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鼓起勇气说的话, 季老这边不仅心里忐忑,还觉得对不起傅听言。
不过宋念安是他的宝贝孙女,谁叫那小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偶尔整点刺激也不是不可以。
所以这种思想一抱,季老心里舒坦不少, 带着褶子的脸也在笑意中越发和蔼“最近听说宋家那小子集训回来, 说好一起庆祝。”
宋弈洲啊。
宋念安熟, 同龄, 互相拿来当挡箭牌的好队友。
只不过, 这人最近不是说在陪小姑娘, 都可能要有对象了, 他们跑去吃什么庆祝饭
宋念安脑子一转, 堪称人间清醒地瞅季老,目光颇有深意,“爷爷, 你不会是和宋爷爷串通好了吧。”
季老“”
“说什么呢我和老宋有什么好串通的。”就怕下一秒, 宋念安把他心思看透。
“那人必定会带小姑娘吃饭, ”宋念安警觉不对, “我们去凑什么热闹”
这回换季老懵了,“小宋什么时候有小姑娘了”
这莫名其妙的疑问句, 宋念安逗猫的动作猛地滞住,感觉自己刚刚好像一不留神说错了话,一声不响地转身就要溜,却被季老一下揪住衣领。
“小兔崽子,给我回来。”老头双眼泛着八卦的光芒,“说完再走。”
宋念安“”
接下来的一周,宋念安都在无国界医生组织办公处。
因为这次项目突遇危险地临时撤退, 偏远地区依旧存在的很多有形无形问题,都是他们接下来必须攻克的要点。
这也是自从出事后,纪书娴第一次看到宋念安。
可能真的是被那次绑架给吓傻了,纪书娴到现在都有阴影地会时不时做噩梦,反倒宋念安的适应能力很强,多天的快速消化和习惯,她就算有惊惧也不会太多地表现在外人面前。
会议室里。
南北两组的组员相继并排着坐在裴灏和宋念安身边。
而所有人都听说了宋念安的遭遇,现在看向她的目光多少是担忧中伴着紧张。
每个人在接受培训的时候,都会得知一条,无国界医生的工作开展存在一定平衡问题,没人能保证出行的绝对安全,就好像宋念安这次的例子。
而同她前后时间同样发生的事故,是国外的无国界医生支援团队,在约定时间乘坐了规定联系的车辆前往索里亚,却没能在预期时间给出到达反馈。
活生生的教训摆在他们面前。
是搜查队最后给了他们全员被害死亡的消息。
如果以前的救生课只给典例讲述,那这次近在眼前的国外队伍和宋念安被绑都是生生的警示,原以为可能可以用“安全”来形容的地域都会出现这样的问题,那他们接下来要去的阿耶于和索里亚交界呢
宋念安现在是安然无恙地坐在他们面前,也轻描淡写地说了句“我没事,开会。”
但宋念安的“没事”,不代表所有人的“没事”。
接下来要去荒郊野岭的偏地,谁还能有彻底的把握和绝对的胜欲去说“我不怕,我可以去。”
而这场原定要探讨案例和后期走向的会议,顿时间似乎同样成了大家最后得以选择退却机会的摇篮。
裴灏手底下那个最新进组,准备最先准备汇报的女孩,轻手轻脚地翻阅着准备好的资料案例和行程费用明细表,目光仓惶地在宋念安和裴灏身上徘徊,表情最终有点崩了“师兄,不说宋师姐这次遇难脱险,我们从阿耶于南关撤离,都碰上受伤区强行过路要劫路费的强盗,组织上的费用大笔减少,还能看到路边时不时焚烧被弃的大型藏命洞。”
“我们是有临时医院,可是医院的条件根本就跟不上去,该处理的医疗废弃物里面只有部分能被烧毁处理,其他那些带了病菌的针头、纱布、甚至于不能用的手术用具,都乱七八糟地丢在后院,天天被一帮野孩子踩着玩,这样,谁能保证他们绝对不染病”
“我们不过是想上个厕所洗个澡,还得挤在一堆传染疾病患者用过的地方”不过是短短时间,女孩就感觉自己好像已经从希望到绝望,经历认知和信仰的颠覆。
也许她手腕的伤也能窥见艰难一二,“我不明白,我是想要传达死伤面前,人人平等的原则,行医行善,现实却只是在一味地告诉我我要想做,我可能提心吊胆地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
或许是女孩不加遮掩的难受,将整个会议室的气氛压得更低。
裴灏作为整个区域的主负责人,必定需要承担责任。可他越是眉头皱起,对面的宋念安越是神色云淡风轻,好像先前面临危险的并不是她。
