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要像他们一样离开我么”姜姜哽咽地问道。

    君辞镜似乎是第一次感受到了来自姜姜的不舍情绪, 他轻拍了姜姜的后背，神识的范围已经能够感受到来自周遭诸多修士的靠近。

    他轻声附在姜姜耳畔说道“不是离开，会是重逢。”

    “重逢”姜姜重复着这两个字。

    只是话音刚落的瞬间，一道利刃飞来直接刺向他们。

    君辞镜的周围不知何时也出现了灵气化作的刀刃, 灵巧地将那利刃躲开。

    “难不成你还想用那淬玉经的残本同我们作对”元虚子最先出现, 待他看向君辞镜时，表情算不上好。

    云灼此时也有些疯疯癫癫的。

    “你快回来好不好”云灼渴求着看向君辞镜。

    君辞镜看向云灼, 神色淡淡, 不辨喜怒, 他说道“你我纠葛多年, 当年你亦是对我有知遇之恩, 先前我为你所做恶事，我自承因果, 就算与你了结。”

    彼时面上布满疤痕的青年话音刚落, 一道寒芒从眼前闪过，针对的就是他护在身后的姜姜，那人的动作极快, 已然拼尽全力。

    刀光剑影之间, 一柄长刀从君辞镜胸口穿过，与此同时君辞镜也用了灵气刃割破了对方的颈项。

    冷清清举着长刀瑟瑟发抖，大仇得报的快感并没有在她的心中蔓延，而二木挡在了她的身前替他挡下了君辞镜的攻击。

    “咳”君辞镜轻咳一声，望向一旁已经泣不成声的姜姜, 血液顺着嘴角滴落, “如此狼狈的模样总会被姜姜瞧见。”

    “我真是太无用了，救不了你们，也救不了扶光”姜姜满脸愧疚。

    “姜姜, 不要自责，有用和无用并非要用绝世的能力来衡量，你对我们从来都是最最厉害的鱼鱼。”君辞镜强撑着最后一口气力说话，他已经逐渐变得透明，转眼要化作细碎的光芒消失，“走前，我总是想着最后做一个偿还因果的好人，可如今证明，我还是个坏人，欺负姜姜的，我还是想杀掉”

    话音未落，眼前的青年也和刚刚那几个少年一样莫名地消失了，像是从前都不曾出现过那样。

    只有面前泣泪成珠的少女似乎才能证明这几个少年曾经存在过。

    冷清清是眼看着君辞镜死去的，其实在那双生子已经消失的刹那，她就应该停手的，她已经报仇了不是么可是在看到姜姜时，心中却不由得升起了一种妒意。

    她曾经拥有的，甚至是求而不得的，都在她那里会存在，她和那群人在一起，就也一样是邪魔歪道，那时她的心中就燃起了这样一个可怕的想法。

    然后，她的手就控制不住地想要去刺向那个女孩。

    她不想这样的

    冷清清的表情愈发狰狞，双瞳的眼白开始变黑，原本松了一口气的众人发觉了冷清清的状况，纷纷大喊“这是阿修罗么”

