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弗昨日便苏醒了过来。
前两日, 他们兄弟二人的雷劫突至,他倒是勉强可以抵挡,倒是离梵重伤未愈, 雷劫对他来说有些艰难,他在渡劫时替他抵挡了不少, 可离梵的身体太过虚弱, 最终二人都没能扛住雷劫,他好些, 至少保持了人形, 离梵直接被迫化为了莲子,最近需要重新成长。
他刚醒来时,觉得周围安静得可怕,就大概猜到姜姜似乎不在, 联想到姜姜平日里固执得可以的脾气, 她必定是觉得他病了。
果不其然,姜姜不在她平日里嬉戏玩耍的水池边, 也没有在厨房, 小庄园的范围都找了,都未曾找到她。
更可怕的是, 见弗发现这个小庄园有个奇特的结界,他没有像之前那样那么顺利地离开,反而费了将近日的功夫才解开了这个结界。
所幸他在姜姜身上留的佛印尚存, 否则怕是后果不堪设想。
天知道他放在在这儿感受到冲天怨气时的震惊。
思及至此, 见弗无意识地抱紧了姜姜的腰际。
“你下回别跑了好不好, 我担心你。”
见弗的声音很低,此刻的白发少年像只委屈的小白狗似的,下颌轻轻地搭在姜姜的肩上, 丝绸般的雪发随着海风轻轻地在空中划过道弧度。
姜姜轻轻拍着他的后背,自然而然地说道“我没乱跑,我去帮你找药了。”
说着,还取出了个玉瓶,正是当日君辞镜给姜姜的那瓶。
这时的姜姜无意间打量着见弗,忽而发现自己似乎都忘了对方的眼睛是看不见的。
因为少年此刻也有些狼狈,平日里干净的长袍也沾上了泥点子。
要是眼睛可以看见就好了,他的眼睛和她的样都是红色的,会很好看的。
这个念头刚起,姜姜就被见弗护在了身后。
“你是何人”见弗警惕地问道。
姜姜也有些搞不清楚为什么平常脾气极好的见弗会在遇到这个斗篷人时冷了脸色。
不过姜姜倒是没有不自在,反而在中间让两人互相认识下。
“这个是见弗,这个是”姜姜忽然记起来自己好像没有人的名字,脱口而出,“是坏的好人。”
见弗只觉得无奈,但是还是会顺着姜姜的话应承着,即便他确实对对方没什么好感,或者说,除了姜姜和离梵,他对所有的生灵都不曾有过好感和恶感。
说起来,他已经许久未见到这样因果缠身的人了,若是离梵在,怕是要将对方直接超度了。
只不过换作见弗今日遇见了他,少不得劝阻几句。
对方却突然开口问道“阁下若是有那个闲心,与其渡我,不如先去将那灭了长甘寺的幕后者给渡了罢。”
眼前人的语气温和,却字字尖利,见弗少见地沉了脸色。
长甘寺
“阁下可是知道些什么”
眼前的灵童佛子即便看着有些狼狈,骨子里依旧透着清雅骄矜,眉心点红痣宛若白毫相,注定从开始便是佛前被偏宠的存在,失去双眼反而更添了几分遗憾的美感。
更明显的是眼前女孩对他的关心。
手中的玉瓶装着灵药,像是献宝般围在少年的身边。
刺目又令人嫉妒。
对方并不理会见弗的询问,姜姜只以为眼前人有开始拧巴脾气了,便上前轻轻拉住他帷帽的边缘,帷帽起了褶子,透过帷帽的纱帘,他瞧见了女孩细白的指尖,像她哭出来的珍珠样莹润好看。
“我不管闲事,他与我何干你又为了其他男人来求情”像是赌气似的,他说出来就有些后悔了。
这么次次踩踏对方的底线,对方会不会厌了他
他倒是错估了姜姜天然厚脸皮的特性了。
“我就是在求情。”声音小小的,听着就是在撒娇。
情字带了竖心旁,便是天生让人心软的。
而见弗却见不得姜姜为了他像对方低头,不过他也抓住了个重点。
别的男人
见到这纯情佛子还是副不知情的模样,某人幸灾乐祸地说道“正夫之位可要给哪位呢”
“什么正夫之位”姜姜开始摸不着头脑。
她只是捡了个人类而已。
那戴着帷幔的神秘人这才尴尬地咳嗽了声。
可见弗注意到了利刃破空的声音,紧接着脸色变,抱起了姜姜躲开了好几道飞刃。
“您的速度真的是太慢了,这可对不得我们给的报酬。”
个白衣人带了个鬼面具出现在不远处,对着神秘人说话,那人的鬼面上绘着鲜红的恶鬼獠牙,颇为逼真。
此人着白衣,长发盘起,只眼瞧着分辨不出性别,他的手中拿着好几把小巧的飞刀,话音刚落,还是朝着见弗和姜姜的位置飞去。
“不过,倒是我乐意您做个买送的买卖,这样先前的事情,我也既往不咎了。”
先前的事情指的便是未曾屠戮全村的事情。
神秘人未曾说话,也并没有对那人的话进行反驳。
见弗感觉到了阵杀意,下瞬,有人突然靠近,接着胸口便被只手赤手空拳地刺穿了。
白发少年的鲜血从唇角溢出,整个人都摇摇欲坠。
他竭力保持神识的清醒,拉住姜姜便开始迅速找到路线逃离。
儿逃离的时候,对方似乎故意逼他,最终将他逼到了极高的礁石上。
血迹染红了他的衣襟,姜姜也被见弗身上流的血吓到了。
胸口有个血窟窿,直在流血。
她现在也混乱了,明明上刻大家都相处得很好,可是转眼就变成了这样不死不休的场景。