裴灏没开口说话前,所有人都保持沉默,唯独宋念安转笔的低声成了室内唯一的喧嚣。
其实女孩提出的问题,曾经也在宋念安的思考范围内。
在没碰到这次袭击前,她天不怕地不怕,抱着人道主义奔走于各个困难地,但真有一天,危险真的突然降至,她是因为有傅听言而侥幸求生。
那问题来了。
如果没有傅听言呢
一次的巧合,如果二次危险再来呢
无国界医生的工作环境和人身安全一直在被建议要受到保护,但风云诡谲的偏远地,就算有了基础的保障,谁能肯定后面不会有意外
“还想听听真实数据么”裴灏安静,却是宋念安先开了口。
女孩抬头看她。
“在我们谁都期待见证这个世界美好的时候,19912013这22年,在索马里工作的16名无国界医生被杀,而且袭击不止一次面向了救护车和医疗地。2014年,在叙利亚工作的5名无国界医生被掳,2015年,在南苏丹的2名无国界医生被袭身亡。”1
“这只是这些年里部分真实的例子。”宋念安的嗓音冷淡却沉静,说出这些数字,好似毫无波澜,“但你知道16,5,2这些数字背后,意味着什么”
女孩怔怔地望着她,眼眶一点点地,有泛红的趋势。
毕竟只参加过一次短暂的救援,女孩没法拥有宋念安那样快速跳级进行实战经验的机会,也就不可能练就和她一样相对不弱的承受能力。
宋念安只是淡声说“意味着一条条活生生的人命。”
她转笔的低声一停,全程蓦然陷入寂静。
“我知道,这些数字早在你们加入无国界医生这个组织的时候就清楚知道,但那时候一腔热血,数字大概率只是数字,伤亡没真的到你们面前的时候,很难感同身受,是么”
女孩怔怔摇头,和目光坚定的宋念安对视时,莫名被震慑,只是小声嗫嚅“不是”
但宋念安今天不是抱着死里逃生的心态来针对谁的。
她笑笑,激光笔扫向投影仪上最新整理记录的案例,沉缓道“我这次的确遇险,但在那之前,我已经随团队驻阿耶于许久,如果随便举个例子,你们支援到达之前,2月28日那天下午六点四十八分,阿耶于南边药房突然传来轰隆声,我前后左右的药柜都开始摇晃,那时的经验告诉我,不出意外,是地震来了。”
“是,谁碰到这种情况都会怕,更何况是第一次初心火热参与助援的你们。”
“但当时让我感觉到恐惧的已经不是三层矮楼突然陷入地下,也不是暴雨后的塌方,而是地震过后那种歇斯底里的尖叫,和一批接一批已经超出我们医疗能力范围的伤者。”
“你说得对,我们的医疗水平的确会出现跟不上的情况,有时候不得已都得和传染病患者朝夕相处。”宋念安脑海里闪过一帧帧画面,深吸了口气,嗓音还是微哽,“但如果没有我们这个组织,会有多少人绝望等死。”
无国界医生组织,本就是国际性的医疗人道救援组织,自愿不强求地加入了,就必须有责任地扛起那些艰难。
“我们努力改变现状的前提,是我们不得不努力适应现状。”
在座的人都清楚,无国界医生组织本就不是一个普通组织,风险和危机并存是他们常有的情况。
因为无国界医生组织本身不会站在任何交战方一边。
这也就意味着组织成员在面对人权暴行、人道救助以及伦理干预都存在无国界性,存在非政治性。2
接下来,宋念安和裴灏对视了眼。
裴灏和她想法共通,也就言简意赅说了“今天的会议主要是想成员一起讨论后续进驻阿耶于和索里亚边界分地的工作任务划分,如果已经有惶恐和胆怯的心态,甚至开始担心自己下一次任务就会危险,那会议暂且暂停。”
休息室里,所有成员已经陆陆续续离开,剩下的是主团队的裴灏和宋念安,还有副团队的主负责人,谈律和徐穗淇。
“会不会说太狠了”徐穗淇轻叹了声气,刚才在旁边听了好多,还是担心那小女孩的状态。
其实宋念安也无奈,但话里更多的是晦深“都是这么过来的,哪有第一次去不怕的等她情绪冷静了,再和她好好谈谈吧。”
这话是没错,不过裴灏就坐在宋念安对面,全程望着她,像是在察觉她会不会情绪上的异常,然而,宋念安交给他的答卷一直都不在他担心范围。
久久沉默,换来一句“对不起,念安。”
“念安”这两个字眼,听得宋念安喝水动作一顿,要是以往,裴灏一般只喊她宋医生,哪有着去姓只名的说法
就连人精的徐穗淇和谈律对视了眼后,视线都掺了几分微妙。
