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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相思
    午后, 殷家的几个姊妹来探望初念。

    初念回到殷家半个月了,殷处道虽然没有大张旗鼓,但该为初念做的, 都不动声色的逐一办妥了。

    上了族谱,派人去户部改了丁籍,曾经的姜初念,再次改了姓,变成了殷初念。

    刚好是过年期间, 跟着他一道去了宗祠,拜祭了祖宗。

    还选了个日子办了次家宴, 将平日里各自忙碌的一大家子人聚起来,长辈、平辈、小辈,都正式见了面。

    家宴上, 初念得体的逐一拜见长辈, 同龄的兄弟姊妹都认了遍脸,还有几个被乳母抱在怀里牙牙学语的小豆丁,也一一给了见面礼。

    初次见面, 众人都很客气,无人知晓, 在初念的记忆中, 他们中的大多数, 都因为那场浩劫, 在几年后遭遇大难。

    初念忍不住将眼前的这些人与记忆中的进行比对。

    一个家族太大了,总会出现各种各样的人, 今日他们都依附在父亲殷处道的庇护之下,却也不乏有人不满足于现状,去寻求其他看起来更有前途的发展。

    人各有志, 初念并不反对任何人选择自己想走的道路。

    但如果他们选择的道路,最终是以家族覆灭作为代价,她更希望这些人能够与殷家划清界限。

    她可没忘记,前世就是因为某些人的胡作非为,令父亲早死谢罪,也正是他们自己作的,在父亲死后,殷氏几乎是立刻便树倒猢狲散,瞬间支离破碎。

    初念不喜那些人,甚至说得上仇恨。但心里也知道,一笔写不出两个“殷”字,这些人胆敢犯诛九族的罪,自家根本撇不清干系,只能在他们犯事之前事先防备着。

    前世的后面几年,初念一直卧病在床,身子差,精神也差,做任何事都要花费比平常数倍的时间。好在那些时候,她避居在别庄,没有旁的事情分心,生平唯一的消遣就是看看医书,钻研一些稀奇古怪的病例,反而比康健的时候学得通透。

    偶尔,也会听到一些来自朝廷的消息。但在殷氏出事之前,初念并不关心在意那些,因此需要多花些时间,才能把记忆深处的那些人和那些事串联起来。

    这次来串门的殷氏姊妹有四个,按照家族排行,分别是八娘、十娘、十一娘和十三娘,几个姊妹的都是花一般的年纪,排行最长的八娘今年十六岁了,最小的十三娘,刚巧是十三整岁。

    初念归家之后,按照年纪应当排行十一,这样十一娘以下的姊妹都要调整排行,实在是桩麻烦,殷处道便发下话来,让姊妹们都不必调整了,初念便被称为娇娘,这是初念母亲在怀她的时候取下的小名,之前在姜家时,私底下也是这么叫她的。

    四个姊妹在初念房中说话,年纪最小的十三娘性子灵动,忍不住东看看、西看看,初念对旁人都淡淡的,唯独对她还算亲切,让春妮去取了一罐点心,说着“这是熹微楼的新品,你们尝尝看。”

    却将罐子先递给了十三娘。十三娘平素最喜钻研吃食,接过便喜滋滋地拈了一块放进嘴巴里,随即夸张的长叹一声,笑道“这也太美味了吧熹微楼果然名不虚传”

    一旁十一娘见了,忍不住酸酸地开口“熹微楼的点心,听说可是价值不菲,娇娘,伯父对你可真好”

    十三娘忍不住又伸手拿了一块,不以为然地嘟囔了一句“伯父当然对她好啦,这可是他唯一一个嫡嫡亲的亲女儿。”

    说完冲初念亲昵一笑。

    却不知此话一出,在场的另外三位姐妹脸色都变了变。

    初念也不解释,那并非是殷处道买的,而是顾世子派人送来的。

    见初念不说话,一直端坐品茶的八娘却开了口,道“我们今日来就是想问问你,娇娘,有人说昨日的元宵灯会上,见到你跟一名外家男子举止过密,可有此事”

    初念愣了一下,才问她“此话怎讲”

    八娘便道“如今外头可都在传,说你昨夜与一名外男看灯,对方不知怎的落了水,是你不顾名节跳下水去救他,上岸后还,还行了某些亲近之实你说,可真有此事”

    因为听说的细节太过令人羞耻,八娘甚至不好直言,只含糊一语带过。

    初念作为当事人,自然听得清楚明白。

    她不由冷冷一笑,道“外头在传我可不知,这京城中如今能有几个外人认得我。我昨日的确出去看灯,此事经过父亲的许可,无需瞒人。只是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我出门时佩了幂离,看灯时戴着面具,绝非是外人能够轻易认出来的。八娘,是谁告诉你看见我与外男看灯,又在外头胡言乱语的她又如何保证,自己看得真切,没有走眼呢”

