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商无语的看着她半天, 结果发现女子分毫不让,一副就非要睡这里的样子。
她就不高兴了,她都出来睡大街了, 还得忍让人呢
江商瞪了女子一眼, 干脆的躺了下来道,“我抢了,怎么着”
女子带着兜帽, 背对着月光, 好像在笑。
江商负气的背过身, 寸步不让。
过了一会,她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 江商没忍住转过了头。
就见女子也掏出了一个草席,铺的很认真。
她的草席比自己的还破, 有种经年累月的沧桑感。
女子铺好破草席,褪去自己的衣衫, 直接一叠当成了枕头用。
“往那边去去。”她这才看着江商,认真的道。
江商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没动。
女子却伸手推了推她, 而后自己躺了下来。
她居然穿了两层黑衣
两层都是带兜帽的
江商“”
不一会儿,江商还在盯着她想事情,结果就听见女子清浅的呼吸声
她居然睡着了
江商无语的看了眼月亮, 深吸了一口气,干脆的转过头。
第二天一早, 江商习惯性的早起,转头一看,发现自己身边女子还在呼呼大睡。
江商沉默了一会,伸手悄悄捏了捏女子身上的黑衣。
柔腻之极, 衣质极好。
她眼神瞬间复杂了起来。
过了一会,江商悄悄的起身,而女子还在睡。
她起身之后,当即转身就跑。
黑猫也钻了出来,凉凉的提醒道,“你草席和枕头没收哦。”
“收你个头”
江商一溜烟跑出了这个国家,见无人跟来才松了口气。
“你个废猫”江商怒道,“祭酒才教你的方法,你就被破解了”
黑猫哼哼不说话,过了一会才道,“她教的我,被她破解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江商“你不是全人界唯一的命运嘛”
黑猫尾巴刷的竖了起来,咬着牙道,“我改善一下,我可是命运,怎么能输给人类”
江商见它振奋,微
微松了口气。
“只需要三天,再给我三天,弄死李文康就行了。”
黑猫重重的点了点头。
再拖三天而已,它可以
这是一个繁华的国家,街容齐整,欣欣向荣。
街上小贩的叫卖声不绝于耳。
江商默然行走其间。
她的皇城,当初也是如此,不,比这还繁华些。
她当初在小雅的帮助下,偷偷跑出皇宫出来,第一次见到世间的繁华。
可惜的是,年少的她不够谨慎,记得换衣服却忘了换鞋子。
明黄色的靴子出卖了她,没走几分钟就有人告状,被尚书令拎了回去。
为此,她被几位阁老围着批斗了一圈。
“给我来串糖人,”江商蹲到了糖车前,“要”迟疑了一会,她道,“小狐狸样子的”
黑猫尾巴下意识竖直了。
完了,又要暴露了。
那个女人怎么回事
江商刚进城的时候她就到了,现在她正慢悠悠的往这儿走。
看着一无所知的江商,黑猫装成什么都不知道,蜷缩成猫团给江商当帽子用。
丢猫就丢猫吧,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吧。
江商看着摊主巧妙的勾勒出一只小狐狸,不禁露出了笑容。
突然,她耳边传来一个声音,“给我也来一串”
江商笑容渐渐僵硬,她缓缓转过头。
兜帽遮住脸,江商只能看见她白皙柔和的下颌。
女子似有所感,也转过了头,对着江商微微一笑。
她面容并非江商想象那样,而是一个普通清瘦的女子模样,与江商如出一辙的大众,但是
见江商僵在原地,连摊主递来的小狐狸都不接,女子嘀咕了两声,仔细的数了数自家小钱包里的钱,才掏出两枚递给摊主。
她接过两个糖人,递给江商一个,“你的狐狸。”
江商已经不知道该摆什么表情了,僵硬的接过糖人,浑浑噩噩的被她牵着走。
“天色不早了,今晚还睡墙角吗”女子三两口吃完糖人,咧了咧嘴,嫌弃太甜,“呐,你的草席和枕头。”
江商接过草席
,脸颊抽了抽,“谢谢。”
女子眼睛一弯,“不客气。”
她指向墙角,“这里的竞争比较激烈。”
