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校园到社会
04
程樾很快睡了过去, 只是在外人看来,她更像是晕了。
在黑暗中,程樾见到了很多人, 很多事。
有她小时候的调皮,带着一群小朋友捣乱, 后来被家里人教育要淑女, 不要凡事都出头,就算想做什么事, 也要让别人去做, 她要做那个在幕后发号施令的人。
程樾的性格和思维方式,可以说是被家庭教育一点点纠过来的,自然不会有什么放飞的时刻。
程樾记得, 齐慧歆和她说过,其实大部分人生活在这个世界上,都没有真正放飞过,人在社会里, 要遵循社会法则,不能任由自己的性子来。
程樾每天听着他人灌输给自己的道理, 一边不屑着,一边还要不动声色的点头, 表示受教了, 听懂了。
她的反骨, 没有人发现过。
她走的路,没有尽头, 前面都是黑色的。
也就是那天,她突然在黑暗中听到了一个人的歌声,那不是什么旷世奇作, 也不是那种在战争年代唤醒民众良知,且振聋发聩的乐曲,那只是一首传唱几十年的老歌。
她听见了,就像是在黑暗中有了陪伴,再走那条路似乎也不是很乏味。
就在那一刻,程樾不得不承认,艺术是有魔力的,无论是音乐还是绘画,它们都是人在绝望时的精神慰藉。
她的耳边又一次响起那个旋律,那个嗓音。
直到她的眼皮动了动,手忽然被人握住。
她醒了。
“程樾。”
握住她手的人,叫着她的名字。
程樾的意识回来了,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却不是唱歌的人,是贺言。
程樾睁开眼,没有挣扎,只是扫过陌生的地方,她此时已经不在那个小酒吧了,而是在私立医院的病房。
这家医院她也住过,房间的陈设她有印象。
程樾收回视线,看向坐在床边的贺言,清清嗓子,说“我只是感冒,你怎么把我送这里来了。”
她的声音很哑。
贺言很快来到床尾,将床的上半部升上去,又倒了温水给她,应道“你不是普通的感冒,在陌生的地方都能晕倒,我不送你过来,难道把你扔在那边”
程樾一手接过水杯,又看了看另外一只正在输液的手,没有多言,喝了半杯水,才问“这件事还有谁知道。”
贺言说“我没跟你家里人说,但是这里的医生认识你,他们会不会说我就不知道了。”
程樾扫了贺言一眼,无声的叹口气。
很快,程家人来了。
程樾撑起笑容,安抚着齐慧歆,虚应着程中月,随后又看向站在外围的贺言,说了句“贺言,今天的事谢谢你。”
程中月像是这才注意到贺言的存在,诧异的转身,很快笑了。
齐慧歆将贺言送出病房,一起走了一小段路,并将事发的来龙去脉问了一遍。
贺言只说,是和程樾约了见面,在一个小酒吧里,不知道程樾得了重感冒,也没想到事情谈到一半,她会晕过去。
等到齐慧歆返回病房时,程中月已经离开了,程樾一个人看着窗户的方向。
齐慧歆简单的收拾了一番,并告诉程樾,这件事没有告诉爷爷、奶奶,怕他们着急上火,再急出病,她也问过医生,的确是感冒,幸好没有别的问题。
程樾没有应。
直到齐慧歆坐下,说“之前你给家里打电话,只说是鼻子不通气,喉咙不舒服,幸好贺言通知我们。”
程樾低声说“是他大惊小怪,我就是累了,在酒吧包厢里睡一小会儿。”
齐慧歆并不赞同“不是自己的地方,你怎么能放心”
程樾笑了下“是邵北川朋友的酒吧,那个老板人还不错。”
齐慧歆张了张嘴,叹气。
隔了几秒,齐慧歆问“你还想他么”
程樾摇了下头,又点头“我也说不好。”
她以为她会很想,有时候又觉得还好,她以为她不会想,可是当一个人疲了累了,需要喘口气的时候,又会开始想。
在齐慧歆的坚持下,程樾在医院休养了三天。
在这三天里,贺言来看过她两次,一次是交代学校的事,一次只是闲聊。
其实程樾看得出来,贺言第二次来,是有事想问,或者说是想试探,就是那天她进医院之前,他问的那个问题你似乎对他有些敌意
这个“他”指的就是贺之川。
只是程樾虽然看出来贺言的疑惑,却不点破,更没有解惑的意思。
是啊,她是对贺之川有敌意,但这只是她自己的事,与他人无关。
不过在对付贺之川这件事情上,她并不介意与人联手,或是推一个更针对贺之川的人出来,将这个绊脚石清除掉。
她的敌意藏得很深,当着所有人的面,从没有露出分毫,有时候连她自己都要忘记了。
那天贺言离开以后,程樾便走出病房,到院子里溜达。
她没带手机,就只想一个人,不受任何信息的骚扰,在一个谁都不认识的地方,独自待一会儿。
这几天,她每天都会到院子里坐上十分钟。
只是这最后一天,天不遂人愿,她之前坐的那个长椅上,已经有人了。
那是个男人,约莫二十六七岁,身材精瘦、结实,宽肩足以撑起肥大的病号服,外面还罩着男士羊绒外套,此时正翘着二郎腿讲电话。
程樾扫过男人看向别出的侧脸,他戴着黑框眼镜,眼睛半眯着,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是隐约感受到周遭的气场,透着强烈的不悦。
