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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百二十六章:顾腚不顾头
    城门边,一队衣衫脏污的女囚带着枷锁、脚镣,窝在边上,只等押送的官差与城门守卫走完流程,她们就要蓬头跣足,蹒蹒跚跚往千里之外的流放地跋涉了。

    边上有几个女囚满目凄凉死寂,有的在压抑着啜泣。

    一个女囚不耐烦低喝道“哭什么哭”正是面色极为不好看的卓清妍,像是有病在身。

    那啜泣的女囚,瑟瑟缩了声,又似是忽然回过神,含嗔带不甘的瞪了卓清妍一眼,声音又娇又软道“都这时候了,你还管我我就哭就哭”说着哭的更伤心了。

    卓清妍心中、身上都极为不舒服,不耐烦听那女囚哭丧,艰难的想要转过身,旁边的女囚却面带怨恨,趁势将她撞翻在地。

    那地上正是一坨半干的牛粪上,一时间那味道

    尽管身上不爽利,在后院摸爬滚打这些年的卓清妍也不是吃素的,绝不任人欺辱,正要挣起身子反击,瞥到一袭白衣,面容消瘦却仍俊朗无匹的完颜沧月策马而来,满目焦急。

    能让完颜沧月目染焦急的人,会是她吗卓清妍心中妄想了一瞬,立即又清醒过来。若他心中真有她一分,又怎会这么些天对她的死活不管不问但无论如何,此刻能救她于火海的也只有他了

    电光火石间想明白这些,卓清妍瞬间红了双眼,眼泪连连而来,瞬时挂满脸颊。

    刚才撞人的女囚鄙夷又怨恨道“真是不要脸的东西都这时候了,还在耍狐媚子勾引谁也不看看你这德行”

    “宏哥哥宏哥哥”卓清妍从地上挣起身子唤道。

    尽管身子没有好利索,但完颜沧月脑中净是幼时与眉儿无间相处的温暖记忆,精神也好了许多。严世真让他路上慢些,注意身体的话他全给忘了,只想赶快出城,策马南下找眉儿。城门边人多声闹,着急出城的完颜沧月没听到卓清妍的呼唤。

    卓清妍疯了一样,拼命挣扯着绑缚她的绳子,想往完颜沧月身边去。同一根绳子上前后绑缚的女囚没想到这狐媚子竟还有这么大力气,生生被拖倒,完美的滚在了牛粪上。

    流放千里的人,已然一条腿进了鬼门关,还怕什么有怨报怨,有仇报仇前后的女囚爬起身,拖着枷板就往那一直往前挣的卓清妍脑袋上磕。

    毫无防备的卓清妍被砸中,身形晃了晃,就见血立时就顺着鬓间流了出来,但她什么都顾不得,仍然不要命的往前挣,口中大叫“宏哥哥宏哥哥”

    完颜沧月面上的焦急忽然一滞,勒住马缰,抬手揉了揉脑袋。他这一病不轻,好在严神医在,但他身子没好利索,还是虚弱的状态,不复以往的警觉与机敏。这会儿,他怀疑自己是太想眉儿,幻听了,因为这么些年,只有眉儿会唤他“宏哥哥”。

    卓清妍没能再发出声,她被几个女囚围着,殴的滚在地上。这些女人,以前在完颜熙的后宅没少结怨,这会儿想通透了,打起架也不含糊了。

    旁边的百姓看热闹看得满眼放光,隐晦的唏嘘着“这“王”家的家眷都是这么野的”

    其他人也兴奋的附言,“啧啧女人这样野,谁能消受的了”

    “你这弱鸡自然无福啊,哈哈哈。”

    “我才不要那福气,多活两年不好吗”意有所指。

    “你做个缩头乌龟,老王八,活的更自在”

    “滚你娘的你才老王八”

    这些人的戏谑玩笑话传到完颜沧月耳中,他从马上转过头,瞥了眼这拨兴奋又压抑的百姓,顺着百姓的目光,看到了那拨打起来的女囚,官差都喝不住,疯了一样。

    有一束目光,格外冷静的投向他,满满都是恶意。完颜沧月凝眸,他认出来了,那是老大的王妃。在这样落魄的境地,仍然高昂着头颅。

    半个多月以来,在病榻缠绵,身心俱伤的完颜沧月放心的将一应事务都交给了严世真,这会儿,思维头一次接上宫变的茬。

    老大与完颜嘉贺领兵入宫禁篡位未成,家眷、附逆尽皆下狱。子嗣全被处理了,女眷也被判流放到千里之外,今日正要出城。

    他已然走到了这一步为了这朝廷能为百姓多守些安稳年岁,也为了他能安稳些,更为了眉儿能少操心在其位,谋其政,斩草除根的事严世真替他做了。

    心中戚戚的完颜沧月忽然想起一个人,目光扫过被官差骂骂咧咧驱逐开的众女囚都没找见,只余地上的那个满脸满身的血。

    完颜沧月跳下马,朝那女囚走过去。

    卓清妍身子痛的蜷成一团,衣裙上染出大片血迹,但让执拗的向前爬。

    完颜沧月心中微动,禁不住向前走了两步。

    卓清妍染血的手,死死抓住他的白靴,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口中艰难道“宏哥哥,我痛”