    八娘未料到她这般反问,原本姿态高傲,这下却变得有些尴尬,忍不住回头去看身边的十娘,一时讷讷无言。

    初念顺着她的视线看向十娘,嘴角勾出讽刺的弧度。

    十娘见状便有些恼了,再沉不住气,也不与她纠缠那些无关紧要的琐碎,直指要害“可你捞上那男子,为他急救时却取下了面具,如此,谁还不识得你”

    初念便点了点头,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所以是你。外头的传言,都是你在搬弄是非”

    十娘被她怼得涨红了脸,初念却话锋一转,怒道“你也知道,我是为了救人性命才那样做的。你认为有何不妥”

    八娘见十娘说不出话来,初念又自己承认,也不怂了,便道“你要知道,这里可不是你长大的山野乡间,京城有京城的规矩,众目睽睽之下,你做出如此伤风败俗之举,破坏的是伯父的声誉,也牵累了我们殷家姊妹的名节,你竟还不知错”

    眼看着气氛紧张起来,原本快活吃点心的十三娘默默放下了手,有些无措地看着她们。

    初念却微微一笑,指着十娘道“我行医救人、事急从权,在你看来是伤风败俗,她搬弄口舌、诋毁姐妹,却来说我牵累了你们的名节”

    八娘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可十娘说得都是事实,难道你竟觉得自己没错我们是好心才来提醒你谨言慎行,如果你坚持这般不知悔改,就不要怪我们去告诉伯父。”

    初念淡淡地说“你们请便,慢走不送。”

    八娘被她油盐不进的态度气得够呛,蹭地站了起来,牵着十娘的手,道“我们这就去见伯父。”

    说完狠狠剐了初念一眼。

    初念视若无睹,见十三娘流连的目光还锁定在那罐子点心上面,甚至有闲情笑了笑,对春妮道“再去拿一罐来,让十三娘带回去。”

    十三娘闻言高兴地跳了起来,对初念道“谢谢娇娘姐姐。可是”

    她看着已经出去的三位姐妹,有些为难,初念便主动道“你先回去吧,下回再来玩。”

    十三娘于是抱着罐子,蹦蹦跳跳地跟着三姐妹走了。

    春妮看着小姑娘活泼的背影,不禁叹道“还只是个孩子呢。”

    初念便笑话她“你比她也大不了多少。”

    春妮便道“主子是主子,跟我们这些人如何比得”

    初念浅浅一笑,这些姊妹看起来跟她年纪相当,但其实比她真实的年纪都小了十来岁,一直生长在大家庭里,什么困苦都没经历过,的确都是孩子。

    跟她们争闲气,又有什么意思

    前世的初念刚回到殷家时,是很努力想要融入这个环境中的。但长在乡间的女孩子,跟被严格的规矩教养大的女孩子之间,的确存在着很多不可调和的矛盾,初念也是花了很长时间,才放弃寻求她们的理解,只要做到表面的和平相处已经足够。

    但到底没忍住开口怼了十娘,却是因为迁怒。

    十娘的父亲,就是那个私通豫王,把整个殷氏拖入无底深渊的罪魁祸首。

    她说自己的行为牵累了家中女孩的名节,却不知,正是她父亲的贪婪和短视,断送了整个家族的生命。

    若不是因为罪证确凿,让皇甫卓拿到了把柄,令新帝都无法出手庇护,殷氏上下数百口人丁怎会在一夜之间被悉数打入天牢斩首的斩首,流放的流放,女眷则沦为娼奴,未成年的孩子也不能幸免于难。

    初念前世拼尽最后一丝力量,孤注一掷,带着太子逃离皇甫氏的控制,也是为了给殷家换取一线生机。

    却不知究竟成功了没有。

    结果她没有看到,因为她已经死了。

    或许有一个知情者,皇甫述。或许找个机会,能从对方口中套出一些话来。在那个不知去向的前世,殷家人的结局,究竟变成什么样了

    其实知不知道的,也不重要了。

    逝者不可追,前世的事情,当做的她已经做了,结局如何已经是她无法干预的。

    但这一世,却还来得及。

    想到这里,初念扭头去问春妮“六哥如今在忙什么呢你去帮我问问,看他什么时候有空,我想见见他。”

    有些事情,依着父亲的性子,未必能按照她的心意来处理,也就起不到防患于未然的效果。但殷陆却是不同的,他为人机敏,只要稍稍透露些许消息,他便会知道什么是最优选项。

    甚至不必跟他说得太明白。

    春妮答应着去了,前头却有小丫头来禀告,说舅老爷回来了。

    初念起身去迎,到了门口,却见季轻亲自将姜道飞送了回来。他对初念这样解释道“姜神医重伤初愈,世子不放心,让我亲眼看着他进门。”

    初念感激他们的好意,随口问他“世子的病情如何可都大好了”

    季轻闻言,脸上浮现一种初念看不太懂的喜色,只听他连声道“世子没有大碍了,现在好得很姜神医开了好些汤药让他继续调理,只是”

    初念疑惑道“只是什么”

    季轻直白地回道“只是宿疾虽除,相思难断。姜大夫,您什么时候去我们府上走一趟世子他想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