好了准备,让小厮每日将饭菜放在桌上,不许绕过屏风来,三日之后得了他的允许才能进来伺候洗漱。
起先吩咐下去的时候小厮还有些奇怪,但他也只是下人,主子有什么吩咐便做什么,倒也没有多想。
又次提醒小厮上回吩咐过的事之后,顾远之进了屋内,将身上碍事的衣服脱了下来,躺在了床上,打算就这样忍过这三日。
这样的三日如当初在西南王府般难熬,尤其是情药尝过甜头之后,更是难以控制。
顾远之紧咬着锦被,感觉锦被都要被自己撕扯得破碎之后,想着能叫自己清醒些,便换成了咬自己的手臂。
血腥味盈满鼻尖,铁锈般的味道刺激着舌尖,让顾远之有那么瞬间的清醒。
可就是这瞬间的清醒,让他在热浪折磨中想到了姜瑜。
很生气,但也很想念对方。
顾远之是个敏感的人,很容易多想,但喜欢什么人之后便会试着去调整自己的情绪,就像当初姜瑜放下他的多疑般。
只是后来姜瑜连顾远之都忘了,凭借着那点点熟悉感是没办法让原本便将多疑刻入骨子里的姜瑜相信顾远之的。
顾远之闭了闭眼,想起当时在皇宫里的许多事,心里头冒着股火,边想念对方,边想着再也不见。
胡思乱想中,顾远之熬过了这三天。
中间甚至很少出去吃饭,因为他根本走不动路,只有饿到不行了,方才扶着沿路的家具让自己挪过去吃两口,再步步挪回来。
得想个办法解决掉这药了。
顾远之不想再每个月忍受这样如千万只虫子啃咬骨头的感觉,浑身炽热难耐,让人恨不得立刻死去。
熬过这三日,顾远之稍微收拾了番,吃上了口热饭,刚好接到了元桓的消息。
元桓的人秘密护送小山过来了。
不过,元桓怕有人跟着他们的人,不敢叫顾远之亲自来接,还是将小山放到了某个地方,又用个与小山相像的人混淆了锦衣卫的判断,方才将小山送到顾远之那里。
见到顾远之的时候,小山有些激动,看着他便要落下泪来。
这看得顾远之有些奇怪,加上元桓怕暴露没敢回信,他到今天都不知道姜瑜其实已经想起来了。
“属下,属下已经听说了。”小山来便哭,抓着顾远之的袖子哭得稀里哗啦,看得旁的小厮愣愣的。
顾远之这才叫小厮先去收拾间房出来,又吩咐收拾好之后也不用过来了,先去歇着。
干完活就能回去歇着,小厮自然是高兴得不行,也没去管小山与顾远之之间的事,只当是兄弟或是情人之类的关系。
小厮走,顾远之便拉着小山坐下来,细细问了他听说了什么,见对方说知道了顾远之在姜瑜身边吃的苦,知道姜瑜忘了顾远之的事情,时神色有些凝重。
小山都想起来了,那姜瑜
“皇上,皇上是头个想起来的。国师说就是因为皇上想起来了,开了这个口子,其他所有人都会想起来。”小山说的这话,下让顾远之脸上的笑容都僵住了。
所有人都会想起来,而且还是姜瑜先想起来的。
顾远之抽了抽嘴角,心想都想起来了,为什么不来找他。
好像更生气了。
“他想起来就想起来了,关我什么事。”顾远之嗤笑声,没让小山继续提起姜瑜,而是为小山做好必要的易容,让他平时都按着这个易容做,出门在外只说是他的弟弟。
“我化名顾之远,你就叫顾之山吧。”顾远之摩挲着下巴,边说边点着头,直接做了这个决定。
小山还有些懵懵的,但也乖乖点了头,照照镜子看着自己与如今的顾远之更为相像的脸,心里排演着出门在外该如何说自己的身份。
哥哥是顾之远,他是顾之山。
交代完之后该用什么身份之后,顾远之又把自己的打算告诉小山。
不过,其中加了些临时想到的东西。
姜瑜想起他与不想起他,直接是影响到了顾远之之后是定居个地方还是每隔段时间便换地方。
