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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后来
    后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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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阳的病到了五月,又出现一次恶化。

    他每天都要吃大把的药,还时常念叨说“要是明天一觉醒来就到六月,那就好了。”

    因为范阳的身体,乐队成员都不赞成他花太多力气在练习上,每次在练习室都会盯着时间,一到点就让他躺下休息。

    范阳表面上很听话,从不逆反,可到底是邵北川了解他的性格,搞了两次突然袭击,果然抓到范阳一个人溜进去打鼓。

    范阳最听邵北川的话,每次被抓包都跟个小孩儿似的。

    邵北川好气又好笑,却又无奈,转过头和程樾念叨此事,还问“我是不是做错了,要是没有演唱会的事牵头,他还不至于这么折腾。”

    程樾说“范阳看上去是你们之中脾气最好的一个,出点事都是他左右周旋,可事实上,他也是认死理的,认准的事谁也劝不动。”

    这一点邵北川也很清楚,若非如此,范阳的鼓技也练不出火候,除了才华和热情还需要惊人的毅力。

    此后几天,邵北川的精神都是绷着的,眼皮也总是跳。

    他心里隐隐觉得这是不好的预感,嘴上却不敢说,生怕应验了。

    程樾见他休息不好,眼皮子直打架,晚上还时常做梦,明知道他这是心病,却不知道从何宽慰。

    直到两天后,邵北川一大早去了练习室,打算先把屋子收拾出来。

    谁知刚推开门,就见到鼓架那里坐了个人。

    那人歪靠着椅背,像是在睡觉。

    不用问,正是范阳。

    因为范阳的状况特殊,邵北川便找人定做了一把高度适合的椅子,取代原来的鼓凳。

    邵北川脚下一顿,无声的叹了口气,边走边问“你来多久了”

    范阳没有应。

    邵北川走到跟前,捡起掉在地上的乐谱,眼睛一扫,又看到旁边的鼓槌。

    再抬眼往上看,范阳的手垂在身侧。

    邵北川心里一咯噔,当下脑子里什么都没了,他下意识去碰范阳的手,是凉的。

    再看范阳的脸,已经没了血色,双目闭着,看上去就想睡着了一样。

    不会儿,萧晓峰和宋雨菲进来了,她们的说话声来到门前,又相继顿住。

    只见邵北川跪坐在地上发呆,仿佛一座雕像,而范阳就歪在椅子上。

    “川哥,你们”

    只是话还没说完,萧晓峰就下意识捂住嘴,顿在原地。

    宋雨菲也是一愣,随即走上前,小心翼翼的看向范阳,轻声叫道“川哥”

    邵北川这才身体一震,醒了。

    他说“阳子,走了。”

    谁都没有料到范阳会走的这么突然。

    据医生说,范阳离开是因为心脏骤停,没有经历痛苦。

    萧晓峰却是深深自责,只因范阳是一个人离开的,身边没有人。

    直到后来萧晓峰在范阳的手机里发现了一段视频,证实范阳是早上六点就溜进了录音室,还在里面打了一段完整的鼓。

    也不知是不是回光返照,那段鼓几乎是超水平发挥。

    范阳还对着镜头笑着说“牛逼吧哎,要是演出那天能有这个水准就好了。”

    只是高兴了没一会儿,范阳就吐了口血。

    他把嘴上的血擦掉,又咳嗽了几声,坐回来,盯着架在面前的手机,怔怔出了会儿神。

    半晌,范阳抬起头,说“雨菲,前段时间我和超儿通了个电话,他还有点惦记儿子,不过他知道你不希望他们见面,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就是父子连心吧,就当是为了孩子。”

    “晓峰,我”

    范阳支吾了片刻,词穷了“不知道说啥,反正你懂。”

    说话间,他抬起右手在心口拍了两下。

    接着又沉默了一会儿。

    范阳最后一次开口,说道“川哥,我又给你添麻烦了。”

    跟着他就咧嘴一笑,牙上还沾着血丝。

    又过了片刻,范阳说“我太累了,想睡会儿,等你们来了再叫醒我啊。”

    话落,范阳就按掉了视频。

    邵北川看到这段影像后,一个人在房间里待了许久。

    程樾没有打搅他,等过了两个小时,程晖睡午觉醒来,说要找爸爸。

    程樾便走到门口,轻轻敲了下门。

    门没有锁,她将门推开,就让女儿自己进去。

    程晖进去后,程樾就站在门外听着,听到程晖的奶音叫着“爸爸”,也听到邵北川低哑的声音应她,随即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邵北川将程晖抱上床。

    程晖问“爸爸,你为什么哭了”

