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傅氏被抓进刑部该如何审讯暂且不提, 赵国公看着这些人离去的背影,思来想去还是觉得面子上过不去,对随侍道“备马, 去兰溪苑。”
这小傅氏做得再怎么不对,也不好对簿公堂 , 哪怕是关起门来让族老解决呢
传出去这算什么话嘛。
要知道皇帝现在昏迷不醒, 指不定哪一日就驾崩了,眼下这紧要的时刻, 哪能让家里的这些琐事, 影响到靖王的声誉
赵国公心道,女儿还是太年轻气盛,不知道隐忍, 他得去找她好好说道说道。
赵国公心中是如何筹谋的,靖王妃并不知情,眼下她只关心自己的弟弟到底能不能顺利脱险。
将人打发去刑部后,她立刻移步世子所在的院落, 初念正在研究那些毒药,面前的瓶瓶罐罐摆了一排,又有十来个白色小碟,里头各自盛了些颜色古怪味道刺鼻的液体。
见她来了, 初念嘱咐道“仔细这些东西,里头都是剧毒。”
她手里捻着银针正在试毒,身前桌子上摊放着的湿布上, 已经密密麻麻地摆着十来根。
靖王妃闻言,立刻退后两步,看着她的动作,问“现在情况如何”
初念道“世子的症状, 似乎是这几种毒药混杂在一起导致的,我得还原一下各种毒药的剂量,才好配置对应的解药。”
靖王妃便将姜、武二人的口供说了,只是这二人也不懂毒,当时觉得银针伤人恐怕没有那么容易得手,便将所有的毒药混合在一起,还加了一味蛇毒。
初念点了点头,心道果然,与她估测的相差无几。
靖王妃又问“那你要如何还原需要什么只管开口。”
世子虽然之前已经康复,但私库中存放的各种药材只多不少,其中不乏各种名贵罕见的珍品,初念往日里便眼馋他的私藏,世子也不见外,总叫她随意取用,是以便熟悉得很,眼下倒也十分方便。
于是便道“世子的药库齐全,并不缺什么,只是要反复试验才能知晓各种毒药具体的剂量,可能需要一定时日才能出结果。眼下我用针法将世子的情况暂时稳定住了,毒势虽然不会扩散,却也很煎熬,加上他腹部还有剑伤,这段时间又要吃苦了。”
靖王妃闻言脸色沉凝,恨恨的说“怪我不够狠心,早该将那毒妇解决,便不会有今日的事了。”
初念心有戚戚,叹道“王妃仁慈,心中牵挂骨肉亲情,下手总有顾虑,只是恶人却不会这么想。”
两人正说着,靖王妃便见初念捻起一根银针,往自己手腕处扎了去,一颗晶莹的血珠随着她的动作冒了出来,连忙惊问道“你这是做甚”
初念一时没有理会,观察那血色变化的速度,食指扣在脉搏上静数变动的情况,静默片刻才抽空回答“我在试药。王妃不必担心,这些毒药我亲自配置出来的,知道如何解。”
初念神色平静,淡淡地说出这番话,靖王妃却大为震撼地看着她,没想到她说的试药竟是这种试法。她忍不住问道“用些猫猫狗狗来试不可吗再不然,我让人去刑部找来几个犯人”
初念摇了摇头,前世她身中剧毒,师父为了给她解毒,各种稀奇古怪的毒都试过,小傅氏的这几样毒倒也并不罕见,药性如何没人比她更清楚了。如果为了掩人耳目,倒是可以先用些小动物来测试药效,毕竟这才是常规流程,但眼下世子危难,身边也没有旁的大夫,她便省去了这一步,直接用人体来试。
“我自己来试感官是最直接的,换了旁人,未必有这效果。”
初念静静等了一刻钟表,待额间冒出细密的冷汗,并且开始有了头晕目眩的感受,便再次把脉,紧接着服下一颗药丸,等那胸闷气短的感受慢慢消退,才执笔在纸上写了几行字,又对比自己和世子的脉相,将那药方加加减减,调整了一遍。
靖王妃默默看着,心道这孩子,为了珩郎,竟可以牺牲至此吗
不知不觉,眼中有些温热。
珩郎这孩子,总算不是剃头担子一头热了。不知是不是因为孤男寡女,两人困在深山发生什么了,否则她冷眼看着,此前初念一直冷冷清清的,对自家弟弟实在看不出有多少情意的样子。
这两人总算要修成正果了吗
不容易啊。靖王妃心中暗自感慨,忍不住为弟弟感到欣慰。
事实上,初念却并不认为自己的行为有多么惊世骇俗,只因她前世跟了个剑走偏锋的师父。师父为了给她解毒,什么极端的方式都用过,也从不避着她,耳濡目染之下,初念便觉得,这是医者寻求治疗方案的正常途径。
