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君”江商缓缓的喊了一声。
晨星叹了口气, “不怪你,别委屈。”
见她还瘪着嘴,晨星无奈道,“好了好了, 既然她没事, 过会估计就回来了。”
“到时候再问问发生了什么吧。”她道。
江商发现, 帝君也有点神思不属。
枯坐了片刻, 没等到祭酒,江商看见一边的陆知远, “帝君,我先回屋, 祭酒回来你通知我一下。”
晨星点了点头, 看着她拽着陆知远的腰带,强行拖走。
推进屋里,大门一关,布置了个结界。
江商“我觉得我们需要好好谈谈。”
陆知远淡然的整理了一下衣襟,而后一屁股坐在了江商床边,“说吧。”
江商“你还知道些什么这些事你参与了没有”
陆知远眼皮微抬, “说重点行吗”
“我要是参与了你还能站在这儿和我说话”她语气嘲讽。
“再说了, 你江子修没有抛硬币验证我参没参与吗”她唇角微勾,“这可不像你啊,陛下。”
江商被她嘲讽的不由深呼吸,“不跟傻逼计较,不跟傻逼计较, 不跟傻逼计较”
陆知远听着她毫不掩饰的傻逼,白皙的脸颊不由抽了抽。
江商“我冷静了。”
陆知远嘴角微勾,还是那副嘲讽的样子。
“你没有主动参与, 但是你应该猜到了,”江商冷静下来后道,“否则无法解释你的表现。”
“如果你真的参与,你早就找地方逃跑了,毕竟你惜命的很,”江商道,“你还有姐姐没复活,没有一定不会被杀的把握,不会留下来的。”
陆知远眉眼微挑,不置可否。
江商蹲了下来,看着她的脸,“那么,你能告诉我你现在的底气是什么吗”
“还有,你明明动摇了,为什么还是选择留下”江商道,“没来得及跑还是觉得你无论怎么跑都会被我抓回来”
陆知远低下头,看着她的眼睛,白皙的面容抽了抽,“都有。”
江商“杨仪联系你了。”
这是
肯定句。
之前有祭酒在,江商没有问,但是她在心里疯狂抛硬币。
她不想让祭酒觉得她连一个手下都管飞掉了,一直在叛变边缘徘徊。
“她说了什么”江商道,“你应该知道,是她害死你的姐姐,她说了什么,让你动摇”
陆知远静静的看了她一会,问道,“我问过你,你知道复活我姐姐需要什么吗”
“你告诉我,你家祭酒都帮你准备好了。”陆知远眼神略微嘲讽,“你根本不知道需要什么。”
江商一怔。
陆知远继续道,“她说,我姐姐的本命灵光在她手里。”
“我觉得她的可信度,比你高,”陆知远道,“她就在现场,你凭什么认为你家祭酒能在杨仪手里抢到本命灵光。”
“要么是你在骗我,”陆知远道,“要么是她们在骗你。”
她看着江商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道,“我选择后者,所以我还没走。”
江商看了她一会,“你确定不是被我的潜力惊艳到了,以及怕跑到天涯海角都会被我追杀吗”
陆知远嗯了一声,“有部分是因为这个。”
江商替她补充道,“还有部分是你也不知道古帝和杨仪到底谁能笑到最后。”
陆知远不置可否。
江商道,“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其实我们比杨仪有潜力的多,我没告诉你吗我师尊在登皇边缘,随时就能登皇。”
“到时候,她也能做人界的主了,你知道吗”
陆知远眼神一闪,冷声道,“品德败坏,包庇恶徒,她登皇也是德不配位。”
江商差点一巴掌抽了上去,最后还是念着陆知远是军谋,挨不住帝体的殴打,不能恃强凌弱,才强行收了回来。
但是不能打,不代表不能骂。
“放你姐的屁,”江商怒而起身,“我师尊在战场厮杀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呢”
陆知远面皮涨红,也怒了,“粗鲁,变态,你也是恶徒。”
“你们一师门都不是好东西,有其师必有其徒”
江商看了她一会,反应过来,“你迁怒我师尊”
“难道不应该吗
”陆知远眼神隐忍着寒意,“许帝不是她教出来的吗”
“视人命如草芥,残暴贪杀,不是因为她的教导吗”
“如果不是她的默许与包庇,她的地位尊崇和维护,许帝会被这样一点事儿都没有吗战皇宫给我姐定位是疯子,阻扰公务的疯子”陆知远满面通红,双拳紧握,“一个大帝,就这么轻飘飘的被定性为疯子,死的毫无价值,留下的全是恶名她这个师尊没有错吗”
