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暗道,便是一段窄窄的通往地下的楼梯,底下漆黑一片。刘武进指了指墙面的一个位置,那里藏着个暗柜,里头存有油灯、火折子等物。
余二娘自动自发地取了一盏油灯,点亮后,昏暗的灯光照亮了地道的入口。
三人这才进了地道,时间正值酷暑,里头可谓潮湿闷热,滋味实在不大好受。刘武进因为被迫服了那毒,着实发作得难受,走得慢慢吞吞。
初念低斥了一句,到底不耐烦他这样磨磨蹭蹭,只得给了他半颗解药。
刘武进接到后忙不提地服下,痛痒难忍的五脏六腑立刻安分下来,舒服到眯起的小眼睛精光流闪。
初念冷眼旁观,淡淡提醒“别高兴的太早,半颗解药可不够。”
刘武进忙道“自然自然,下官定会为女侠赴汤蹈火,不敢有半分推辞。”
这下子,三人脚程便立刻加快了不少。
地道狭窄,堪堪两人并肩前进。刘武进带路,余二娘举灯在前,初念垫后,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四周。
中途没什么岔路,四壁都是土坯,看起来并没有暗藏的机关。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前方甬道隐隐出现光亮,刘武进的脚步也忍不住开始加快了些。
初念却忽然冷冷开口“停下。”
刘武进显然有些焦躁,但小命握在她手里,不敢不从,只得僵硬着停下脚步,脸上堆起谄笑,问道“女侠有什么吩咐”
初念便问他“前面是什么情况”
刘武进原本想着,这女子只知道行侠仗义,到底是年轻气盛,心思粗浅了些,自己只需将她顺利引到白石崖去,那里到处都是自己人,任她有再多的狠辣手段又能如何不过一个弱女子,多得是办法让她乖乖交出解药。
没想到她还挺精明,居然这般谨慎。
到底是老狐狸了,心中各般念头转过,面上还是装作老老实实“前头是一口枯井,我们到了井底便可拉动摇铃,上头的人听见了,自会放下木桶,将我们都拉上去。”
“一只木桶,我们三人能同时上去”
刘武进擦了擦冷汗,道“不行的,一次只能上一人。”
初念不轻不重地哼了声,又问“上头有多少人接应”
刘武进道“上头只是个中转的地儿,平日人不多,只有两个车夫轮流候着。”
初念冷冷地说“他们若发现拉上去的人不是你而对我动手,你的解药可就没了。”
刘武进只当她是怕了,连忙说“不会不会,平日里我也常常送些女子出去,不如稍后我们将二娘先送上去,女侠你,若肯露出真容,应当也不会被怀疑”
初念不置可否,全程紧盯着他的神情,看着不似说谎,想来,藏匿那些女子的地点离这个接应场所应该有些距离。
她想了想,对余二娘说“把油灯给我。”
余二娘不疑有他,将油灯交给她。初念接过来,将油灯举起来,眯眼在她脑后辨认了一番,一根银针迅速刺入其玉枕穴,余二娘来不及疑惑,便软倒下来。
刘武进看到这一幕,脸色变了变,不由后退几步,干笑道“女侠,这是做什么”
她要做什么,难不成还要跟他汇报么
初念冷冷一笑,一记手刀劈在刘武进颈后,见他也昏迷过去,想了想又在他周身数个大穴上扎了针,确保此人三天三夜都醒不过来,才站起身来。
初念不傻,那些被困女子的事情,多半是真的,但也不排除是刘武进的托辞,但不论是真是假,想要将她们营救出来,绝非她孤身一人带着个弱女子能够办到的。
既然没有把握,当然要去寻找救兵。
应当去找谁,她心里已经有了计较。
昏迷的刘武进肥硕沉重,初念懒得理会,任由他躺在暗道阴暗潮湿的地面上。余二娘虽是农家女,但看得出在家中该是颇受宠爱,没怎么吃过苦头的,初念借着油灯的光,找了个干燥些的地儿将她挪了过去,低声道“得罪了。上头什么情况很难说,带你出去着实有些麻烦,可留你在这里,你我萍水相逢,我又实在不敢轻易相信你,毕竟此事关系到你我的身家性命,就只好叫你暂时受些委屈了。”
余二娘昏迷着,自然听不见她的道歉。
她被扎了玉枕穴,银针不,短时间内也不会醒转,初念心中估算时间,待她清醒时,自己也差不多可以回来了。
为以防万一,还是放了些干粮在她手边。