“国师说了姜瑜什么时候想起来的吗”
晚饭的时候,顾远之方才提起这些自己临时想的东西。
虽说开始便有打算用小山来混淆朝廷的搜寻,但如果姜瑜没想起来,那这个法子得到最万不得已的时候才能用。可如今姜瑜想起来了,那这个法子便可以往前提提。
左右想起来之后的姜瑜对他是有感情的,并不敢真的对他的人怎么样。
顾远之也刚好可可以放肆些,只是这般却又很容易暴露。
天知道如今的姜瑜会不会将他抓回去。
顾远之叹了口气,以前溜走也是跑去北国,那是有正经事,如今溜走是想躲开姜瑜,跟当时根本不样。
如此想着顾远之按了按眉心,听着小山描述当时行宫的情形。
虽说小山没有去,但这事儿有元桓告诉他,他倒也不难知晓。
顾远之倒是没想到,场大火竟然能让姜瑜想起来。
“早知道开始就该点把火。”顾远之又是按了按眉心,半开玩笑地说了这话。
“皇上似乎在暗地里找你。”小山说着自己知道的些事,又有些担忧地看着顾远之,瞧着欲言又止的。
“想说什么便说。”顾远之看了他眼,放下筷子,拿起帕子擦了擦嘴,随口说了句。
得了顾远之的允许,小山大着胆子便说起了对先前那些事的见解,还说姜瑜如何不好,听得顾远之皱起眉。
“我与姜瑜的事,你暂时少说两句。也不必担忧,我心里都有数。”顾远之没有对小山说什么重话,只是抬手示意小山不必再说下去。
拔掉个权臣需要做的事很多,姜瑜没敢将俞瑞这样的人放在朝堂上,自己跑去找顾远之。
他得将人拔掉,才能放心去找顾远之。
好在俞瑞这个人,本身便劣迹斑斑,姜瑜拔掉他倒也没有什么心理负担。
主要是怕顾远之生气,顾远之最护着那些没犯错的大臣了。
定好目标之后,姜瑜每日便又忙了些,忙到没空去管元桓究竟在做什么。
反正左不过是炼丹和联系顾远之,想来也没什么新花样。
至于徐烨和季英,姜瑜却是几乎忘了他们从前对顾远之也有些想法。
这日找来徐烨和李烁议事,谈完之后徐烨也没走,只让李烁先回去,自己则是回去质问姜瑜。
为什么将人逼死。
是了,徐烨还不知道顾远之没死。
姜瑜看着徐烨,看着对方痛苦的模样,想着当初自己是不是也如此痛苦。
还好顾远之只是逃跑了。
姜瑜头回庆幸对方只是想从自己身边逃开,而不是绝望到只想去死。
“朕后悔不已,但这样的质问应该由远之亲自来,而不是由你来质问朕。”姜瑜不想听徐烨的质问,摆摆手便想叫人滚。
徐烨却是痛苦地闭了闭眼,苦笑声“他进宫之前还跳上过我的马车,想来是想与我说些什么,可我却没想起他。”
听到这话,姜瑜抬了抬眼皮,突然想起顾远之说过他先前被余春旭绑到了西南王府。
本来想着先将北国打下来,如今却是多了个西南,真是棘手。
姜瑜笑笑,手中的御笔却是没停,份份批阅着奏折,开口让徐烨先回去。
徐烨也不想跟这个“逼死”顾远之的人待在处,临走时瞪了他眼,恨恨地转过身离开了此地。
扳倒俞瑞的过程并不长,有了化悲愤为动力的徐烨帮助,加上李烁本身也是个心机深沉的人,扳倒俞瑞并没有用多长的时间。
而扳倒之后,姜瑜却没有将所有大权放下去给徐烨,只是分给了他些,其余的则是给了另名叫孟东树的阁臣。
徐烨也没说什么,毕竟制衡的帝王必修之术,姜瑜倒也没有做错什么。
搞定俞瑞之后,姜瑜便开始为自己寻找顾远之做准备,边让锦衣卫去找,边将朝堂上的事情都安排好。
这切都做好之后,刚好到了过年,姜瑜走不开,只能先将过年这段时日的事儿都办了再出发。
顾远之也忙着准备在外边的第个过年,带着小山和小厮四处采买,还给二人都包了个大大的红包。