“为什么要这样做”姜姜问着眼前人。
这可是她辛苦养着的人类
帷帽的纱帘被拂开了角,姜姜依旧只能隐约看见对方如玉的下颌,两鬓垂下的发丝也顺着海风的方向划出小小的弧度。
最后的最后,姜姜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只感觉到股无形的力量将他们推下了礁石。
被推下去之前,姜姜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喊了声。
女孩的声音也随着海风消散得很快,却还是被他听见了。
“好人。”
若有若无的叹息声随风而逝。
真是傻,这世间最少的便是好人了。
那白衣人此时已经过来,身后跟来了许多苏家的死侍。
“去搜,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白衣人冷酷地开口,瞬息间不少死侍消失在了原地。
“这双子怕是只活了个,这个都这般虚弱。”
此时天已经渐渐亮了,可男子还是没有摘下帷帽,只留了这么句似是而非的话。
“苏籍去帮我处理好。”白衣人冷不丁地开口。
“杀了”
白衣人笑了声,说道“随你。”
“真是心狠。”
“彼此彼此。”
白衣人带着死侍很快就消失了。
神秘人的身边突然出现了个面无表情的人,正是个随身带着的傀儡。
“您心软了。”他阐述着这个事实。
“百年来,难得心软次。”
“不怕雇主不满意么”
“本君总归不能让对方握着把柄捏在手心的。”
“那佛子和女孩如果没死该如何”
此时海风乍起,帷幔被彻底掀开,双含情目,弯断情眉,在初阳之下显得格外美丽。
“本就不会死。”
女孩身娇体弱,那佛子总该是个皮糙肉厚当沙包垫子的。
阿鲫醒过来时,周围充满了窸窸窣窣的议论声。
“怕就是个祸害唉,这次就只有他家死绝了。”
“你快别说了,这孩子挺可怜的,原本就只有他和他父亲相依为命,现在家子全没了”
“我都听说了,那是天罚,前些日子他家不是来了个白发红瞳的古怪家伙么,怕就是这人惹来的。”
阿鲫的嗓子哑了,头也很疼,他发现他的身上穿了身陌生的白衣,手上握着把残破的油纸伞。
他的脑子混乱得很,跌跌撞撞地跑向自家的小瓦舍。
焦黑的尸体摆了排。
阿父不会的
不可能
阿鲫突然说不出个字来。
明明在这儿之前,切都好好的。
“阿父阿娘,你们醒醒,我都听你们的,我不闹脾气了”
干涩的喉咙因为哽咽,滴滴的血落在了地面上。
他无助且彷徨着。
别人的怨怼和闲言碎语也在慢慢击垮着他。
他带来了灾难。
阿鲫再次倒了下去,等他再次苏醒,他来到了个陌生的地方。
有个身影出现在了苏籍面前。
那人戴着个灰色的帷帽,面容隐匿在纱帘之后。
“真是可怜啊,被高高在上的修士掌控在手心玩弄。”
“你说什么”阿鲫的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神秘人却说道“几日前我救你时,我原以为你至少能懂些的。”
“是那个抓我的修士”阿鲫的手紧握成拳,语气止不住地颤抖。
因为怒极的气愤也因为天然的畏惧。
“你害怕了”神秘人强迫阿鲫抬头,“你若是想报仇,那自此之后,怕这个字就不能在出现在你的人生之中,若你只想苟且偷生,我便发发善心,让你余生富足。”
“我不怕”阿鲫立刻答道。
少年的眼中全是恨意。
“我想先埋下我阿父他们的尸身。”阿鲫定定地说道。
“随你。”得到的依旧是冷淡的回复。
海滨之畔,少年亲手埋葬了他的家人们。
对于家人,他最亲近的便是阿父,阿父养育他不易,而其他人,说不上亲近,却因为他白白丢了性命。
他跪在墓前,愣愣地问道“为什么要杀他们”
“这世间,没有太多因果,有时只是因为你当了绊脚石罢了。”
“你必定隐瞒了不过,我至少应当是感谢你的。”阿鲫的声音低哑,原本爽朗的少年也因为这样的变故变得阴郁。
没想到对方却摇了摇头,说道“我也算是你的仇人,只不过如今被那人裹挟,所谓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我不介意你日后来找我报仇,只是希望你也别落了真正的仇人。”
阿鲫是在离去时收拾东西看到那纸伞才想起来这个问题的,他的包袱里还有身疑似是姜姜盖在他身上的衣物。
姜姜去了哪里
他去询问了那个神秘人。
那个神秘人突然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这衣服是她给你的”
“是”
阿鲫见到他的反应,就知道他是知道姜姜在哪里的,连忙询问。
可他却得到了个让他浑身冰凉的答案。
“死了,也算因你而死。”
谁让好巧不巧,苏籍的消息和鲛人的消息同时出现在了此处。
