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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 13 章
    銮铃雍雍,山雾杳杳,远天近水,澄然如洗。

    一行马车行在黄尘漫漫的官道上,宝马香车缓缓而行,前有骑马的锦衣武士开路,左右皆有侍者随护,人头赫赫,不下五十人。

    贵族出行,仪仗约莫如此,蝰乌血脉潜力不错,便有此尊荣,可想而知血脉家族的奢靡之风。

    被送给贵人的稚涼涼没有闹起来,颇为顺从得便随蝰乌离开了氓山,这倒让被她冰冷态度唬住的蝰老放下心来,交代了几句,不顾村人恳切的挽留,连东西都未及收拾,蝰老便急匆匆随车队离开了氓山,芒鞵一步步踩在黄沙上,不见蹒跚,脚步快而稳健,没落下壮勇的武士们分毫,他谨小慎微的低着头,摩挲着枯瘦的手指,时不时用浑浊的眼看向最前方那最华贵精美的车架,眼里精光闪烁,思索着此番献涼女之功能从乌大人那儿得多少好处。

    车内蝰乌欲要取下稚涼涼的面纱,稚涼涼眉头微蹙,偏头躲开。

    “为何躲”蝰乌阴鸷着脸,沉声问。

    知此番难以躲过,稚涼涼抬手,自己取下了面纱。

    与蝰乌虚与委蛇一番后拒了与蝰乌同车而行,重新戴上面纱的稚涼涼独自处于车队后方的一辆牛车中,蝰乌已被稚涼涼露出的真容迷得晕头转向,恨不得什么都依了她,虽想于马车上一亲芳泽,却也不想强硬着来,吓到美人,即便被赶下马车有些不快,但想到这如仙子般的美人已是到嘴的肉,跑也跑不了只待夜里好好享用,便松了脸色不急于一时。

    小小的车厢,青帘布被撩开,随行侍从呼吸一窒,贪婪地看着微微探头出来的美人,乌发蝉鬓,远山黛眉即便戴着面纱,丽色也足让人痴望,于前者越行越慢,与后头的人挤挨在一处,趁着贵人不在,明目张胆地偷看美人。微微探头的稚涼涼看着远去石屋错落的村庄,表情不见忧伤。

    她低头勾唇一笑,只觉不过短短几月,自己的心倒硬了许多,随这蝰乌离开,也算顺水推舟,氓山实在不适再住下去。修仙者讲究因果,本按她的脾性,在离去之时,定会对氓山村报答许多,可惜再良善的心也禁不起磋磨,人情冷暖,寄人篱下所受讥讽,她虽看开,不甚在意这些村民之语,却也冷了心肠,看似淳朴之人内里藏奸,随意把她送予贵人,竟也没一村人为她说话,责于蝰老,倒认为蝰老给她寻了一个不错的出入,该感激照拂才是,夏虫不可语冰。

    临行前,她摔碎了一个丹瓶,碎玉失了灵性,不怕被血脉者看出异样,装载灵丹多年,即便失了灵性,也有养人之效,将一碎片赠予薇,无论她是留在身边还是卖了换银钱,都算是还了她的恩情,了了因果,遗憾的便是蝰大再没现身,她在这氓山也受了蝰大的几多照顾,却是没机会偿还了。

    至于其他,她愿随这蝰乌先离开,已是对氓山的保全,否则她大可不管不顾离去,何须如今这般愁苦如何脱身。

    只是那蝰老,稚涼涼单手托腮,偏头看向车队后头跟随的一直面带喜色的老者,美眸渐冷,修仙者弱肉强食,她虽被爹爹护得极好,不善杀伐,却也不是那等以德报怨之人

    马车行了半日,天色将晚。

    蝰乌迫不及待命人安营扎寨。

    有婢女前来拉开车门,立于车下躬身抬手,稚涼涼从打坐中起身,看这阵仗顿了顿,脚尖轻点车辕踏于杌上,扶手而下。

    举目四野,天际灰蓝,衬着远山墨影,河水迢迢,如蜿蜒玉带,映着仆从手举的点点火光。几个庐帐临水而支起,是贵人与有能耐的武士的暂居之所,其余人于今夜却是天为被,地为席,露宿山野。

    稚涼涼下车时,几处已燃起篝火,羹汤肉炙,香气不绝,贵人一人出行,行装几车,便是于山野,吃住也毫不委屈。

    庐帐内,厚毡铺地,甫一进入,便感受不到晚来风凉。

    这是蝰乌的帐子,稚涼涼轻轻看他一眼,触到那火热的眼神,便觉恶寒。

    “坐。”蝰乌抬手往身侧一指,见稚涼涼落坐于长案另一端神情一僵,微恼美人的故作矜持,坐于他身侧狎昵一番岂不快哉。不过多看那玉容雪肤几眼,眼中的恼意便散去,眼神逐渐意味深长。

    如今这帐内只有两人在,稚涼涼轻叩桌案,不禁思索起是此时解决蝰乌,还是先用膳。如此一个耵一个,一个眼观鼻,鼻观心,倒也平和,未几,侍者鱼贯而入,将吃食整齐摆于桌案,其后悄无声息地退出帐子,仿佛从来没有来过一般。