小山倒是习惯顾远之对手下人的好,小厮却是有些不习惯主子这般对待自己,见小山神色如常,最后只好收下。只是收下之后还是连声感谢,干活都有劲了不少。
瞧着小厮忙前忙后,顾远之笑笑,只问小厮有没有家人,若是有便可以回去陪家人。
小厮这个年纪刚好是上有父母下有儿女的,自然不会是没有家人,听到之后笑着说自己可以留下来。
顾远之抬起头看天上的月亮,想起自己刚到这个世界的那几年过年,是与顾廷和母亲块儿过的。
“回去吧,有家人的话,还是陪陪家人的好。”顾远之说着,又给了小厮些钱财,又让他提了些礼回去,不叫他空着手回去。
“老爷,这,这实在是不妥。”小厮连忙就要推拒。
“哪有什么不妥,就说是主子给的。”顾远之拍拍他的手,硬是将东西塞给了他,转身回到屋里去,回头见人还没走,挥挥手让他赶紧回家去。
坐下来之后,小山有些奇怪顾远之为什么大大方方让人回去,可看到顾远之喝起酒来,下明白对方心情并不算太好,便也没有说话。
瞧见小山拘谨起来,顾远之也明白是自己脸上神色不大好吓到对方了,可他现在想起当年,多少有些难以调整过来,也没办法,只好闷头喝酒。
小山没敢说话,闷头吃着饭,见顾远之越喝越多,方才开口劝了句。
顾远之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站起身来示意小山留着等明日再收拾也可以。
而他自己,则是自顾自出了门。
此时已是除夕,外头并没有什么人,多数人都是在家中陪自己的家人,团团圆圆热热闹闹的。
顾远之记得顾府的位置,他步步走向顾家老宅,找到自己屋子的那面墙,听着里边的动静,翻墙进了里边,避开顾家小厮进了屋内。
整座老宅还打扫得尘不染,想来在顾家的钱用光之前并不会有什么改变。
顾远之的屋子也十分干净,看起来还定期换洗被子,柜子里也放着从前顾远之穿的衣服。
不过顾远之去京城的时候还不到二十岁,那时候个子还能长,所以当年留在这儿的衣服却是有些小了。
走在从前的房间内,顾远之脑海里的回忆仿佛浮现眼前,虽然很短很短,但也能让顾远之有些难过。
回忆那不可抑制的出现,其实是不大正常的。
这般的不正常,让顾远之看到幕幕自己从前并不记得的画面。
并不是所谓的原主,这个身份原本该有的记忆。
而是那段顾远之本身便空白着的记忆,是刚来那会的慌乱。
与胡乱跑出顾府之后撞到的朱怀宁。
顾远之垂下眼,摸了摸眼前的被子,往床上坐,就那么趟。
仿佛回到当初刚睁开眼的时候,睁眼便是母亲焦急的面容,与守在旁白发苍苍的祖母。
其实他在心中那股名为痛苦的情感蔓延的时候是有些后悔的,后悔自己回到华亭来的这个决定。
可华亭是切开始的地方,顾远之选择回到这个地方,其实也没什么错。
他只是高估了自己,高估了自己对那明明只相处了几年,却仿佛是真正的亲人般的感情。
他垂下眼,自嘲地笑了笑,留在自己屋里躺了会,在下人发现之前回到了自己买下的宅子内。
喝多了果然误事,顾远之能想到回顾府看眼,姜瑜该也是能想到。
当眼前出现锦衣卫的时候,顾远之便知道这个切开始的地方是待不了了。
跑路还不忘扔给小厮些银钱让他回家去,还不忘带上小山转身便跑。
“主子,您让我留下来拖延时间吧,锦衣卫分不清咱们二人的。”小山边上马车边对顾远之说。
他们二人穿了样的衣服,小山的提议也有道理。
但顾远之还是觉得不到万不得已不能拿小山去冒险。
来的人是锦衣卫,又不是姜瑜,姜瑜会对他的人手下留情,锦衣卫可是对谁都样心狠手辣。