    隔了几秒,邵北川才说“爸爸有个朋友离开了。”

    程晖又问“他去哪儿了”

    邵北川没接话。

    不会儿,程晖又道“爸爸,不哭”

    邵北川应了“好。”

    听到这里,程樾离开门口。

    晚上,邵北川发了低烧,就靠在程樾怀里睡了过去。

    翌日醒来已经是中午,烧退了,只是体力还很虚弱,浑身乏力。

    程樾端着水进了屋,看着邵北川将水喝光。

    然后她将杯子放下,上了床,就躺在他旁边看着他。

    她问“你觉得怎么样”

    邵北川笑了下“我好多了。”

    安静了几秒,程樾又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劝你,我知道你很爱他。”

    邵北川没接话,只是搂住程樾。

    程樾顺他的发尾,低声说“范阳,一定去了他想去的地方,那里有他热爱的一切。”

    邵北川只轻轻点头。

    程樾只觉得有湿润的液体落在她的颈侧。

    因为范阳的离开,演唱会到底没有办成。

    这对乐队来说或许是个遗憾,但此时的成员们再没有那个心思了。

    而后没多久,邵北川的听力再次下滑,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此事,右耳经过测试只余下百分之二十的听力。

    程樾已经从最初的伤心,到如今完全接受。

    他们都知道这件事不可逆,只要他还在做音乐。

    可是比起耳朵,音乐是他的半条命。

    程樾从此不再和邵北川争论,只偶尔劝他劳逸结合,不要过分消耗,日子还很长。

    几年后,邵北川恢复了独立音乐人的身份,成立了独立工作室,并成为樾心的合伙人。

    他的人气依然活跃在一线,手里邀约不断。

    只是不知道是否因为范阳的离世,令他对人生有了新的认知,人变得越来越佛,不争不抢,随遇而安,再加上不用为了生计发愁,接活时也变得挑剔了。

    在外人看来,邵北川不是个容易相处的人,他不爱笑,话也少,性格有些古怪,有时候因为看不顺眼客户的做法,也会直接翻脸毁约。

    程樾听说了两次,却从不阻拦,只说“真正爱音乐的人都有自己的傲骨,这不是钱的事儿,再说我们也不差钱。”

    外面渐渐有了传言,说邵北川的脾气都是程樾惯出来的。

    话虽这样说,他做出的音乐质量摆在那里,自然也有骄傲的资本。

    只是仍有人会说,邵北川就是靠女人,小白脸一个。

    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被说是小白脸,程樾听了也觉得好笑。

    然而等回到家里,形势却刚好相反。

    家里的程樾总是温温柔柔,和颜悦色,哪怕有时候因为孩子教育而动气,都会很快控制住,尽量做到不让自己的情绪影响到下一代,给他们造成什么童年阴影。

    但程晖已经六岁了,人机灵得很,有时候还会和程樾斗智斗勇,带着邵祺在家里作威作福。

    邵祺将姐姐视为偶像,时常弄得程樾哭笑不得。

    每次程樾没招儿了,邵北川都会及时出现,不用多说,只需要绷着脸,咳嗽两声,程晖和邵祺都会瞬间老实。

    他们很懂看人脸色,也知道这家里谁最“可怕”。

    然而程樾见到程晖只是表面认怂,暗地里又开始搞小动作时,便对邵北川叹道“这孩子太鬼了,我没办法了,他们还是怕你。”

    邵北川接道“嗯,可想而知你小时候什么样。”

    程樾瞪了他一眼,自然不愿意承认程晖的做派和表情都像极了她。

    “我小时候冰雪可爱,人见人爱,而且我很自律,从不给大人惹事,我心里更是明镜似的,知道根本没必要去捣蛋。”

    邵北川一脸好笑“这么多说辞,都不如照镜子来的客观。”

    而那面“镜子”就是程晖。

    在家里,邵北川身为人父死要面子,很少大动肝火,也很少干涉程樾的教育理念,毕竟两人早有共识,程晖人小鬼大,将来从商,邵祺喜欢乐器,将来玩音乐。

    只是有时候,程樾也会发愁,问“他俩现在还小,性子不定,或许只是一时的喜欢,并不长久。万一以后突发奇想,想做别的呢”

    邵北川说“那就做别的,只要不作奸犯科,什么都可以。”

    程樾啐他“你倒是说得轻巧,苦心培养之后,就放任他们想干嘛就干嘛那我现在又何必费神。”

    邵北川叹道“他们要是不喜欢,也逼不了。程晖的性格和你一样,要是以后她突然转性了,不想从商,你却逼她接管公司,她还不弄个天翻地覆”