“徒弟教不好出来害人,她该死”
江商也怒了,“师姐不是师尊从小教的,战皇宫包庇那是因为师姐本身跟黄帝的关系比跟师尊还好而且师尊还让师姐来道歉了”
“道歉有什么用”陆知远站起身,直直的看着江商的眼睛,针锋相对道,“我姐姐要是杀了你师姐,你觉得她会听我姐姐的道歉吗”
“我现在杀了你,你觉得她会听我的道歉吗”
陆知远手指一下一下的戳在江商心口,“她不会。”
“什么古帝,什么为国为民,什么道德底线,都是彻头彻尾的双标罢了”
江商怔了。
因为她思考,如果陆知远的姐姐杀了师姐,师尊会善罢甘休吗
恐怕不会。
那么陆知远不接受道歉有错吗
没有。
她只是错在不够强而已。
真是血淋淋的现实,江商深吸了口气,稳定了心神,“我懂了。”
她冷漠的看着陆知远,“我师尊为什么突然会去找我,想来想去,只有你发信息给她,她才会相信”
“因为我一直带着你。”
“你巴不得师姐和师尊出事,”江商道,“所以根本不可能提醒我。”
“唔,命运说你没参与,你的确没参与,你只是冷眼旁观而已。”
“你默许,你纵容,你也就随手把你的个人终端丢在了家里而已。”江商看着她的眼睛问道,“是不是”
“是,”陆知远笑了,“许帝本身就树敌无数,与黄帝几乎绑在一块。”
“黄帝杀了那么多人,她以为什么事都没有吗”
“就这样,她居然还敢兴冲冲的去接
手第六远征军,”陆知远笑的很温柔,“真是一对好师徒啊。”
“第六远征军本身就是暴风雨的中心,杨仪本身已经放过了中域战皇宫的事情,是她自己跳出来继续吸引视线的。”
陆知远看着江商,笑容满面,“我肯定,这件事与杨仪没有关系,她只是随便挑拨了一下,原本敌对黄帝许帝那些人,随随便便一个自杀式袭击,她就回不来了。”
“那些被带走的大帝,对杨仪来说还是废物利用,”她道,“而许帝一死,第六远征军再次空出来,黄帝也断了一臂,心神失守。
毕竟,理论上是因为她自己的粗暴执政,才导致许帝被复仇者袭杀的。”
“冥帝”陆知远笑的更开心了,“她自身难保,还想接手远征军太学都保不住了吧”
江商听了一会,“嗯,然后她再装乖,把这些事情都交给她师尊地皇去处理,到时候那些人某种程度要承她这个地皇弟子的情。而我师尊她们,却根本找不到她身上,是吧”
陆知远微笑。
江商微微吐了口气,“不愧是宸帝,不愧是单拉着第一远征军,和人皇宫刚五千年的大帝。”
“我受教了,”江商道,“但是,你觉得她会赢吗”
“她现在是在刀尖上跳舞,所有的依仗不过是人皇宫遵守道德底线而已。”
江商看着陆知远的眼睛,“可是,她做的事情,是在人皇额头青筋上跳舞。”
“她觉得地皇一定会护住她吗”
陆知远哈哈大笑了起来,“江子修,你也有一叶障目的时候”
“你凭什么认为,只有你师尊可以登皇而当年便是天才,独占一远征军的资源,修炼五千年的宸帝登不了皇”
江商浑身一震,知道最后一块拼图在哪了。
“她不会有这个机会的,”江商平静的道,“我不会给她这个机会的。”
迎着陆知远嘲讽的眼神,江商眼神很平静,“我登帝了。”
“我也有资格加入棋盘了。”
陆知远的笑意收敛了起来,看了她一会,又轻嗤了一声,“好了,我说完了。”
“怎么想好
怎么处理我了吗”
江商沉默了一会,“没想好,不知道。”
“你祈祷我师尊没事吧。”江商转身开门走了出去,“否则我可不讲道理。”
陆知远在她背后哈哈大笑,“江子修,你果然伪善那你师姐呢哈哈哈哈哈哈”
开门走出去,便看见祭酒在看着自己。
江商看向她背后,看见了晨星帝君。
易青“我跟江南她们说了,等冥回来实话实说就行了。”
“吃点亏也好,长记性。”易青语气还是很平常,温温和和,没什么特殊。
“我看李长安的表情,她可能会想办法帮冥出气,可以稍微期待一下。”易青道,“但是江南身上的羁绊太多了,她应该做不了什么。”
易青有点叹气,“有的时候,李长安这样不讲道理,反而活的更滋润。”
江商也没犹豫,“陆知远没有参与。”
“但是她隐瞒不报,”江商眉眼冷冽,“她猜到了什么,还故意把个人终端放在家里了。”
顿了顿,江商面色有些复杂,“祭酒,她说,杨仪告诉她,她姐姐的本命灵光,在杨仪手里,她信了。”