“待着,哪都不许去。真的需要你的时候我会告诉你的,在此之前不许自作主张。”顾远之按了下小山的头,拿起自己做的小型,从窗户钻出去射中后边追兵的马。
小山听了顾远之的话,点点头,没再出声添乱。
当然,小山也是跟着习过武的,此时用用小型也什么问题。
只见他拿起另把小型,就要钻出去学着顾远之的样子对付锦衣卫。
“射马,不许射人。”顾远之出声提醒了句,又去专心对付身后追兵。
小山动作顿,想着锦衣卫从前是顾远之带着的人,明白对方不想对自己人下手,眼圈红,对准追兵的马射了箭,“主子,您真好。”
顾远之没接话,只是看后边追兵都没法追了之后,方才驾着马车赶紧离开此地。
直接往西跑不是良策,锦衣卫定然能猜到他们会往西去,顾远之想着,还是得绕圈。
于是,他带着小山把东南几乎都走了遍,甚至还溜进了军营里,看见了正看着沙盘发呆的卓飞。
“督公您怎么在这”卓飞有些惊讶地看着顾远之,瞧着似乎很是惊讶,根本没想到顾远之会在这里。
顾远之本想着进去之后无论是谁都先敲晕了再说,瞧见是卓飞倒是松了口气。
“说来话长,快帮我们掩护下,实在跑不动了。”顾远之累得不行,拿起桌上的水便喝了起来,又看眼沙盘,随口问了句与倭寇如何了。
“督公不是与皇上在处吗为何要跑”卓飞觉得奇怪,但还是想办法将二人藏了起来,对后面进来的锦衣卫说什么都没看见,还说自己这边是军事机密,请他们赶紧出去。
卓飞这人直,脾气还不大好,在军中没什么人与他硬着来,锦衣卫们有所耳闻,也没有多想,只问了句便转身离开。
等到人走远了,顾远之方才将顾远之二人请出来,又上下打量着顾远之看对方有没有受伤,方才回答起顾远之的问题“他们家乡屡次地动,有人说快要沉了,这些时日顾不得这边,倒是消停不少。”
听说倭寇消停不少,顾远之也松了口气,又嘱咐卓飞当心些大楚劫匪假扮成倭寇打家劫舍。
卓飞也听说过有这样的人,边愤愤边应下,说自己定将倭寇都赶出大楚,连带着那些与倭寇狼狈为奸的大楚人也不会放过。
瞧着对方还与从前般,顾远之笑着摸了摸他的头,便打算要走。
见顾远之来了就要走,卓飞没出什么情况,心中奇怪之余又有些不舍,便要出声留对方。
顾远之边长话短说,边给自己和小山做了易容,便转身走了出去。
没想出去便看见姜瑜带着锦衣卫守在外边,瞧着该是来了有段时间,先前派锦衣卫进来询问想来只不过是障眼法,其实人早就猜到顾远之在这儿了。
看着眼前的姜瑜,顾远之心中五味陈杂,好像有许多话想说,可又不想与对方说太多的话。
还是心中不痛快,任谁被那般对待都要心中不痛快,顾远之也不是圣人,当然没办法即刻原谅姜瑜。
他另寻了个方向就要走,走了两步想起自己带着小山其实并不好跑,便将小山推给卓飞,转头对姜瑜说“不会对我的人下手吧”
“不会,我是来求你原谅的,不是来追杀你的。”姜瑜苦笑声,上前几步想接近顾远之,却见顾远之突然走过来拔出锦衣卫身上的绣春刀。
“远之,你想做什么”姜瑜慌了神,加快脚步就要跑到顾远之身边去。
可顾远之没给姜瑜这个机会,他直接将绣春刀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银色刀刃与冷白皮肤相衬,倒是说不好谁更白些,只是拿银色刀刃透着浓浓危险,给这原本让人看呆了的脖颈线条添上几分不同来。
姜瑜看着顾远之的动作,当时的恐慌又次浮上心头,让他伸出的手都有些颤抖,“远之,别这样,你别这么对自己。”