江商看着密密麻麻坐满了人的墙角,默然。
于是女子牵着她找了个客栈,“两间”
随着话音,白皙修长的手指一同竖起。
女子已经掀开兜帽,整个人白皙干净,咬字清晰,手指洁白如葱,掌柜不由笑了起来,“只有上房了。”
女子理所当然的道,“那就上房。”
见她付完钱,江商不用她牵,就满脸沮丧的踩着楼梯上去了。
寻到门牌号,江商也不等她,自己打开门就进去了。
江商在里面坐了一会,发现女子没跟进来,而是去了对面。
真的一点都不担心她能跑掉。
过了一会,江商布置了一个结界,涩然开口道,“废猫,我还要拖几天来着”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黑猫怜悯的道,“还有两天一夜。”
江商“”
黑猫“别白费心机了,你跑不掉的。”
江商嘴角抽了抽,“废猫,你还好意思说”
“是谁说肯定能拖三天的”
黑猫“反正不是我说的,我只是一只猫。”
“喵”
江商差点没一口血吐出来。
知道这次激将没用了,江商恳求道,“再帮我一次吧。”
黑猫摇了摇尾巴,“行啊没问题,我尽力而为。”
黑猫又道,“为了多混一夜,你今晚就好好睡觉吧,你看她也没进来是不是”
江商咬了咬牙,“睡,不睡白不睡,反正她付的钱”
说完,她狠狠的往床上一倒。
第二天一大早,江商就起了床。
那人能轻而易举的看破她的结界,神识三百六十度不带转弯的看她,但是她想看她,却难上加难。
江商怕惊动她,动作静悄悄的,缓缓穿鞋,缓缓走到门前,缓缓打开门
开门的声音很小,门也开的很缓。
江商看见对面紧闭的门,心中庆幸。
那人喜欢赖床,很少早起。
江商走出门,
刚想慢慢带上门
边上伸出头,女子抱着手笑,“走,吃早饭去。”
她笑着明快,江商“”
女子抱着手,也不管江商跟没跟,径直下了楼。
江商张了张嘴,脸色发苦。
慢吞吞吃着早饭,江商想了又想,还是忍不住道,“我想喝豆浆。”
女子一愣,嚼了嚼油条咽了下去,又咕咚喝了口白粥,“想喝豆浆”
江商“嗯。”
“我买还是你去买”
江商“不用劳烦你了,我自己去吧。”
“好吧。”女子端起粥咕咚咕咚喝完,才道。
江商毫不犹豫起身,带的椅子发出清脆的响声。
就听身后女子慢吞吞的道,“这次要多久”
江商“买完就回来。”
说完她头也不回的跑了出来。
太阳已经出现,早上的太阳明亮却不刺眼。
江商遮住眼眉,突然一阵心酸。
她是不是错了
可是已经到这一步了,岂能前功尽弃。
江商嗓音干涩,“肥猫,这次你给我尽全力,要是拖不了两天,我回去就让帝君帮你买衣服”
黑猫“”
哪有猫穿衣服的
中域,沂水域。
兜兜转转,江商又回来了。
江商披着蓑衣,戴着斗笠,化为垂钓者。
此时已是深秋,沂水是条大水,水急浪高,很少有人在沂水上泛舟。
若有雅趣,往往会在比较平缓的河段,或者支流泛舟。
天色渐暗,水面倒印着月亮。
潺潺月光,粼粼波光,一时竟分不清水月。
小舟狭小,江商坐在一头,吊杆只有一条线。
秋叶萧瑟,凉风刺骨。
黑猫蹲在她头顶,看着月亮叹息,“不知道主子躺在冥河冷不冷。”
江商随口搭话,“冥河”
黑猫声音有些萧索,“是啊。”
“我每次都喊不醒她,”它道,“她说她累,让我不要吵她。”
江商“”
“她没死。”仿佛知道江商的意思一般,黑猫道,“主子只是活累了,想躺一躺。”
江商“”
活累了
不等于死吗
黑猫好像突然与她心有灵犀,“你懂什么”
过了一会,黑猫鼻子动了动,“你有没有闻到什么香气”
江商面无表情的看着水上的流月,“闻到了。”
黑猫也发现了问题,它转过头道,“好像是我们船上的。”
“噫,她在船尾烤鱼哎。”
说完,黑猫毫无气节的跳下江商的头顶,几个跳跃就到了船尾,摇着尾巴等烤鱼。
江商“”
她站起身,丢掉了鱼竿蓑衣斗笠。
明天傍晚就好了,再拖一拖,拖一拖就没事了。
见她钻船舱过来,黑猫下意识竖着尾巴道,“别过来,船会翘的”
“翘你个头”
钻出船舱,江商看见女子悠然的背影。
她慢条斯理的给鱼刷酱,而后翻转。
黑猫蹲在她旁边,眼巴巴的看着。