做完这些,初念又在附近查探了一番,确定除了前方微光处,再无其他出口,只得继续向那个方向走去。
那光亮处看着不远,却也走了半刻钟,等终于到了尽头,初念抬头一看,果然顶部亮亮的一个圆口,似是一个井口。
她拿着油灯在井底查看了一圈,果然看到一条细细的绳索,想来就是连接摇铃的绳子。
这绳子暂时不去动它,初念又去查看井壁,不出意料,井壁光滑得很,根本无法攀爬,除了摇铃让人放下木桶来,还当真没有旁的法子出去。
初念想了想,还是摘了软皮面具,放下发髻挽了个女子的发式,虽身上还穿着男子的衣袍,却也不至于令人认错性别。
然后伸手去扯了扯此前发现的绳索。
很快,井口的光亮便被遮挡了一部分,初念仰头看着,一只木桶顺着井口咕噜噜地滑下来。这桶比普通的水桶要大上不少,不过也就堪堪能挤进去一个人。
初念进了木桶,一手扶着井绳,一手捏着银针。
比起滑下来的迅速,水桶上去的速度要慢上许多,伴随着模糊的轱辘摇动的声音,水桶在半空中短暂地停顿了几次。
初念判断,拉水桶上去的这个人应该不太会武,否则不会这般吃力。
待她终于抵达井口,看清那个摇桶的人,便知道自己的判断不错。
对方是个五十来岁的老汉,走路脚步轻浮,不像是练家子,他头发花白,脸上有着明显的皱纹。他应该是见惯了这等子事,对井里头钻出个绝色少女的事儿丝毫不意外,只是因初念更加脱俗的容貌而多看了几眼,顺口还问她“刘大人在底下么”
初念从桶里出来,便不着痕迹地打量周围。
是个寻常的农家院落,只是四周都不见其余的人家,看来十分僻静。
只有眼前的老汉一人,并不见刘武进说的另外一个车夫。
见那老汉相问,初念做怯懦状点了点头。
那老汉并未起疑,便又拎着那木桶打算抛下去接刘武进上来。初念趁他不备,一根银针入玉枕穴,老汉软软倒地。初念留心四周,确定无人前来,便将那木桶捞上来,将老汉塞进去,再将装着人的木桶放入井中悬空吊着。
做完这一切,她便轻手轻脚地走近房舍,从没关闭的栓窗看清,另一个车夫正在屋子里头吃酒。
吃了一会儿,那人似乎觉得同伴去得久了些,扯着嗓门喊了几声,不免觉得奇怪,怎么半晌没动静便要出来看看,刚一出门,便被初念撂倒了。
初念将人藏在隐蔽处,又四下搜寻了一番。
这农舍果然并无其他人,倒是马棚里养着两匹膘肥体壮的棕色骏马,不远处放着一辆空置的马车。初念没理会那马车,只套了一匹马,翻身骑上去出了农舍,沿着来时刻意记下的地道方向,一路往东走去。
路面状况比地底复杂多了,不过也差不太远。赶了半个时辰路,初念便看见了熟悉的县城。她摸了摸脸上重新附上的面具,双腿轻夹,驱着马儿径自往西街芙蓉巷而去。
顾宅今日有些忙乱,派出去和回禀的人进进出出,和往日里门可罗雀的清静场面大相径庭。
初念有些意外,却也没多想,便下马去叫门。门房小厮见她面貌陌生,一开口声音却耳熟得很,颇犹豫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惊喜道“姜大夫”
到了安全地界,初念也就不遮掩了,她背过脸去将面具摘下,展露出自己的真面目,对门房点了点头,道“我回来了。”
门房的反应令她有些意外,他表现得有些异常大喜过望了。
初念住在此处,本不需引路的,可他却一路领着她直奔世子院落,一路上唠唠叨叨的说了好些话,初念才搞清楚状况。
原来顾宅今日的忙乱,竟是由自己引起的。这门口出出进进的人,都是靖王妃和顾世子派出去找她的,他们竟然还让季轻去县衙要人去了。
虽在意料之外,倒也是情理之中,毕竟顾世子的命,和她也算是休戚相关了。
尽管如此,他们的好意,初念还是心领了,心中也涌出淡淡的暖意。
到了顾休承的院子,门房高高兴兴地禀告了一声“姜大夫回来了”
便听到院中传来阵阵欢喜的低呼声,随即靖王妃身边的仆妇便迎了出来。初念进去,便发现靖王妃果然也在此处,她关切的目光在初念身上细细打量了一遍,柔声问道“你没事吧这一整天,是去哪儿了”
顾休承则坐在轮椅上,也目光灼灼地看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