喜欢了对方这么些年,顾远之早就知道拿刀架在姜瑜脖子上威胁他,还不如将刀架在自己脖子上。
尤其是经历了不久前那场大火的姜瑜,想来更会害怕顾远之受伤或是彻底死去。
顾远之知道这点,他没有感到感动或是怎么样,他只是利用了这点,想叫姜瑜放自己走。
“让他们都让开,三天之内都不许跟着我。”顾远之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但眼中却含着几分重见爱人又狠狠割舍的痛苦。
姜瑜看着他的眼睛,明白对方对自己还是有感情的,可如今对方打定了主意不想跟自己回去,姜瑜也没有办法,只能好声好气劝着。
“远之,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是我瞎了眼,是我混蛋,竟然将你给忘了,你寻到面前的时候竟然还敢欺负你,是我错了,你给我个机会改好不好”姜瑜凝视着顾远之,声音带了几分哽咽,听起来是真的在后悔。
可顾远之不想这样轻易原谅姜瑜,不说他还在气头上,就说当初在宫里被关起来,被人轻贱的过往,就不能让顾远之轻易回到姜瑜身边。
凭什么他被人辱骂唾弃,被爱人怀疑甚至关起来,好不容易逃走了,却要因为姜瑜几句哭求就回来。
去你妈的。
顾远之的眼神说不出是爱意更多还是怒意更多,只能看出他直瞪着姜瑜,也等着他开口放自己走。
可姜瑜刚刚失去顾远之,怎么可能真的放走他,遂直与顾远之僵持着,等着顾远之先妥协,将手中的绣春刀放下。
“你以为我不敢去死吗”顾远之冷笑着说了这话,将刀往自己的脖子上压了压,直接压出了道血痕。
姜瑜见状慌了神,想上前又不敢上前,生怕就是上前步,顾远之便直接抹了脖子。
“我知道你敢,可你能不能”姜瑜又要出声哄哄顾远之。
可顾远之根本没打算让姜瑜继续耗下去,他直接要姜瑜做出选择。
十个数,要么姜瑜放他走,要么他死在这里。
“十,九”
顾远之数数的声音仿佛环绕在姜瑜耳边,让他整个人更加的痛苦,他痛苦地闭上眼紧咬着牙,想着自己在顾远之手中夺下绣春刀的可能性到底有多大。
可能性微乎其微,因为绣春刀就压在脖子上,只要他动,顾远之就能抹脖子。
根本是只有个选择。
“八,七,六”
顾远之还在往下数,他看起来像是丝毫不担心姜瑜做出别的选择,仿佛真的不怕死样。
“五,四,三”
数字还在减少,可姜瑜依旧没有做出选择,周围的人开始急了,可他们不敢催促姜瑜,只能将注意力放在顾远之身上。
有人开始去喊军医,抱着丝希望,想着顾远之就算真的抹了脖子,万还有救呢。
“别数了,我放你走。”
姜瑜在最后个数即将从顾远之的嘴里吐出的时候,终于决定放走顾远之。
可顾远之并没有松口气的感觉,更没有觉得自己报复了姜瑜。
他自己心里其实也没有很好受,可让他在这个时候跟姜瑜回去,回到皇宫去,他也是不愿意的。
“可我不会放弃追你回来,如你所说,三天之后我会继续寻找你的踪迹。”
姜瑜说着这话,很是难过地看着顾远之。
“希望下回你能不要用自己的性命威胁我。”
顾远之步步后退,打算离开的时候,突然听见姜瑜说了这话,眉头挑,低低地笑了声。
“姜瑜,其实我那个时候真的想过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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