“你胡说”阿鲫不能相信姜姜也死了,他只感觉又有盆冷水从头到脚地浇了下来,“我要去找她”
“数十丈的礁石悬崖,怕是死无全尸。”那人说道,似是觉得对方好像不信,继续道,“你便是不信,这也是事实,你与她注定无缘。”
十多岁的少年连续遭受了好几个打击,脸色苍白的厉害。
“好不公平”少年哀伤地呢喃道。
“你变强了,那便事事都对你公平了,连天道都难以将你左右。”
阿鲫看着静坐在木椅上的人,对方气息温和沉静,若非他自己爽快承认,至少隔着帷帽,阿鲫真的看不出对方是个心狠恶人。
“我要怎么做”
“本君想着你应当是知道的,若想胜过修仙之人,那么便只有同样踏上这条路。”
对方的答案确实没有令阿鲫意外。
“求先生指教。”阿鲫直愣愣地跪下,表情凝重。
他的双手微微颤抖,依旧没能从刚刚姜姜死亡的消息之中挣脱。
“指教谈不上,本君能为你做的,便是解开你身上的封印,你将那块玉佩取来。”
阿鲫递上了玉佩,青色的玉佩在那人的手中缓缓悬浮,阿鲫只觉得脸上胎记的地方隐隐发烫。
他自小就有这抹胎记,像指印又像用朱笔画上去的抹红印,倒是不难看,他自己也没怎么在意。
不知过了多久,那人收回了玉佩将之递给了阿鲫,说道“好了。”
“多谢先生,敢问先生可知我这胎记来历”阿鲫现在脑海格外清明,只觉得周遭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往他的经脉里面游动。
“此事我便不知了,之后如何,便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阿鲫知道对方这是已经打算止步于此,很明显这是趟浑水,而这道君更多的也是在利用他。
苏家他和这个家族有什么关联
等到阿鲫再次回神,发现那人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阿鲫此刻待着的地方是个客栈,等他准备离开时,发现姜姜留下的那件衣物不在了,只有那把被烧得全是窟窿的纸伞。
少年看着这柄纸伞,想到那时他抛下姜姜时的场景。
她努力撑着伞想要帮他挡住风雨,可那时终归没有在意。
阿鲫并不觉得姜姜会进了这火海,可最终姜姜不仅进了,更是将唯的伞和衣物留给了他。
那个小鲛人真的死了么
他走在街上,只觉得有些迷幻,仿佛曾经经历的种种,都只不过是场幻梦。
鲛人泣泪成珠的传说,也不过是流传在疯子之间的谣言。
阿鲫最终倒在了大街上,阖目之际,他恍惚看到了个身影。
是你么,姜姜
冷清清这这两日直没怎么看到君辞镜,心里焦急得很,前些日子家中开始帮她相看正夫了。
她直推阻,甚至找了借口和君辞镜起出来执行任务。
没想到君辞镜油盐不进,这几日更是避开了她。
冷清清真的有些不开心了,好歹让她瞧瞧那小鱼啊。
人不让她看,鱼总归可以吧。
然后她还是被拦着。
另边的阿恒也不好受,最近几天道君沉默得可以,像是个傀儡似的,就今日还好些,至少有些人气儿了。
他先前因着鱼丢了,风风火火地帮道君找了轮,各种锦鲤都摆在了他面前,愣是没有半点反应。
在他以为道君要因为这小鱼的事情自个儿默默怄气时,道君某日取回了件衣物,然后询问了珍珠的事情。
阿恒对于这件事器倒是记得很清,那个偷鱼贼留下了堆珍珠,还顺走了道君的衣物和鞋子。
真是奇怪。
“有什么可奇怪的。”
君辞镜说这话时,直看着床榻,他隐约记得,他差点就看到那满床的珍珠了。
真是阴差阳错。
不过如今似乎大差不差,至少这监守自盗的小偷算是被他找到了。
“什么,您找到那小偷了我去将他捉起来,这小偷着实猖狂。”
君辞镜只是像往常那样温和地笑了笑,说道“确实张狂得很。”
此时那张狂的小偷姜姜,也是本次事件的头号嫌疑鱼,正拖着昏睡不醒的见弗在海里游着。
二人身上都多多少少带了些伤,见弗的身上带得更多些,胸前的窟窿也不再流血了,可因为海水中盐分的刺激,昏迷中的见弗直皱着眉。
姜姜努力地想将见弗带回陆地,可是眼前只有广袤的海面,她自己倒是无所谓,可是她记得人类不能直呆在水里。
女孩抱着昏睡的少年,陷入了沉思。
“滴001重新启动,宿主姜姜你好呀,001升级完毕”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大家的支持呀9号晚上应该还有五千字的更新,我尽量早点码完,001回来了,改捡第三个男孩叽绿帽子了哈哈哈哈感谢在20210708 20:47:5720210708 22:05: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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