    程樾一噎,想想也是。

    真要是那样,还不如不要给她。

    因为一家四口相处的时间渐渐多了,难免也会发生一些乌龙。

    类似的事在程晖还是婴儿时也发生过。

    那时候,邵北川总是狼狈的从程樾身上翻下来。

    而现在,则是关在屋里不敢制造出太大声响,但凡门口有个风吹草动,屋里的人都会立刻石化。

    白日里,程樾还会听到程晖对弟弟说“昨天晚上,我看到爸爸妈妈在亲亲抱抱,嘻嘻”

    程樾好一阵无语,不过片刻,就把程晖叫进屋里,打算从娃娃开始教起,亲密行为只能爸爸妈妈才能做,女孩子要知道保护自己。

    这一年,程晖上了国际小学,成了贺岭言的学妹。

    贺岭言就是小言,自从认祖归宗便改了名。

    这一年,韩羽在法国结婚,妻子是一位法籍华人,和前夫育有一子。

    这一年,邵祺第一次对架子鼓产生好奇,一听到鼓声就手舞足蹈。

    邵北川意外之余,便开始教邵祺打鼓。

    这一年,程氏面临强敌,程樾有几个月时间很少回家,一心解决困境。

    贺言和韩羽出手帮忙,程氏渡过难关,也因此令程樾意识到不进则退的道理,便下定决心重组改革。

    而邵北川则推掉所有工作,在家当贤内助。

    也是这一年,许游和纪淳大吵了一架,一个人跑去南非。

    纪淳急忙请了假,赶去南非。

    回来后,许游便发现自己怀孕了。

    还是这一年,宋雨菲的儿子宋子跃因一段贝斯o在网上走红。

    而后在直播里,樊超和宋子跃合奏,引起粉丝们的围观。

    萧晓峰始终独身。

    她因为过去游走各个乐队,结识了不少人,如今终于有了自己的乐队,并在公司的支持下,开始了走穴生活。

    只是萧晓峰的乐队并不走大城市,专往小地方钻,偏远山区也会去,没赚几个钱,主要以采风和音乐交流为主。

    有了山川的陶冶,音乐的治愈,萧晓峰逐渐从伤痛中走出来,也形成自己独特的曲风,做出几首音乐,时常出现在影视剧的插曲中。

    转眼到了来年,程樾逐渐养成习惯,总是坐在邵北川的左边。

    邵北川说“你坐右边习惯了,我的右手也已经习惯了要搂着你。我知道你是照顾我的听力,但其实没事的,就算我听不到你说话,也能看懂唇语。”

    程樾却摇头笑道“左边更靠近心脏,我只是想离你近一点。”

    而后,程樾一家四口去了欧洲,见到了褚昭。

    以往程晖都是在视频里看到自己的帅干爹,这回亲眼得见,嘴甜的不像话,甚至搂着褚昭不撒手。

    邵北川很是尴尬,始终板着脸。

    可程晖却说“我以后就要找这么帅的老公”

    邵北川当场呛着,私下里对程樾说“好在褚昭住的不近。”

    临走之前,褚昭给一家四口拍了张合照,用的还是当年程樾送他的单反相机,机身上有个字母“c”。

    等回到国内,程樾将照片洗出来,挂在墙上。

    而在它旁边的,还是程樾二十几岁时,被许游拿去参加摄影展的肖像照。

    直到现在,邵北川还记得当年收到肖像照时的惊喜,可他从未和程樾说过,只是安静地收下。

    自然,程樾也没问过,大约是心知肚明。

    如今他们坐在一起,看着两张照片。

    程樾感叹着说“我老了。”

    邵北川轻吻着她的鬓角,哄道“不老。”

    程樾转过头,微笑着望着他“你还是那么帅,我当年的眼光怎么这么好。”

    邵北川弯了眼睛,眼角上钩着,已经浮现出浅浅的纹路。

    他说“可惜,我和你没有一张合影,连贺言都有。”

    程樾惊讶的看着他,半晌才说“这么多年了,你怎么现在才说我还以为你不喜欢照相呢。”

    “是不喜欢,但和你的不一样。”邵北川说。

    程樾轻笑“那不如找个时间,我让纪淳和许游约时间。”

    邵北川这才笑了“嗯。”

    似乎生活就是如此,人生匆匆几十载,冬寒夏暑,春暖秋凉,平淡如水,偶有波澜,不如意事常,遗憾总是如影随形。

    它不完整,有苦有乐,可它却真实可爱。

    作者有话要说本卷还有最后一小章,时间跨度会比较大,明天更新

    后面应该不会有番外啦,容我休息几天,月底开新文,明天把新文文案放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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