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岗不难找, 沿着霜棱江走看到一个大湖就是石头水库，湖北边的一个村子就在李家岗。

    霜棱江沿途都是平整的田地，道路两边是村庄。村庄看起来都荒废了一两个月, 现在除了雪和零星的变异人什么都没有。

    直升机很快来到石头水库，北边有两个村子, 靠近滨河市的村子就是李家岗村。直升机在李家岗村上方盘旋, 这个村子及周围两三都没有变异人。很快靠近湖边一个很大的农家院子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院子里停着一架小型直升机, 起落架两边有两个翅膀, 是用来喷农药的。直升机边有一个很大的动物, 身上厚厚的雪显示它已经死了很久。动物两条前腿没有了, 一条后腿上没有雪，实际上不止没雪, 上面还裹了塑料膜，看形状这只腿上一部分肉也没了。而这个院子地上被打扫得很干净, 几个挺高的雪人堆在墙边，头上用石头镶嵌成了眼睛，身体上有的还有一条围巾。

    直升机悬停在院子上方十几米处, 大家看着院子里的平房。现在平房里没什么动静。院子后方还有一个挺大的棚屋，从玻璃窗看进去，里面堆着不少东西。

    “没有太多的危险。”赵曦也探头看着院子说。

    卫悠发现赵曦有时的用词很有趣, 韩秦进大楼时是“没感觉有不对”，机场用的是“可能没问题”，这里是“没太多危险”。不过他也难得再问可能的危险是什么，反正她也不知道。

    韩秦拿起软梯，准备丢下去，突然侧了下耳朵，然后停住了动作。

    十几秒钟后, 平房堂屋的门被推开，一个疲惫的老人走了出来。老人抬头看向直升机，然后看了下院子里的动物尸体，又扫过墙边的雪人，最后走回屋里。

    赵曦看着老人的脸吓了一跳，他的左脸似乎受过严重的伤，看起来很是狰狞。

    “这是让我们跟他进去”卫悠摸了摸下巴猜到。

    “我去吧。”韩秦把软梯丢下去说道。

    “一起。”卫悠现在好奇心被大大地提了起来。

    赵曦也想下去。她觉得可能会发现点特别的东西，可她才开了个头，就被韩秦不赞同的目光看得把剩余的话咽下去了。

    韩秦和卫悠拿着武器下到院里，就看到老人坐在堂屋正中的圆桌边，看着门外在发呆。两人对视一眼，走进堂屋。屋里有一股农药的味道。

    “老人家，这里只有你一个人”卫悠带了点笑温和地问道。

    老人在卫悠提问后回过神来，看着他，张了张嘴，却又没说什么。

    卫悠挑了下眉，沉吟了一下说“我们是看到滨河市楼顶那封信找过来的。”

    老人听到卫悠这样说，流露出有些惊慌又有些释然的表情，他的嘴动了动，依然没能说出声。

    卫悠和韩秦都安静地看着他。

    老人发了会呆，神情有些恍惚地哑声说道“我没想到这么早就会有人找过来”

    他沉默了会，问道“现在外面怎么样了”

    “植物都死了，动物变大，都开始吃人。还有那些人变的吃人怪物，到处都是。活人不多了。我们在n省有个基地，你可以跟我们过去。”卫悠说到。

    老人双手摸着自己的裤子，沉默了会，站起来“你们跟我来。”说着走向右边的屋。

    卫悠和韩秦跟在老人身后。

    右边的屋右墙上还有一道门，里面是厨房。进了厨房，农药味更浓了。

    老人进了厨房，把地上的大水缸搬开，又把水缸下的有十几厘米厚的大石板搬开，露出一个楼梯。

    两人跟着老人下了楼梯，下面是一个七八平方米的地窖，是北方常见的那种。唯一异常的是一堵墙边放了个铁柜子。

    老人把铁柜子搬开，又是道门，门口用厚棉被封得严严实实。老人把棉被扯开，走了进去。

    卫悠和韩秦对视一眼，他俩都听到里面有动静，像是铁拖在地上的声音。

    两人走进去，一段大概一米长的走廊，然后是一间十几平方米的房屋，屋里温度在三四度。两人快速环视四周一张床，一个小柜子上面放了点厨具，灶台上有换气通道。这屋里还有两道门，然后都盯着老人身边的墙角愣住了。

    “这是我的宝贝。”老人蹲下，轻轻摸着墙角的一小片白色植物说。

    “这是稻子活的”卫悠问到。那些植物种在四个大花盆里，都只有三十多厘米高，上面长着穗子，看着像缩小版的稻子。

    “应该是，天黑下来半个月时，我在水田里发现的。这一株是母株，这一些是母株上的穗子种下后长出来的。”老人指了指一盆只种了一株植物的花盆，又指了指另外三盆各有五六株植物的花盆说道。

    卫悠也蹲在这些植物旁边，有些惊叹。

    老人站起来说“你们能说说你们来的基地吗”