程樾无意听一个陌生男人在电话里教训人,刚走近便绕开了,仿佛只是路过,脚下走的也很慢,绕着院子溜达了半圈,隔了好几分钟才折回来。
她想着,男人训完人也该走了,她还是想坐一会儿。
只是折回来时,男人还在那里,他倒是不讲电话了,手却从外套兜里摸出一包烟和一个金属打火机,“啪”的一声,点燃了,手势无比熟练。
程樾脚下顿住,看着男人低头吸了口烟,遂又抬眼,透过被风吹的有些乱的发梢,朝她这里扫了一眼。
程樾的脚尖转了个方向,已经当下决定回病房。
可男人却比她动作更快,眼里划过惊讶的同时,手指一松,就将烟扔到地上,并用脚尖踩灭了。
紧接着,男人又往旁边错了错,坐到长椅的边缘。
这下,程樾也不好走开了,径自走过去,坐在椅子的另一边,和男人各自占据一角,中间隔开的距离足以再坐两个人。
一阵沉默,安静的不像话,偶尔只有冷风拂过。
男人外套兜里的手机又一次震起来,他将电话拎出来,快速讲了几句。
程樾微微侧头,扫过去,刚好见到他手里那个商务电话,以及从他袖子里露出来的男士腕表。
仅是这两件东西,程樾已经心里有数。
等男人挂断电话,将它放进兜里,又隔了几秒,忽然开口“刚才的事,抱歉。”
程樾一怔,起先不确定他是在跟自己说话,转头对上男人礼貌且带有歉意的目光,这才明白他指的是什么。
程樾说“这家医院是无烟医院,不过长椅不是我私人的,谁都可以坐。”
男人笑了下,很直接的问“你是因为什么住进来的”
“感冒。”程樾问“你呢”
男人说“食物中毒。”
程樾扬了下眉,再度扫过男人颀长的身躯,有点想笑。
男人似乎也感受到程樾的笑意,清了下嗓子,又问“你是本地人”
程樾只“嗯”了一声。
男人又道“我是来出差的。”
这次,程樾连“嗯”都没有了。
又过了片刻,程樾拉紧了外套,站起身,非常礼貌的说了句“我先走了”,随即抬脚。
而在说那句话时,她甚至没有看过男人。
直到男人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小姑娘。”
程樾已经走开几步,站住了,转头时,见男人也站起身,十分绅士的露出一抹浅笑。
“我再次跟你道歉。敝姓韩,韩羽。”
“不必介意,韩先生。”程樾也以微笑回应“不过我不是小姑娘,我姓程,程樾。”
韩羽点头“你好,程樾。”
程樾这才看清他的眼神,透过镜片,温和却锐利。
转眼,程樾出院了。
这天晚上,程樾在自己的卧室里,发了一条朋友圈,并附上她拍的病房照片,只写了三个字“病倒了。”
而这条朋友圈设置,仅限邵北川可见。
几分钟后,程樾收到了邵北川发来的微信“你病了现在怎么样”
程樾抿着嘴唇笑了,靠坐在床头回“小事,休息几天就好了。”
邵北川说“要注意照顾自己,多喝水,冬天要注意保暖,适当锻炼。”
听听,简直是长辈的老生常谈。
然而这些话听在程樾耳中,却是无比的受用。
程樾回道“嗯,你也是。”
两人闲聊了几句,随即程樾问起他在意大利进修的情况。
邵北川说,每天要花大把的时间学习语言,还要练琴、作曲,有时候语言不通,就靠音乐沟通,意外地还交到了几个朋友。
然后邵北川将他近日新谱的一小段曲子,放给程樾听。
曲子节奏并不快,旋律宛转悠扬,还透着一点哀伤。
程樾听了两遍,问道“这首曲子叫什么名字”
邵北川说“还没起,旋律是在梦里梦到的,当时就惊醒了,爬起来赶紧记下来。”
程樾又问“能不能将录好的部分给我一份,我想留个纪念。”
邵北川没有多言,只将曲子发给她。
随即两人又聊了片刻,直到邵北川有事需要外出,程樾便将耳机戴上,一边听着曲子一边睡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成熟”的问题,我看了大家的留言,在这里稍作讨论
我个人觉得,感情上的成熟只是一面,不可以面盖全,也不用因为一时的看不透而妄自菲薄。
举个例子,我是感情上比较“成熟”的人,十几岁开始就是不婚主义,不为任何人,也不是受谁的影响,只是我很早就做了选择而已。
后来这些年,我没在感情上受过伤,没吃过亏,更没有因为喜欢某个人就改变选择。而且我会在开始一段感情之前明确告诉对方,我是不婚的,咱们只是彼此陪伴走一段路,能否走得长久不该由婚姻制度决定,而是你我的共识。
在“成熟”这件事情上,我只能说人有一长必有一短,感情方面我想得开,在其它方面却有短处,也多次被人评价太实在,缺乏防人之心。从这个角度来说,我是不够“成熟”,没有适当地拉开社交距离,也吃了教训,也在成长。
关于成长,有些跟头每个人都要栽,亏要自己吃了才长记性,就算不是因为爱情,也会是因为友情、亲情,或是利益,或是其它,一方面看的清明,另一方面可能就模糊了。
不过,如果人能在爱情上看透,想开,拿得起放得下,那么就可以省下悲痛欲绝的时间,去干点别的事,提升自我。
好了,废话就到这里。
最后,祝愿我党青春永驻,繁荣昌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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