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四马出了城,绝尘而去,一直跑到马都口吐白沫跑不动了,云树才停下来。
月色不明,星斗满天,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就地歇息。云端去找水饮马,云天去捡柴,焕梨小心的生起火堆。
为了让脑袋忙起来,云树借着昏暗的天光,分析着周围的地势环境。
从京城到这里是一匹马的脚程,再跑马就要累死。若是京城围被围,夜遁而出搬救兵,若没有接力的马匹,耽搁下来就会被后面的追兵拿住。可这里不是正常的脚程范围,并没有什么驿站。
这条路的方向是往济阳去的,这一路都不是什么战略要地,也没有兵可屯,无险可守,百姓生活相对安定,文化相对繁荣些。它倒不一定是搬救兵的路,更像是一条可选的逃生之路。想到逃生之路,云树心中一警
京城被围,能策马狂奔逃生的有几人能逃的掉的又有几人
翻过来又想,为什么总想着京师会被围
卓静亭修建起来的尧关借山势为屏,借天险之势筑城,据说最是易守难攻只要守住尧关,真国之兵如何打得过来况且尧关之外还有不少城池屏障。反倒是西和州的危险多一些,可是西和州距离京城较远,未等真国军队打到京城,各地兵就拦截住了吧
虽然当权的皇帝她不喜欢,宰辅她也不喜欢,可是百姓是无辜的,不要有更多像师父那样家园被毁,亲人尽数被屠,一生郁郁的人才好。
哥哥,真的去了真国真的会有一天与哥哥兵刃相见吗想起师父让她立下的誓言,她对师父一遍遍重复的誓言,用她的后半生的幸福做赌注的誓言,她能做得到吗她现在已然看不到什么可言的幸福。
她或许很自由,可以看遍山河;可以有丰厚的阅历,建立成功的商业帝国;可若始终和以前一样,靠思念父亲母亲过活,靠忙碌起来忘记伤心过活,屏蔽自己的情感,像个忙碌的木偶一样过活那她的人生意义究竟在哪里
以后的日子,还有没有心满意足的一天能不能够尽享欢喜,没有烦忧能不能寻到一个踏实的怀抱让她一直绷着的心,安定下来
十五年的人生阅历太短,她还有几十年去认识人生,不着急,慢慢来。
都说人生包含酸甜苦辣悲欢离合,她经历了生离、死别,悲伤、心痛,曾有甜有酸,可是比起穷人,她并算不得苦吧辣味的人生是怎样的有分别就应该有重逢
哥哥,真的还会在命运之轮中与他相遇吗
如果重逢就是拔刀相向,刀锋向谁
“爷吃点东西吧”临出城门,焕梨顺手买了一堆烧饼做干粮,还买了两囊水。
云树接过烧饼,一点食欲都没有,只喝些水。
“爷,早上我已经让人把信发回去了,咱们干嘛还回去”
“我也不知道。”她出了城就往这条熟悉的路上跑,根本没去细想。
“只是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马也跑不动了,爷要在这露宿一晚了。”
云树没有再说话,胡思乱想着,顶着夏露睡了过去。
醒来时,林中的鸟儿叫的很欢,嘀溜婉转,很是好听,清晨的空气很清新,晨曦很美,远处村子飘起来的炊烟很美,早起的人已经寥寥落落在田里忙了起来。
他们的生活并不富足,却每日都在勤恳的劳碌着,寻觅着点滴的美好。受生存挤压过后,所谓的痛苦,就没那么痛了吧过去的两个月里,她带着师父在田间劳作,师父是否也有着这样的感受
只是放弃一个曾经以为可以托付终身的人罢了,还会有更好的,不必这般与自己过不去,不必自苦。对,是哥哥最后告诉她的不必自苦
云树收回视线,才发觉自己脸上、头发上被露水打的湿漉漉的,身上盖着的是云端与云天的外袍,也湿漉漉的。焕梨偎在她身边,云端与云天则只剩白色中衣,在略清冷的早晨缩成一团。
“焕梨。”云树轻轻道。
焕梨警觉的醒来,“爷,怎么了”
“没事。把衣服给他们拿过去,咱们回去吧。”
“回济阳吗”
“不,回京城。”
云天与云端也在云树和焕梨的谈话声中醒来,只是只着中衣,有些窘迫,没敢过去。
昨天马匹几乎被跑死,恢复了半夜,可是已然不如昨天精神。几人慢慢的往回走,遇到路边的小店就进去吃些东西。这回有精神去研究路边的田园风光与种植的庄稼了。