    卫悠绘声绘色地把蒙北基地的现状，各种有吸引力的地方，以及未来发展规划说了十几分钟。

    老人听了后缓慢地点点头，盯着卫悠的眼睛说“这些植物你们可以拿走一半，但我有个要求。”

    “您说，只要我能做到，我不能我去找基地领导。”卫悠也不知道这外型像稻谷的植物能不能吃，但现在只要是黑暗中能生长的植物，都是宝贵的。

    “你肯定能做到。”老人慢吞吞地说道，他舔了下嘴唇说了自己的要求，“我需要你在某一天帮这间屋里的人收尸。”

    卫悠注意到老人奇怪的用词。

    “你和那个房间里的人吗你儿子”韩秦突然指着一直有动静发出的房间问道。

    老人回头看了下安装着铁门并锁住的房间，深深看向韩秦。

    “你们可以跟着我们到基地，我可以一直照顾你们。”卫悠说。

    “不用，你只要时不时来看看我就行。如果发现我死了，就帮我们收尸。反正现在这个天气尸体也不会腐烂。”老人深深看了眼韩秦后，转头看向卫悠说道。

    如果“他”死了，就帮“他们”收尸

    卫悠沉默了下说“没问题，如果我意外死了，也会有人接替我。”

    老人咧嘴笑了一下，左脸上狰狞的伤口扭动了一下。

    “我俩的坟要紧挨着。”老人补充道。

    “行。”卫悠干脆答道。

    “这个罐子和我埋在一起。”老人指着植物边上一个黑色的土陶罐。

    卫悠点点头。

    “这盆母株和这一盆你们带走，另外还可以带走母株第一次结出的十颗种子。”老人指着两个花盆说道。

    韩秦上前去抱起老人说的两个花盆。说实话，这两个花盆真不是一般的沉，如果不是他末世后他力气变大不少，一盆抱起来都有些困难。

    “种子在上面，走吧，我去给你俩拿。”老人说着往外走。

    “屋里的是你儿子不见一见”韩秦说道。

    已经走到通道那的老人转身盯着韩秦“你很好奇”

    “你不担心我们拿走这些后就毁约”韩秦问道。

    “我可不是你们的对手。”老人说。

    他沉默了下，精神突然萎靡了两分。他叹了口气，走向发出动静房间的铁门。

    打开铁门，里面是一条一米长一米宽的通道，前面还有一道铁门。第一道铁门打开，里面的动静清晰了几分。

    老人站在第二道铁门前，摸了摸锁，然后似乎下了决心，把门打开。

    韩秦把两盆植物放在地上，跟着老人走了进去，卫悠跟在韩秦后面。

    屋里有一个两米高的铁笼，铁笼是用数不清的铁棍铁片拼着焊在一起的。笼子里有一个被钢绳绑在一把铁椅上的变异人，看样子在一、二级之间。

    老人呆呆地看着因为闻到活人味道而兴奋不已，想扑过来，却被笼子拦住的变异人。

    “这是我儿子。”老人沙哑着声音说道，“我的第一个孩子在十三岁那年出车祸没了，好不容易才有了他，没想到”他脑海中闪过老伴带血的身影。

    “你脸上的伤是被它咬的”韩秦肯定地问道。

    “对。”

    “你喂它吃什么院子里那个动物的尸体”那个动物尸体盖了厚厚一层雪，韩秦也拿不准是狗还是猫还是什么。

    老人惨笑了一下，看向韩秦“那我还能喂它吃什么。虽然它要吃活物的肉，但饿极了，死物的肉也吃的。”

    说着老人看向已经在挣扎着冲撞铁笼的儿子“那是阿福，从小就亲他，它如果知道自己能让他续命，一定也很高兴。”末世初期多亏了阿福老人才能活下来，但是两个月前阿福为了救外出找食物的老人，受了重伤。拼了命把老人带回院子后，趴在从小长大的家里没了呼吸。

    以前都是阿福找来生肉带给老人儿子，阿福不在以后，很难说老人在阿福尸体上割下第一刀时是什么心情。

    “我知道它不应该活着，可我现在只有这一个亲人了。我死了，你们也不用照顾它，把它埋在我身边吧。”老人看着儿子说道。

    韩秦和卫悠沉默着抱着两盆植物跟着老人回到厨房。老人在厨房冰箱里拿出一个笑的黑色袋子递给卫悠。

    “这些植物不怕冷，贱的很，好养活。袋子里有我俩的墓志铭。”老人说完，也不等他俩有什么反应，把厚石板放在地下室口子边，下去后一点一点地挪动石板把地下室入口盖住。

    看着石板快要合上，卫悠说“我过两天让人送点吃的过来。”

    “不用，我有。”随着老人声音落下，石板也完全被合上。

    卫悠看了会石板，和韩秦护着两盆植物小心地回到机舱，然后赶紧把舱门关上。

    “植物”直升机上所有人都没想到这居然有活的植物。

    “返航。”卫悠说道，拿出黑色袋子里的一张叠得很小的纸，上面写着两行字“戴舒之墓一个可怜的父亲”、“戴翔之墓愿来世再次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