易青一愣,“杨仪知道个屁在我这里啊”
“她当时应该还不知道本命灵光的事情,”易青冷下了脸,“八成是后来从狗洵那里得到的情报,没想到转手就骗到人了。”
晨星扬了扬手里的文件,尽量心平气和道,“微钰跑了,去了北域,我的人没带回来她。”
江商深吸了一口气,暂时放下这些事,回头道,“听见了没有,你姐姐的本命灵光在祭酒手里。”
陆知远跟了出来,此时半靠在门口,抱着手看着外面的三个大帝,“哦。”
她一身黑衣,墨发高束,身形清瘦,白皙的脸颊上,眉眼冷冽。
居然一点没带怕的。
江商又想抽她了。
很显然,火气上涌的不止她。
晨星尽量心平气和,“杨仪害死你姐姐,你为什么还要信她”
陆知远呵呵一笑,“我不信她。”
“我只是判断两边的可能性,觉得她的可能性
大一些而已。”
她放下手,嘴角微勾,平静的眼底满是讥讽,“因为,我也不相信你们呀。”
“我是陆知远,不是江子修。”她话语清晰,掷地有声。
江商真看不下去了,顺手树了个旗子,把她挂了上去。
看着她微变的眼神,“你最好祈祷我师尊没事。”
说完,江商转身走了出去。
易青想了想,跟了上去。
晨星眉头微皱,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陆知远已经低下头,双手被绑在旗杆上,此时平静白皙的脸颊居然依旧勾着一抹讥讽的笑意,眼里平静又疯狂。
晨星抬头,正好与她对视,皱了皱眉,她转头就走。
听到背后的大笑声,晨星脸更冷了。
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晨星不等江商开口便道,“你要维护陆知远”
江商没说话。
“你师尊不一定有事,但是你师姐恐怕已经出事了。”
“你觉得冥回来会不会杀了她”晨星眼神第一次这般锐利,她直直的看着江商,“你要阻挡她吗”
江商依旧沉默不语。
晨星看了她许久,有一句话在口中盘桓,终究没有说出口。
她甩袖离开。
易青“值得吗”
“她已经开始怀疑你了,”易青语气平静,“她怀疑你配合陆知远,杀你的师姐,还害的冥失踪。”
许久之后,江商声音艰涩的道,“祭酒,我想静静。”
易青却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
她往桌上一趴,眼睛一闭,“你静吧,正好我也累了,趴一会。”
江商看了她一会,发现她只是闭着眼睡觉,于是也放空了眼神。
她果真是个伪善的人。
在陆知远和师尊之中,她会毫不犹豫选师尊。
可是在陆知远和师姐之中,她却
犹豫了。
可是本该立刻做出的选择,犹豫本身便是错误。
帝君也生气了。
可是,陆知远错了吗
按她的说法,江商觉得她很坚定。
坚定的恨师姐和师尊。
没想干掉自己,都是她怕死。
她为自己出谋划策,死
了姐姐。
自己要因为她的威胁性,杀了她
江商看着自己白皙的手掌,发着呆。
她本以为自己是个狠心的人,可以毫不犹豫的做出有利于自己的决定,比如在陆知远有威胁和反骨的情况下,毫不犹豫的杀掉她,讨好师尊,祭奠师姐
可是这个决定,好像没她想的那么好下。
看着白皙的手掌,她迷茫了。
她的手要粘上陆知远的鲜血吗
她想起来那个在小屋里不小心被她发现了隐私,犹豫了半天还是把家丑告诉她的女子。
其实,她一直挺同情陆知远的不是吗
跟她相比,陆知远的确堪称活在地狱了。
陆家的虐待和亲姐姐的反复无常相比,实在不算什么了。
但是至少,那时候的陆知远是在坚定的上进,希望能靠双手改变命运的。
可是全是自己的错吗
江商想了半天。
发现陆知远其实没什么错,师尊更没错,师姐也算不上什么错。
想来想去,错的只能是她了。
可是她哪儿错了
错在不该认识师尊师姐,还是不该认识陆知远
是错在单纯的插入战场,想坑一把朝帝,结果被杨仪顺手一推,一切崩盘
就因为一时意气,后遗症居然让她悔恨到现在
她果真是个废物吗
一切的所谓天赋所谓智慧所谓运气,都是她自以为
易青刷的抬起头,一把拉住江商,“子修,醒醒”
一向自信沉稳的江商,刚登帝居然开始道心动荡,这是想直接道心破碎,一辈子止步不前吗
易青不管答应了她的事情了,直接开始读心。
“子修,不是你的错你才二十岁,谁能要求你一开始就能与杨仪对垒”