    乱糟糟的情景让冷清清开始不知所措。

    什么阿修罗是指她么

    她是冷清清啊，碧霞斋的嫡出大小姐。

    她的手被人握着，温热的液体不断滴落在她的手背上，她的视线已经有些模糊了。

    冷清清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不是君辞镜，是谁呢

    她有些想不起来。女孩所执着半生的，就是那在她心中美好如皎月的青年。

    可是这皎皎白月光在死前的那刻，却残忍地割破了二木的颈项。

    如果二木没有挡住

    那么被割破颈项的就是她了。

    这是为什么呢明明，他们已经相识这么久了，为什么要如此无情呢

    “为什么”冷清清彻底化作了阿修罗。

    尖利的女声刺穿了许多人的耳膜，众人都顾不得刚刚那个失去庇佑极好变成禁脔的鲛人少女，纷纷开始逃窜。

    二木的颈项已经喷涌着鲜血，他在冷清清面前，总是老实木讷的，他总是被小姐嫌弃不爱笑，容貌也算不上好，一直就像个影子一样跟在小姐身边。

    现在的他，似乎已经做不了什么事情了，就像小姐那时一步步踏入深渊时，他也无力阻挡。

    他太无用了。

    二木感觉自己的体温随着血液在缓缓流逝，他就快要死去了。

    他太过卑微了，知道自己注定配不上高高在上的女君，就算是此刻，他也似乎没有勇气去拉住已经堕为阿修罗的她。

    姜姜望向了那个一直在挣扎着的青年，他的目光一直落在那个人类雌性身上。

    他爱她。

    只不过，就算是此刻的姜姜都知道这似乎是一份虚妄的爱。

    化作修罗的女子肆意屠戮着周遭的修士，而周遭的修士在此时才隐约想起被他们逼死的双子曾经是能够镇压这些修罗的。

    一种诡异的后悔在人群之中弥漫。

    姜姜隐约想起来为什么扶光会陨落了。

    扶桑树被阿修罗从树底开始啃食，整棵树都失去了养分渐渐枯萎。

    扶光日益衰弱。

    她不愿意相信扶光会因此而死亡，她想要为扶光寻找出路，却被一只不知名的修罗击穿胸口啃食了心脏。

    再之后，就是她和扶光所做的交换。

    扶光的神魂因为实现这一祈愿而碎掉，而她也失去了对扶光的执念和爱重新变成了一条懵懂无忧的鲛人生活着。

    直到有一天，001莫名其妙地出现了，命运的齿轮也开始再次转动。

    等姜姜再次回神，却发现那个奄奄一息的人类已经握住了那修罗的手。

    看着如此状况，姜姜也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就是所谓的执念。

    “你若是想要抓住她，那就紧紧抓住不要放手。”姜姜冲着二木喊道。

    她能看出来二木的犹豫与纠结，这也是姜姜自始至终不理解人类的一点。

    顾虑极多。

    她不知道他们的结果会如何，姜姜对冷清清其实也是有恨意的，毕竟君辞镜因她而死。

    如今的下场，姜姜也不愿过多置喙，她只是过去帮二木止住了血，她还记得那时君辞镜最后说的那句口是心非的话。

    他说他是个坏人。

    而姜姜却依旧想帮他做个好人。

    “001，我想回去等扶光回来。”

    姜姜刚传达完信息，就发现身后不知何时多出了元虚子和一个老头。

    那老头望向姜姜的眼神充满了炽热。

    “这便是我那后辈天注定的姻缘”那老头喃喃自语，丝毫没有修仙者的德高望重，“当真是艳福不浅。”

    “呵，还真是为老不尊，觊觎后辈的躯壳还不够，如今竟然还想顶替他的姻缘。”元虚子嘲弄了一句。

    那苏家老祖瞬间变脸，说道“这些子嗣便是因我血脉而生，那他们为我付出有什么不对”

    元虚子没有答话，另一边的姜姜没有理会这几个人类，立刻转身准备离开。

    “抓起来。”后方的人一声令下。

    无数道符咒应声响起几乎就要缠住姜姜，而姜姜的周身忽然出现了一道散发着淡金色光芒的保护罩，所有的符咒转身就被加之在意欲伤害姜姜的那些人身上。

    隐藏在人群之中的苏籍手中的长剑几乎便要出鞘，他先前已经察觉到了状况的诡异。

    跟在姜姜身边的那几个男子，都是修仙界天赋实力拔尖的，虽说此战这边人多势众，也不至于突然全部一个接着一个死去。

    而他也亲眼看着从双子身上出现了两团合二为一的光晕落入了姜姜体内。

    此时的苏籍越靠近姜姜，就感觉到一种愈缈不安的气息。

    仿佛下一刻，他就会脱离这副躯壳。

    这种感觉真的太过古怪。

    人群此时纷纷受到了来自姜姜身上发反噬，元虚子不曾出手，这鲛人来历不简单，看着自己若隐若现不断发黑的手，元虚子隐约记起第一只阿修罗在获得真正自由时，便吞噬了一颗心，从此阿修罗在各个小世界开始悄然扎根。