夏日里,日出早,日落晚,昨日狂奔,只有几个时辰的路程,今日走了一整天,赶上最后一波入城的。
几人正往城中走,西边的官道上匆匆赶来一队人马,当先一马率先赶到城下,望着历经数百年风雨冲刷的城门,慨然道“这就是京城了我终于来了”
说完,左看右看,盯着入城的人群遗憾道“说好的繁华无比,说好的宝马雕车香满路呢怎么人都灰头土脸的”
焕梨回身斜了那人一眼,腹诽道哪里来的纨绔还嫌人家灰头土脸,好似他自己是个鲜亮无比的还不是一样灰头土脸
那人倒是敏锐,察觉了焕梨那一眼,纨绔道“都说京城的人热情好客,爷这还没入城门呢,竟然被个小丫头嫌弃了”
云树回头瞥了那人一眼,又看焕梨,焕梨忙跟上云树,不再理会那人。
那人看到云树就像看到了宝贝,眼睛发亮,跳下马,以与他气质极其不相符的文酸气吟道“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云树不理他,跟着队伍接着往前走。
“这位公子风尘满面,掩不住如华气质,敢问尊姓大名啊”那人轻浮的追问。
云树看都不看他,云端、云天往云树身边靠过去。
“我说这位公子,你倒是看我一眼啊,万一咱们认识呢”那人追上去问。
云树冷冷斜了他一眼。
“呦呦呦,这么冷的脸你看我远道而来,初临贵宝地,你难道不应该对我这客人客气点,热情点”
云树看看官路上赶过来的人,一驾马车,十多个随从,也没什么特别的,又看这人,衣饰也不俗,眉眼也是好的,就是言行举止有些无赖。“你认识我”
“天下的美男子我都想认识。”
“可我不想认识你。”
“我想认识你啊别走啊,哎”
云树要走,那人伸手去抓她,被云端挡开。那人面上戏谑,想避开云端再去抓云树,云端毫不客气的与那人动起了手。
云树看那人三脚猫的功夫,还自不量力,必然是有背景的,这又在城门前,便让云端收了手。敛了脾气道“请问尊姓大名”
“怎么觉得本公子仪表堂堂,身手不凡,动心了”说着话,不正经的欺到云树身边,一双手又不老实。
云树真的来气了提臂挡住他的手,又一掌将他震开。那人涎着脸又上前,而且笑得愈显龌蹉。有当年牛眼儿留给她的阴影,她再也受不住这样的笑,只觉恶心之极在那人再度探手时,攥住他的腕子,往下一掼一拧,“咔嚓”一声响,那人惨叫起来。
云树硬生生将他的膀子扭断了。
云树丢下那人转身要走,那人带的护卫已从马上凌空而起,手中的刀直砍云树。
云端与云天已经上前要为云树挡住刀锋,可他们身边都没有武器,如何挡得住刀,焕梨眼疾手快的将水囊丢过去,却被劈成两半,水飞溅而出,却也堪堪砸偏了刀锋。
那人刀法不错,又岂是云端他们肉身可以抵挡的住的
“退开。”
云树说着,偏出一步要解下那护卫手中的刀,那人腕子一转,手中的刀换了角度又向云树肋下刺去。云树翻转身子,反而近前一步,张开手指迅捷的抓向那人的脉门,那人忙挥刀避开云树的手,擦着云树的衣袖划过,一片白色的袖片,飘飘而飞。
果然是个对手云树反而有了较量之心后退一步,从旁边排队的人手中抽过一条细条的扁担,“借扁担一用”
扁担在云树手中,被当成没有枪头的枪使用。正所谓,一寸长一寸强,那人手中的刀在云树手中扁担的击挡下,杀伤力顿减,反而因为云树强势的枪法而暗暗佩服。
一个潇洒劲力的回马枪,直指那人喉头,扁担所带来的烈烈罡风,让那人有瞬息的迟疑,仿佛那并不是一根粗陋的扁担,而是带有枪头的利枪,瞬息之间就能穿透他的喉咙,让他血溅五步
云树的枪只是定在他的喉间,并没有要伤他的意思。高手过招,胜败一招间
那人正要说话,后面的车队也赶了上来,见那人的败绩,其他的仆从“刷啦啦”拔开刀,正要一拥而上,焕梨与云端、云天也冲上来要与云树并肩而战。
三个声音一齐喝道“住手,都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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