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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诱敌
    季轻带着大队人马离开, 熙熙攘攘的营帐内外顿时安静下来。

    太安静了。

    初念转过身来,看向榻上的世子,手指蜷了蜷。

    年轻军医犹豫地看向她“殷先娘子, 接下来, 我们要怎么做”

    女子身份不便在军中出入, 所以初念这些日子一直做男子打扮,季轻平日里都很留心, 今日也是被世子的伤势闹得,一时不察,竟当着旁人的面点出了她的真实身份。

    年轻军医十分意外,回想起她从前的种种表现,钦佩之余, 不免多看了她几眼。

    这等相貌的男子着实阴柔了些,若她是个女子, 却又说得通了。

    事实上, 她如果做女子装扮,应该会很漂亮吧只是身材看起来有些怪异,如果她是个女子, 即便束胸了,为何肩背、胯骨这些关键部位, 却还是个年轻男子该有的模样, 丝毫看不出女子的端倪

    年轻军医心内是如何好奇,初念无从得知,也无暇追究,被他这么一提醒,才强行打起精神来,低声道“为将军腾出一个单独的营帐吧, 他的伤势需要静养。”

    营帐很快被清理出来,年轻军医找来帮手,用担架将世子挪了过去,又熬了分量充足的祛毒汤,帮他灌了进去。

    初念趁着这段时间沐浴更衣,换上洁净的布袍,打算为世子取出体内细碎的弹片。

    鼓足了勇气正要动手时,帐帘忽然被掀开,无名站在门外,他一身风尘仆仆,刚从西面营地赶过来。

    “顾休承受伤了”他问道。

    在师父关切的目光中,初念忍不住看了一眼病榻上的人。

    无名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就算隔着老远,也看清了世子果真伤得不轻。他微微叹了口气,看向初念道“你先帮他处理,我去清理一下,等会儿来帮你。”

    初念不甚自信的眼中,染上了一些光亮。

    是了,此时她并非孤身一人,还有师父的帮助。

    师父的医术不是她能够比肩的,他更厉害,一定能救回世子。

    是的,初念虽然斩钉截铁地答应了季轻,但其实心里没什么底气,世子的脉相太弱了,他极有可能撑不过开膛破腹的治疗,可如果不那么做,那些弹片遗留在体内,他同样命不久矣。

    初念十分为难,直到得到师父的允诺,才安心了不少,连忙点了点头。

    无名回到自己营帐,命人打水来,将自己浑身上下好好清理了一番,长发悉数束起,穿上崭新的布袍,又在身上抹了一层祛毒药汁,才赶往顾休承所在的营帐。

    尽管是白日,依旧点了数盏油灯,营帐内被照得灯火通明。

    初念已经为世子扎了针,他本就昏迷着,但如果取弹片的过程中忽然醒来,却是件非常危险的事,初念必须确保他一直昏迷不醒。

    这样做并不难,难的是,被她用银针封住各大要穴的世子,气息越发地微弱了。

    初念闭了闭眼,心中默念着不要把他当成世子,当作一个陌生人,一个素不相识的患者。

    似乎只有这样,她才能控制着双手不会颤抖,才能保持平日里应有的冷静和专业。

    初念取出一把锋利的针刀,切开血肉模糊的伤口,开始耐心寻找内里的碎片,无名再次赶到时,她手边的瓷盘内,星星点点的血迹中间,摆放着已经找出来的数十个微小的、形状不一的铁片。

    无名接过了她手里的镊子,道“我来吧,你先歇会儿。”

    初念听到声音时顿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确定了是师父,才默默点了点头。

    她将镊子交给无名,默默走到一边,后知后觉,自己出了一背的虚汗。

    无名叫她去歇着,可初念不肯离开,她紧紧盯着世子的伤口,没什么表情,似乎只是想看师父如何处理的。

    无名手里顿了顿,对她道“军营里没什么好药,他这个情况,需要服用一些参汤来补充元气。我在西面营帐的暗格里藏了个匣子,里头存着几支好参,你亲自走一趟,去把它取来。”

    初念这才听了他的,转身出去了。

    西面大营距离此处挺远的,初念拿着无名的令牌快马赶了过去,来回便花了两个时辰。等她回来时,师父已经处理好了世子的伤势。

    他将挑出来的弹片都给她瞧了,密密麻麻铺了瓷盘一层。

    “眼睛能瞧得见的,我都取出来了,伤口也用羊肠线缝合,上了一层厚厚的伤药,接下来如何,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世子的胸口被缠上了一层又一层的纱布,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连微弱的起伏也看不见。

    初念强忍着去为他把脉的冲动,取出去师父营帐中拿回来的盒子,打开一看,里头果然放着几株保存完好的人参。

    “好东西啊”无名拿起一根在手中查看,巴掌长的人身茎身粗壮,芦头细长,芦膀圆润,表皮的横纹密集,这一根起码也得有百年的参龄了“这还是从皇甫述那边讹来的,费了我不少心思。”

    初念见他似乎又犯了老毛病,连忙夺过来,啐道“都什么时候了,你可别犯小气,等把世子救回来,陛下和皇后娘娘难道还会少了你几根野山参吗”