江商深吸了口气,一咬牙坐到了她对面。
女子专注的烤着鱼,没理她。
江商缓缓的舒缓了呼吸,安静的看着她。
月光倾泻,世界一时间很安静。
只留下潺潺的流水声,吱呀的火苗声,还有两人浅浅的呼吸声。
女子突然开口道,“豆浆呢”
江商被她问的一滞,刚平缓下来的呼吸又急了。
见女子没看向自己,江商这才缓下来,“没买完呢。”
女子嘴角微勾,而后继续给鱼翻面。
过了一会,鱼烤好了。
火堆被丢进了水里,船依旧完好无损。
江商看见女子拿出三个玉盘,把烤鱼铺进去。
她手腕纤细,正熟练的给鱼刷酱,姿势十分纯熟。
江商下意识道,“我来吧。”
女子“不行,你不会。”
说完,她把刷完的鱼给了边上流口水的猫。
又开始刷第二个。
不知道带着什么心情,江商接过玉盘。
烤鱼喷香,比她吃过的所有东西都香。
看了好一会,江商才缓缓吃了起来。
没一会,江商吃完,习惯性把玉盘带着鱼骨丢进水里。
女子却是眉头一竖,伸手一招,玉盘从水里飞了出来。
她瞪向江商,“不要钱是不是”
江商“”
黑猫悄咪咪的把玉盘从水里捞了出来,乖巧的递给她。
酒足饭饱,两人并排排靠在船舷上,看着月光走神。
完全不考虑船会不会翻的问题。
黑猫慢条斯理的蹲在船舱上方,舔毛。
见女子没有开口的意思,江商也不开口。
敌不动,我不动。
就当不知道不认识,先拖着再说。
过了一会,女子好像坐累了,她理所当然的钻进船舱,占领了船里唯一一张床。
江商不甘心,也钻了进去,“这是我的床。”
“现在是我的。”女子脱下外面那身黑衣,搭在肚子上,理直气壮的道。
过了一会,江商试探着问道,“要不,挤挤”
女子没说话,而是往里靠了靠。
江商露出了久违的笑颜,麻利的爬了上去。
相与枕藉乎舟中,不知东方之既白。
翌日。
天明风高。
江商泊好船,颇有些珍惜的布置了几个结界。
晨星帝君给她戒指里,准备了好多张草席,但是小船只有一只。
丢了就没了。
女子抱着手,懒洋洋的靠在一边看着她停。
江商带着她到处转悠,没过一会儿,她便不想动了。
她懒洋洋的往路边馄饨摊上一坐,“累死了,不走了,我不走了。”
江商拉着她的手,发现她就跟粘在椅子上一样,怎么都拉不动。
“”
想了想,江商也坐了下来,“老板,来两碗馄饨。”
“她们吃几碗了”老板娘两眼发直的问道。
老板下馄饨的手在发抖,也两眼发直,但是赚钱的心使她抖着手也要继续下馄饨。
“不知道。”她喃喃自语,说完麻木的舀了勺盐,一抖,二抖,三抖
老板娘一脸麻木,“我感觉我一直在给她俩端馄饨。”
“从天明吃到日落,我第一次见这么能吃的人”
江商听见了她们的话,颇有
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她道,“老板,结账”
“一共八百铜,两人一银六百铜。”
江商丢了个金币,“不用找了。”
老板娘露出了极度温柔的微笑,“下次记得还来啊”
拉了拉祭酒,没拉动。
江商回头。
就见女子懒懒的坐在原地,手抚着平坦的小腹,两眼发直道,“撑死我了,我走不动了。”
江商想笑,却又不好意思。
她想了想,试探着道,“那你在这里等我,我去买杯豆浆”
女子一下子精神了起来,“那我还是能再走两步的。”
说完她嗖的站了起来,“走,买豆浆去”
江商“”
看着两人的背影,老板娘纳闷的很,“这时候哪还有豆浆”
女子说着闲话,“这家馄饨也蛮好吃的,记住位置啊。”
江商“哦。”
“不过短时间不用来了,”她继续说闲话,“我吃的都快吐了。”
江商“哦。”
走到一个宅院前,江商突然把女子按在墙上,认真的看着她眼睛道,“你在这里等我,我马上就回来。”
女子哼哼了一声,“是吗马上是什么时候等你什么时候骑上马”
江商“”
憋了一会,江商道,“这次是真的,保证不骗你。”
“等我回来随便你处置”
女子挑了挑眉,普通的容颜,自有一番清雅慵懒的气度。
“行吧。”她道,“谁让我命苦呢”
江商“”
说服女子,江商推开大门。
院中,一个瘦的皮包骨头的男子正枯坐在地上。
听见开门声,他勉力看了过来。