完全不知她的这一举动,给靖王妃造成了多么剧烈的震撼。
当她再次试图给自己扎针的时候,靖王妃连忙制止了她,说“你先歇歇吧,就算是试毒,也不能这般频繁。”
毕竟事关自家弟弟的安危,叫她不必试了这种话,靖王妃吞吞吐吐,到底没能说出口,心中难免有些羞惭。
初念却道“无碍,中毒时间短,加上配的解药很管用,不会对我造成太大的伤害。”
但总归,还是有些伤害的吧靖王妃神色复杂。
想到了师父,初念便提议道“京城卧虎藏龙,肯定有很多解毒高手,王妃不如悬赏求医,若是有更高明的大夫,世子也能早日脱离苦海。”
如果能顺便把师父找出来,那是再好不过了。
初念回想,前世师父大约就在这前后出现在她身边的,算算时间,他应该正在京城。
靖王妃想了想,也是这个道理,便道“那我就派人去悬赏,只是来者水准如何,还得要你帮忙把关。”
“那是自然。”初念爽快地答应了。
靖王妃看着她低头继续试药,心中满是感慨。
这孩子当真满心都是珩郎的安危,自己亲身试药不说,还不揽功劳,主动提出找其他大夫来帮忙解毒。不为名、不为利,一心一意只为了让珩郎早日脱险,这般的心意,他们如何能辜负呢
心中便立即有了一些计较。
就在这个时候,外头有人通传,说是春妮姑娘到访。
春妮是殷府的丫头,从前惯常跟在初念身边的,兰溪苑的人对她很熟悉,见她来了二话不说就请进来,到了世子院外才通报。
春妮未料到王妃也在,倒也不卑不亢,上前见礼。靖王妃和善地叫她起身,心中却咯噔一下,她只想着不能辜负了初念的情意,却疏忽了一个事实,那便是初念如今还不是他们顾家的人呢
这不,接人的不就来了。
果不其然,春妮很快说明来意,到底是官宦人家的婢女,话说得十分漂亮“娘子此次遭逢大难,多亏了世子奋力营救,我家大人感激不尽,改日一定登门道谢。听闻世子受伤,大人命我带来一些药材,看能否用得上,只是今日时辰不早了,还请娘子早些回家安置。”
自家女儿失踪这么久,殷处道心急如焚,一直派人留心兰溪苑的消息。今日终于得了信,说世子和初念都回来了,只是世子身受重伤,初念急于帮他治疗,进了兰溪苑就再没了动静,如今天色擦黑,竟还不见回家的迹象。
毕竟是未出嫁的女儿,殷处道不好兴师动众,只派了春妮过来,想将人悄悄地接回去,免得引发一些不必要的流言蜚语。
他的良苦用心,靖王妃能够体谅,只是不舍初念就这么离开罢了。
初念看到春妮才反应过来,记起此处不是山梅县的临时宅邸,她还有一重身份是殷处道的女儿,如此不管不顾,待在旁人家中着实不合适。
于是便起身,对靖王妃道“明日我再来。”
靖王妃没有理由挽留,只好对她说“好,那明日等你。”
初念亲自将那些毒液都收放妥当,才起身告辞。靖王妃亲自送到门外,看着两个姑娘离去的背影,心中难免有些颓丧,回到世子的房间,对着昏迷中的弟弟说“不是一家人,到底不便利。得早日下定,把人娶进门才放心。”
只是顾休承如今还在昏迷中,一身伤毒,如何提亲
再怎么焦急,也只能等他恢复了再说。
正这么想着,又听到有人通传,说是赵国公到了。
世子回到兰溪苑好半日了,靖王妃赶来审完了犯人,看着初念试了半晌的毒,他这个做父亲的,总算姗姗来迟。
靖王妃眼中闪过一丝嘲弄,好歹知道来看望了,晚就晚了些,比起从前倒进步了不少。
让人将父亲请到世子院子里来。
赵国公来了,却看到没看榻上昏迷的世子一眼,开口便道“浅辞我儿,你真是糊涂,咱们家的家务事,你让人捅到刑部做什么你不顾脸面,也得想想靖王,眼下这关口,是你随意胡闹的时候吗”
靖王妃脸色沉了下来,冷冷地看向他“父亲此次前来,是为了给小傅氏求情的”
赵国公连忙道“那个恶毒妇人,我为她求情做甚不过,就算她罪大恶极,有我在,有族人在,做什么让外人看了笑话你快让人撤了暗自案子,我明日安排族老在宗祠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