    这是他传承阿修罗时的记忆。

    他也不傻，自然能够看出这几个少年同时陨落的诡异之处。想来，自以为做出了完全准备，只不过，似乎眼前鲛人就是那颗心的拥有者。

    那么也自然知道弱点在哪里。

    在姜姜即将要踏入系统设置好的门扉时，一道黑色的光芒直接刺穿了姜姜身上的保护罩，姜姜一侧身，光柱只刺穿了她的胸口。

    姜姜闷哼一声，想要趁着最后气力冲进系统的结界之中，可是结界却在元虚子的控制之下关闭了。

    原本的黑发女孩渐渐变成了鲛人的模样，因为痛苦挣扎，鳞片和珍珠都落了一地。

    在所有人都试图靠近姜姜时，却都被一股灵力阻挡。

    苏籍的雷灵气化作一柄长剑，周遭电光四射，所有人都忌惮眼前这个新晋的化神道君。

    “本尊倒要看看你们谁敢动她。”苏籍冷声威胁。

    苏家老祖连忙出现打了圆场，说道“星移阁的术士曾说这鲛人乃是我这小后辈命定姻缘，还请诸位莫要破坏才是，否则同我苏家作对，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之后的话，威胁之意愈重，那些已经受了不少伤却半点好处没捞着的修士也只是敢怒不敢言。

    苏籍弯腰抱起了姜姜。姜姜没太认出眼前人就是当初那个青涩懵懂的渔家少年，于是拼命用尾巴甩着挣扎，甚至还狠狠地咬了苏籍一口，苏籍无奈只能先施咒让她先昏睡过去。

    一场闹剧平息之后，战场之上出现了一道素色身影。

    苏竹蒙着面纱来到一片焦土之前，一束洁白的栀子放在了这焦土之上。

    “永别。”冷淡的女声在空旷的临沅城外响起。

    回去时，就恰巧遇见苏籍，苏籍望向她的眼神之中依旧透着淡漠。

    苏竹知道，这淡漠之下隐藏的救赎无限恨意。

    就像命中注定那般，苏籍无论如何都会成为天之骄子，也会邂逅命定姻缘，之后成就大道，为苏家带来荣光。

    说实话，苏竹一开始就是嫉妒的。

    就像上天似乎一直偏爱的都是男子，而他们的话从来都是有话语权的。

    年幼时的苏竹并不在意这些，她以为只要自己足够强，足够有用，她就能够得到认可。

    事实证明，这是不可能的。

    这个世界永远都希望女子能够依附于男子，女子安稳便好，女子不需要太努力。

    没有谁不耽溺于享受宠爱，只是依靠于别人的宠爱，冷清清似乎就是一个明示的下场。

    而被苏籍抱在怀中的女孩，她的命运只不过是受了上天眷顾。

    这世间，苏籍有多少个

    所谓情深不寿，就算是有，这样的男子或者女子怕都是早早就夭亡了。

    而更大的风暴则在后面。

    苏竹在踏入苏家时就已经感受到了那个阵法。而当她看到父亲焦虑不已的表情时，她知道老祖已经要开始动手了。

    “父亲，先前未曾能够阻止苏籍回来，这一次，我会尽我所能让他安全离开。”苏竹面无表情地说道。

    她从不后悔在流海屠戮了那群无辜之人，她便是如此心狠手辣，不让苏籍归来，也确实是担心他会夺了她苦心经营的一切，只是这一层担心之下，更多的是对这腐朽苏家的看透。

    苏籍没必要和她一般手中沾满无辜之人的鲜血。

    姜姜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在一个透明的水池之中，她害怕地想要爬出水池，却在发出声响的瞬间引来了一个少年。

    其实此时的苏籍已经不能被称之为一个少年了，颀长的身材，已经张开的眉眼，甚至是隐藏在白衣之下匀称结实的肌肉都在证明着他已经渐渐成长为一个男人。

    只是他们分别之时，苏籍本就算不得年岁大，如今也不过堪堪十八，在望向姜姜时，平日凌厉的凤目也多了几分怯怯的青涩情意。

    姜姜似乎也认出了眼前人是谁。

    “阿鲫”姜姜几乎是将他的名字脱口而出。

    苏籍过来查探了姜姜身上的伤口，伤口比之从前已经好了许多，原本阿鲫并不想把姜姜放在水中，可是鲛人状态下的姜姜脱水太久，隐隐不大好，便冒了风险把她放入了干净的水池中。