    富丽的宫装早被扒去,披着脏污的囚衣,灰头土脸的卓清妍死死抓住完颜沧月的靴尖只需要他的一点怜恤,她就不用踏上地狱般的流放之路。为了抓住他不多的怜悯,为了抓住这唯一的机会,她什么都顾不上,拼尽全力学云树,却只是学出了两分,因为云树从不会对完颜沧月叫痛。

    完颜沧月微拧眉头,让手下将卓清妍扶起来。

    就在这时,完颜熙的王妃视死如归的猛冲过来,完颜沧月退了一步,一把小小的匕首擦着他的腰带划过。

    谁都没想到竟然还有女囚要行刺身边的护卫也算反应灵敏,打落王妃手中的利器,将人按到地上。

    完颜沧月这才看清,那并不是一把小匕首,而是一块残破尖利的碗片。

    完颜熙的王妃脸贴地砖,呛着尘土,破口骂道“畜生啊兄兄弟弟都不放过襁褓中的侄子都不放过冷血畜生都不如啊完颜沧月你”

    “不得好死”的话没说完,陷入疯狂的王妃就被完颜沧月的手下一记手刀砍晕。这样的话有辱圣听

    完颜沧月忆起这些日子做的事,排山倒海而来,他的脸色更显苍白了,一刻都不想再停留。留一个手下去处理卓清妍的事,他重新上马。

    他要去找眉儿眉儿卓清妍呜呜的唤“宏哥哥”,他不再想听。

    小庄园内,阳光暖色,清风流婉。

    后院的小小假山下,一只老母鸡带着一群黄绒绒圆成团的小鸡崽,叽叽咕咕的刨食;旁边小池塘里还有一群嘴巴扁扁的小鸭子,划出柔柔波漾;一个小豆丁抱着一只白肚黑脊的小奶猫,又抽出手摸摸非常依赖他,走哪跟哪的小羊羔,面上满是柔软满足之意。

    一只同样白肚黑脊的大猫弓背潜行,趁老母鸡不注意猛扑上去,叼起一只落单的小鸡,撒腿就跑。老母鸡发现后,气势汹汹的张开翅膀要拼命。

    大猫早就窜上假山石,找个旮旯享受美味去了。

    小豆丁发现大猫与老母鸡的恩怨,也很是无奈。云昭每天没少喂给大猫肉食,但大猫总改不了偷鸡崽的习惯。那群鸡崽,原本二十多只,但几乎每两天就少一只,间隔的那一天少的是鸭崽。罪魁祸首打都打不改了,且每次要动手教训它时,它叫的凄惨极了。

    云昭抱人家的小崽子抱多了,也下不了狠手,就像这会儿,颇为无奈的揉揉怀中小猫柔软的小耳朵,奶声道“你以后也会这么不乖吗”小猫不理他,在云昭怀里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云树心中诸事千头万绪,没有心力去教云昭读书,遂让云天从附近农家养的各样小动物,每样都给他买几只。让云昭趁此机会体会一下农家生活,从中多些对生活、生命的感悟与体验。

    小小的后院简直成了小农场

    这不,云昭正慨叹时,被几只撒欢的粉色小猪撞的一个趔趄摔到地上,怀里抱着的小猫也飞了出去,奶奶的“嗷”的一声摔进鸡崽中。

    老母鸡正要母债子偿,勾起尖嘴就要上去。大猫听到奶猫的叫声,丢了美食,立即从假山中转出来,借着假山石,三下两下跳到母鸡面前,将小猫叼起来,又要跳到假山上,却被跳起来的母鸡啄的吃痛,失了稳定,掉到假山下面。

    云昭的小心脏一提,未及上前抢救,就见大猫就又叼着小猫逃命一般窜出来,后面跟着凶狠的大鹅躬着曲长的脖子一头扎过来

    云昭头皮一麻,这正孵蛋的大鹅最凶了,前两天不过是想摸摸它的蛋,被大鹅满院子追着啄,尽管母亲为他敷了药,但他屁股上的红痕犹在呢

    眼见大鹅又杀出来,云昭手脚并用爬起来,捂着屁股就跑,边跑边染着哭声叫,“母亲啊啊啊它又来母亲”

    云树本来在游廊下坐着想事情,也是看着云昭嬉戏了,以免他心中有所失。

    云树闻声抬头,见云昭跑的顾腚不顾头,禁不住被惹笑,飞身过去,将小云昭捞入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