“她活了万年,修炼了万年,培植了一万年的党羽,”易青道,“不是你的错,是她的错。”
“是她主动利用你,”易青晃着她的肩膀,“子修,醒醒不是你的错,是她的错。”
“是因为我们你才被她针对的,是因为我们你才想教训朝帝的,要错源头应该也在我身上
,”易青道,“是我收你当学生,又推荐你给冥,一切的源头都是我。”
江商瞬间回过神,条件反射的反驳道,“不是你,是我”
“遇见祭酒是我平生最幸运的事情”她语气毋庸置疑。
易青看了她一会,“所以,我们都没有错,是杨仪的错。”
江商张了张嘴,“哦,我知道了。”
她低下头,“祭酒,你让我一个人好好想想,我好累。”
“明天我再来找你。”
她语气有些呆,平静的甚至空洞。
易青哪放心让她自己冷静,“不行,不许,就在这里。”
江商低着头,继续平静的道,“祭酒,我难受,我想一个人呆呆。”
易青看了她一会,抱住她就是一个瞬移。
黑漆漆的小屋子里,床角,易青抱她在怀里。
黑暗中,温暖的怀抱,狭小的空间,安全感瞬间就出来了。
江商呆了一会,声音强压着平静,陈述道,“祭酒,我真没用,真的。我真没用,我就是个废物,我谁都保护不了。我还想救右将军我怎么配我连自己都弄的一团糟,我什么都不行”
“我是废物,祭酒”
易青听的难受的很,心脏一阵阵的抽疼,她紧紧的抱住怀中人,“子修,你不是废物,你很聪明,你是我见过最聪明的”
江商终于没忍住,小声哽咽了起来,“祭酒,我真的好没用啊”
易青听着她的哭声,心疼极了。
她印象中的江子修,是自信昂扬,永远胸有成竹的,不管什么情况她都能扛着。
也是狡黠乐观的,仿佛不懂失望为何物。
但绝不是现在这样,一句一句的说自己没用,说自己是废物。
她的每句自贱,都像是一把刀,一刀一刀的扎进人心口。
易青抱着她,“子修,你是优秀的,是祭酒见过最优秀的。”
“假以时日,你会成为人界最优秀的人。”
江商根本就没听,只是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一抽一抽的,直到哭累了,才带着泪痕在她怀里睡着了。
易青缓过神,发现她已经沉沉的睡了过
去。
事实证明,她的经验没错。
还是小屋子有安全感。
哭累了就能好好休息。
江子修之前还想改她的小屋子。
擦了擦她的眼泪,易青把她抱在怀里,耐心的等待了起来。
一边等待一边思考。
越想越生气。
杨仪
除了狗洵之外,她平生第一次这么恨一个人。
等易青回过神的时候,她发现江商已经醒了。
“怎么醒的这么快”易青摸了摸她鬓角的发丝,发现还是湿的,不知道是泪湿还是汗湿。
“祭酒一直在我耳边念叨杨仪,我气醒的。”江商道,“祭酒念了快七八十遍了。”
易青笑了,“是吗”
“那她应该荣幸,”易青拨弄她的耳垂,拽了拽,“我极少有这么强烈的情绪,这么厌恶一个人。”
江商眼睛湿漉漉的,她拍开祭酒拽自己耳朵的手,擦了擦眼睛,“为什么”
女子嗓音清隽,“因为讨厌本身就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
“我嫌麻烦,一般没有兴致的情况下,会懒得计较,然后就忘了。”
江商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女子话音一转,“不过我的识海图书馆有一个书架是专门自动记录这个的,我都记下来了,等我偶尔闲得无聊起来,就会去按图索骥。”
江商嘴角抽了抽,居然一时不知道该吐槽了。
易青伸手摸了摸她的脸,居然发现还挺滑的,于是忍不住又摸了一把,“小哭包,认识你就天天看见你哭鼻子”
江商不好意思的拍开她的手,“你瞎说,我是难过才哭嘛”
“又不是故意哭的。”
易青点了点头,“我们一起想办法揍杨仪,别哭了,左相还等着你消息呢右将军还等着你想办法复活呢”
“这几天左相颜色一会蓝一会绿,整个人都很紧张,很忧郁,你别折腾她老人家,赶紧把右将军弄出来。”
江商憋了憋,“祭酒,我没告诉你我没把握吗”
易青比她还有自信,“你运气好,我感觉你想干的事情,最后八成都能干成。”
“可是我还是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