    他一听到这边的禁制松动，就赶了过来。

    见到女孩惊讶的模样，阿鲫似乎又成了最初那个手足无措的少年。

    说话磕磕绊绊，总是会想到之前误会姜姜是个娇生惯养的小少爷。

    “伤口还疼么”阿鲫温和地问道。

    姜姜摇了摇头，她似乎一如既往地单纯，即便面对这么一个已经许久未见的男子，也只有久别重逢之后的欣喜，并没有一开始的防备。

    “你还好吗”姜姜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挺好的。”苏籍隔着透明的水池轻轻戳了戳姜姜的面颊，“我遇到了极好的一个人，他推荐我成了亲传弟子，之后又被苏家寻了回来，现在过得很是富贵。”

    苏籍说的都是些轻松自在的话，姜姜却定定地看着他，说道“真好，只是你好像有些累。”

    “许是姜姜的错觉。”苏籍说道，“之后都不会有人再欺负姜姜了，我能护着姜姜。”

    姜姜的心绪突然变得有些复杂，诚然见到苏籍她是开心的，可是苏籍的这句话似乎是在暗示了别的意思。

    “谢谢你。”姜姜说道，“但是我想去等扶光回来。”

    苏籍的眼神突然就黯淡了下来。

    “之后伤好，我就会送姜姜离开。”苏籍说道。

    姜姜也意识到自己的这番话似乎令苏籍伤心了，可是姜姜也不允许自己欺骗苏籍。

    她注定不会在这个世界久留。

    之后养伤的日子，苏籍把姜姜照顾得很好，苏籍会陪姜姜解闷晒太阳，也很温柔细心，有时候却很容易害羞，甚至还很会做饭。

    他还曾经包了一大碗小馄饨给她吃，让姜姜狠狠地忆了一番吃绿葡萄的过往。

    越接触，姜姜却觉得有些可怕，苏籍似乎正在逐渐朝着她熟悉的扶光靠拢。

    可是她很清楚知道，眼前人并不是扶光，他的灵魂上也没有扶光的印记。

    这样诡异的发展连姜姜都开始摸不着头脑了，唯一能够确定的是，扶光和苏籍必定有着某种联系。

    某天苏籍来了，身后还跟了一个老头，姜姜认得那个老头子，就是那时候面相看着极坏的老头。

    他和元虚子甚至还有密谋。

    姜姜躲到了水中没露面，苏籍也心领神会一般没有让苏家老祖靠近。

    彼时苏籍的修为已经逼近了苏家老祖，如今也成了苏家大半个掌权人，连苏竹似乎都在默默放开手中的权势让苏籍壮大起来。

    等到苏家老祖离开之后，姜姜嘱咐苏籍小心那人，苏籍闻言倒是灿烂地笑了笑，他很喜欢姜姜对他的关心。

    当天夜里，确定姜姜安眠之后，苏籍又去书房处理了一些事务。

    只是推门的刹那，便见到一个素衣少年站在书房之中，他似乎在此处等待了许久，发觉苏籍到来时，微微回眸，两双如出一辙的凤目让苏籍有了一种照镜子一般的危机感。

    一道阵法突然升起，以苏籍为阵眼，苏家老祖阴鹜的笑声在苏籍耳后响起。

    “本尊的好孩子，你这副躯壳，该乖乖双手奉上了。”苏家老祖的声音像砂砾摩地一般粗哑难听。

    苏籍发觉苏家老祖似乎看不见那素衣少年，素衣少年却冷冷地看了一眼苏家老祖。

    他的眉眼微皱，似乎很是讨厌这般腌臜的玩意儿竟然觊觎苏籍的这副躯壳。

    苏籍其实也大概知道了苏家老祖的动作，这阵法他知道如何解开，只是会多费些气力。

    彼时苏竹突然来寻他时，他也是颇觉意外。

    阵法很快就破了，苏籍的身上受了不少轻伤，素衣少年一直没有插手这件事情，只是安安静静地看着。

    “你究竟是谁”苏籍质问道。

    被点了名字的少年微微抬眸，轻轻地说出了那个不出苏籍意料的名字。

    扶光。

    被姜姜心心念念的少年。

    “那你是要带走姜姜么”苏籍的双手微微颤抖。

    扶光闻言，长睫微颤，之后走到他的面前缓缓开口说道“吾来此处，不过取回吾在此降生之际原本该拥有的身体。”

    作者有话要说　　嗷嗷嗷我终于说出来了不过还有一个坑，就是苏籍从哪里来的，请听下回分晓感谢在20210913 14:59:4520210914 21:25: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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