    罢了,先用膳。

    这算是她在这个世界吃的最好的一顿,对于她尚且如此,对于久不识肉味的人来说,恐怕是天大的诱惑,也难怪在氓山村人的眼中,能侍奉贵人是天大的好事。

    稚涼涼原觉得自己不是重口腹之欲的人,如她这种样貌,好似餐花饮露才是正途。那是空口白话,她如今明了,在这方面,她可真是俗人一个。

    这贵人的生活可真是不错,稚涼涼放下乌木箸,投向蝰乌的目光厌恶中带着几分羡慕,她低头思索蝰乌供着自己不对她有所求的几率有多大,心念几转,幽幽叹了声,根本不可能。

    蝰乌早就等着稚涼涼用完膳,见她放下木箸,便唤侍从进来收拾备水。

    “涼姬,行了一路可乏了不若与夫主共浴一番。”白日蝰乌与稚涼涼说话,稚涼涼甚少回应,蝰乌只当美人羞怯,不善言辞。如今到了夜里,他也不怕将自己逗出火来,自称夫主,言语逗弄着这个自己新得的侍妾。原以为会得含羞带怯的一嗔,却不料美人冷冷一笑,眼神好不掩藏的厌而轻蔑。

    笑容顿住,蝰乌怒目,疑惑此女的不知好歹却也察觉此女似乎有些不妥,心猛地一跳,危机感油然而生。

    “去黄泉沐浴如何”稚涼涼柔柔道,声如珠玉,淡然洒落,仿佛自己所言再正常不过。在随蝰乌离开之时,他在她眼里便是个死人,和他相处半日,她更觉得容他多活一刻,便是对自己的残忍,她可以想象这半日,自己在他脑中是如何的不堪

    运气灵力,施展术法,如她所料,这蝰乌的修为并不高。此人虽为血脉者,但并没有给她危险的感觉,说明此人远不如她,在她施展的囚境幻术中,不过挣扎了几息,便沉沦其中。

    稚涼涼居高临下地看着倒地的蝰乌,维持灵力,也不知在幻境中遇见了什么,只见他呼吸急促,面涌红潮,激烈到她都要以为他要挣脱幻术了,然他嘴角的笑却证明他沉沦得更深了。

    不知过了多久,蝰乌的面色渐渐从潮红变得灰白。

    囚境在幻术中属杀术,吞噬人的精气神,沉溺得越久,便越醒不过来,如此悄无声息地死去。

    这种不见血的死法是稚涼涼早便想好的,一则她第一次杀人,不愿见血,二则如此诡谲,正好撇清她的干系,祸不及氓山。

    运气灵力将人托至榻上,稚涼涼抹了抹额上的汗珠,面色微白,此术她尚是第一次施展,稍有些勉强。蝰乌已死,明日必定大乱,可这又和她何干呢便是尸体运回蝰族,这等离奇的死因,便是她一同在今夜不见了,也没人会怀疑到她头上,只会想是血脉者之间的寻常。

    稚涼涼俏脸绷着,妙目看着死去的蝰乌,几多怔忡,一瞬恢复睥睨之色,如神祗看蝼蚁的目光,她不喜杀伐,却也是修者,对于妄想强占她的人,绝不姑息。

    灵台清明,似闻破碎之音,绸衣无风而扬,乌发飘摇,灵气有如实质,如汩汩泉水朝稚涼涼拍岸而来,竟是从融合期突破至了心动期,原本以她估计,从融合圆满突破,至少得一年半载,没想到竟是在此刻突破了。稚涼涼不知,在氓山村的这些时日,她经历了以前所没经历的种种,以往被护在灵淄峰,即便资源极佳,灵丹灵药无数,心境却没什么变化,郁郁而茫然,如今遭受了委屈释然,五味杂陈之后,心境不可与当初同日而语,变得坚韧而不自知,为何那些得道者在得道之前,都得入世,自是因为心境乃修炼不可少的一环,来到这异世几月,可谓让稚涼涼急速成长了。

    稚涼涼聪慧,很快便明白了自己的进境为何,初至此,她尚是孩子心性,如今入世一段时日,不仅学会舍断因果,还首次杀人,乃是修仙路中的一大步。

    吐出一口浊气,稚涼涼感受着如今的灵力面露喜色,总算不会施个幻术便力竭了,此后海阔任鱼跃,天高任鸟飞。

    与她之欣喜不同,方才突然的狂风大作,群马嘶鸣,惹得帐外一阵慌乱,索性很快便止住了,仆从们寻回被吹乱的器具收好,渐渐归于安寂,已是深夜。

    帐中,树下响起武士,仆从们的打呼声,为了不打扰贵人的春宵一刻,众人自觉远离中间的主帐而睡,此时,林间缓缓出现一个黑影,他迅速穿过树林,穿过熟睡的众人,穿过武士的青帐,似飞般兔起鹘落,落于主帐前,奇异得不带一丝破风声。

    元六眉头纠结,直至此刻还有些踌躇。

    “若发现她与平兰国氏族有任何牵连便取之性命。”言犹在耳。

    只是少君所言的牵连,被强掳可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