    无名见她这样,不禁笑了笑。

    她可总算恢复了几分活力。

    无名口中却道“也是这个道理。”

    手劲便松了些许。

    初念慷师父之慨,豪气地取了一根整参,去营帐外的小炉子上,亲自为世子熬参汤。

    世子昏迷了三日,一直不见醒,期间也发了几次高热,好在有无名在,每次都化险为夷,他说“虽然暂时不见清醒,但只要细心照料,应当不会再有性命之忧。”

    至此,初念才稍稍松了口气。

    几日后的傍晚,大营外传来一阵喧哗,初念叫那年轻军师出去打听,原来是季轻他们回来了。

    那日季轻率军追击皇甫述的残部,双方在锦城外的肖阳县遇上了,大战了一天一夜,蜀军全军覆没,算是彻底被击溃了。

    季轻耽搁了许久,只因在伤亡的蜀军中,并没有看见皇甫述的身影。

    这贼厮,不知道什么时候逃走了

    季轻想追,但天大地大,谁知道这人逃到哪里去了。领着大军做这事也很累赘,他干脆先带着士兵们回到大营交差。

    皇甫述虽然败逃,但他短期内是没了对抗朝廷的能耐,剩余的几座城池少了他的支援,被朝廷收复只是时间的问题,已经没了太大威胁。

    季轻作为副将,代替昏迷的世子给京城送了消息。

    蜀地的叛乱至此分崩离析。

    朝廷的诏令来得很快,皇帝指派了包括季轻在内的几个将领分别领兵,尽快收复剩余的城池,又点名初念和军医们好好照料重伤未愈的世子,如果情况允许,即刻带他回京休养。

    世子的情况短期内不宜长途跋涉,季轻给京城又回了信说明,他还想辞了皇帝给的躺赚军功的平叛差事,自请带人去搜查皇甫述的下落。

    此前,皇甫述癫狂的状态令人不安,季轻总觉得,留着这个人,便是留了个祸害,保不齐哪一天能闹出什么始料不及的祸事来。

    初念同意季轻的想法。

    但她却认为,皇甫述未必已经远走高飞。

    他从割据一方的反王,沦落到人人喊打的逃犯,所有的一切,都是拜她和师父、还有世子所为,以这个人的性格,他绝不会放得下一切恩怨,只为苟活于世。

    他一定躲在某个角落,且没有走远。

    季轻听她这么一分析,觉得很有道理。

    可回想起来又觉得毛骨悚然。当初他就是派了鹰卫刺杀世子,自己躲在暗处放冷枪,害得世子至今昏迷不醒。

    倘若再放任他藏身在暗处,指不定还会发生什么事。

    初念想了想,道“我有一个主意,需要你们的配合。”

    季轻忙道“说来听听。”

    初念去了世子先前的营帐,从架子上取下一个精美的匣子。季轻看着那匣子,不由道“这不是”

    初念打开那匣子,露出其中的物件。

    正是两年前,她送给世子的那张面具,拓在世子脸上做出来的,与他脸型一模一样的面具。

    初念送给世子的礼物不多,但每一样,都被他带在身边。

    这面具也时常被他拿出来把玩,只是这张脸与他自己一个样,戴与不戴没什么差别,倒是叫季轻时常取笑他。

    季轻隐隐有了一些想法,问道“你打算用这面具,做什么”

    初念将那面具附在自己的脸上,清了清嗓子,变了声音“就用本将军这张脸,将他引出来,如何”

    季轻听着世子熟悉的嗓音,看着眼前矮了数寸的世子,虽然此前他曾经看过这一幕,时隔两年再看一次,依旧觉得离奇。

    半晌,他才回过神来,咽了咽口水,道“我觉得,此计,甚妙”

    当日,朝廷军驻扎的大营传出一个令人欢呼雷动的消息顾将军醒了

    顾休承此人,身为皇帝的妻弟,大衍王朝尊贵无匹的国舅爷,本该高官厚禄,躲在京城远离一切灾难,却毅然投军从戎,平定四方叛乱。一开始众人都有些不服,担心他胡乱发令,时间久了,却被他的人品、才华、智慧和实力所折服。

    不知不觉,他已经成为这支大军的主心骨。

    将军重伤,军中难免人心浮动,好在蜀军已经彻底击败,否则极可能会生出变故。

    无论如何,将军醒来了,听说已经能在营帐内走动,这个消息令人振奋不已。

    早就听说朝廷要封赏他们,只是碍于将军的伤势,暂时不能回京领赏。他现在醒了,离大军回京的日子还远吗

    大战告捷,没了旁的消遣,这个消息便如同插了翅膀一般,飞遍了全军上下。

    藏身在暗处的皇甫述听到这件事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顾休承竟然醒了他居然没死这怎么可能

    他以为自己的敌人只剩下殷初念和那个化名李青的神秘人士,结果现在,已经在他的复仇名录上划去姓名的顾休承,竟然又活了过来

    他绝对不允许

    作者有话要说  面具的梗好像过不去了o ̄ ̄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