“杀杀杀”他嗓音干涸,疯疯癫癫的喊道。
另一边,有个两眼赤红的男子,也跟着喊道,“杀杀杀”
两人看起来都很疯癫。
喊了一会,那两眼赤红的男子缓缓的躺在了地上。
他的作用已经没有了。
看到这一幕,那皮包骨的男子楞了。
见他恍惚间即将清醒,江商一动不动的看他。
此时
,他身上围满了蓝汪汪的蛛丝,一团淡蓝色的火焰在蛛丝上缓缓燃烧,抽离他的生命和灵魂。
他一动也不能动。
江商“是不是杨仪”
男子已经回过神,他冷冷的看着江商,一言不发。
江商本有千般嘲讽,可是此时却说不出口。
她已经记不起,到底是谁的错了。
只知道错综复杂的事情,使得她们发展成了现在的模样。
江商突然心头一动,“你要死了,但是害朝帝与我们对上的人还活着,我要继续报仇,你真不说吗”
男子突然笑了起来,往日稚嫩嚣张的嗓音变的沙哑无比,他道,“你附耳过来。”
江商冷冷的注视着他。
过了一会,江商冷笑,“不说就算了,反正我自己也会知道的。”
说完,她缓缓抽出一柄长剑,长剑如墨,又有一层血光镀在剑刃处。
看起来就十分邪异。
江商一剑捅了过去。
眼睛渐渐变的赤红起来,“你还我阁老。”
“你还我百官。”
“你还我宫女。”
“你还我馄饨摊”
“你还我子民。”
“你还我”
她每说一句,便捅一剑。
渐渐的,她感知到本该等在外面的女人走了进来,也没有丝毫停手的意思。
她肆意的发泄着自己的怨恨。
男子却是陡然精神了起来,他仔细的看着女子,而后露出了恍然的表情,“是你”
女子淡漠的看着他,没有丝毫搭理的意思。
李文康却疯狂挣扎了起来,燃烧的蛛丝也阻止不了他的意志,他怒吼道,“嘴里说着什么不在乎,背地里却使出如此下作的手段你算什么英雄”
“易帝我知道是你你说话啊”李文康怒吼,“有本事你说话啊”
女子沉默了一会,终于正眼看他,“不是我。”
“不是你”李文康平静了下来,他眼神甚至有些期待,“那是谁”
女子道,“杨仪。”
李文康看了她好一会,居然笑了起来,嗓音恢复了以往三分稚气直率,“我相信你。”
他缓缓的流出了泪,“帮我们报仇。”
女子本不想答应,但是他眼中的期待太过扎眼,她沉默了一会,道,“杨仪不会有好下场的。”
男子笑了起来,又说了一遍,“我相信你。”
说完,他放弃了抵抗,身体在火网下很快化为灰烬。
女子低低的叹了口气,收起了地上的灰烬,“报完仇了,走吧。”
江商失了力气,呆呆的坐在地上,不想动。
女子耐心的等了一会,干脆一把拉起她,往外走去。
此时,商国传送阵前,黑衣女子脸色淡然,静静站在那里,堵着传送阵不动。
杨仪笑容温和,“冥帝阁下这是”
女子“散步。”
半个时辰后,杨仪笑容有些绷不住了,“阁下散步就是这样散的”
女子换了只腿踩着传送阵终止符印,凉凉的道,“是啊。”
她个人终端亮起,女子瞄了一眼,“我散完了,走了。”
说完她一个闪身,消失在了原地。
杨仪气的想笑,也一个闪身消失在原地。
只留下中域战皇宫和应天卫大帝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该不该再去抓人了。
女子把骨灰埋在李家故地,而后拉着江商去收她的小船。
再次回到船上,随波逐流。
江商才缓缓开口,“祭酒我真的错了吗”
女子淡哼了一声,“现在知道我是祭酒了”
江商“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
“是我的不对吗”她满眼迷茫。
易青沉默了一会,“不是你的错,是杨仪的错。”
“若不是她,我们不会走到这一步的。”
“你的本心不是杀人,朝帝他们也并不想招惹我们,更别提灭皇城了。”
她冷声道,“是朝帝,是易家在中间推波助澜,煽风点火,至此恶果。”
江商缓缓抬头。
女子已经恢复了原本的容貌。
她清亮的桃花眼中,第一次充斥着浓浓的厌恶。
“祭酒”江商突然冲了过去,“是不是我的错如果我不擅自行事,就不会有这么多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