无非是说司机被换的事,宋念安淡然地耸了下肩,笑了下“师兄,我没事,现在平安回来,只是任务没能尽全力帮助,我很抱歉。”
然而,裴灏的脸色还是不太好看。
关于裴灏和宋念安的故事,其实以前在医大传得很开,毕竟是优等生接力棒一样,两个耀眼的存在,宋念安作为后起之秀,甚至在专业能力的掌握上出色到比曾经的裴灏还有优秀。
医学世家,裴灏;军人世家,宋念安。
一时间,所有人的八卦苗头都对准他们两个。
只是宋念安不闻窗外事的冷淡,逢问即答“裴师兄很好,但我对恋爱不感兴趣。”
直接从根源处解决了问题。
但旁观者清的道理,徐穗淇一路看来,最能摸清宋念安在想什么,她不是不对恋爱感兴趣,只是不对和裴灏的恋爱感兴趣。
回绝的话,最后在舆论战中给裴灏留了面子。
而现在,宋念安知道他们是关心自己,但她习惯性地不想惹麻烦上身,公事化的语调,淡淡道“之前出去准备的确有不足,以至于到后期药物库存甚至是资金运转都出现问题,老师那边我最近会和他详细汇报一次,下次出发前,我会保证物料库存的配备完善。”
裴灏盯着宋念安波平无澜的双眸,终究没多说,只应了声“好,辛苦了。”
宋念安只说“不会,应该的。”
徐穗淇同样也添了句“这次我们妇产一块最大的问题,就是驻地附近的难民营普遍出现孕妇难产的情况,大规模的中毒,初步判断是食物和水质,但具体结果,那边的小分队还会给进一步的答案”
可以说,徐穗淇已经把谈律要说的全都说了。
坐在她旁边的男人只是淡淡地扫了眼她,冷漠透光的深眸,似有若无地,溺了点认同的笑。
徐穗淇被他笑得头皮一麻,莫名其妙,说正事呢笑什么玩意
说完,她噤了声。
而到他们这场小会也相继结束后,只剩下宋念安和徐穗淇两个人简单收拾会议室。
徐穗淇显然还沉浸在冷面狗谈律冲她笑这件匪夷所思的事上。
一个矿泉水瓶抛物线丢进垃圾桶,她起鸡皮疙瘩地抖了抖肩,小声问宋念安“你刚刚看到没”
“看到什么”宋念安没抬头,手上收整资料的动作没停。
徐穗淇震惊说“就冷面狗朝我笑啊。”
宋念安顿了几秒,附和地点头,轻扯嘴角笑“是挺稀奇的。”
“是吧。”徐穗淇本来还想和她探讨一下裴师兄最近状态,但谈律一个笑就把她人给整没了,“姐妹,不是我说,你觉得冷面狗是不是对我有意思啊”
宋念安寻思,“有可能。”
徐穗淇双眼泛光,“我总觉得他最近态度很可疑,但他这算是哪门子开窍明明之前还傻逼兮兮地拒绝我。”
一说就说到重点,宋念安还没回话,徐穗淇就叹气,转移话题了“算了,说我也没用,我妈那天还说我一个妇产科的,要再找个妇产科的,真不信。”
“为什么”宋念安听徐穗淇这语气觉得好笑。
“我妈就给我举了个例子,她说要是我真找了个妇产科的,某天要是撞到一时间手术,生完了,我走出来正好碰到他,和他打招呼,嗨,生完啦他要回我一个嗯,我说我生了个男孩,他说我生了个女孩,然后沉默对视”徐穗淇说说就抖了下,“你不觉得那样情况下的隔空对视,很诡异吗”
诡不诡异宋念安不知道,反正徐穗淇现在脑补自己和面瘫脸的谈律面对面say嗨,然后相视一笑的画面,让她觉得蛮诡异的。
“不过你今天怎么这么沉默”徐穗淇挠了挠头,不明所以地说,“没发现吗,今天的你真像极了被抽空后不会摇摆的迎宾开业气球人。”
“”宋念安脑补那个在风中飘摇的迎宾开业气球人,突然说不出的心塞,一句反驳,“我哪里不活泼了”
这徐穗淇有得说“总感觉到你情感上有了一丝丝裂痕。”
宋念安无语,“你什么时候成算命的了”
“你那表情告诉我了啊。”徐穗淇其实是这里唯一知道宋念安和傅听言那点故事的人,她像是生怕别人听见,还刻意凑近后,小声问,“不是说你是跟着维和部队一起回来的吗他应该是驻阿耶于的吧,没碰上啊。”
“碰上了。”
“那你丧什么”
宋念安“”
徐穗淇眯眼笑得摆摆手,“都说实践出真知,你放心,这三年你绝对脱胎换骨,漂亮一绝,他被你迷倒那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宋念安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默了几秒,陡然接,“迷什么我爷爷还打算让我和别家吃饭见面。”
徐穗淇“”
“也是老院的”
宋念安不置可否。
徐穗淇彻底惊了,接连鼓掌,“这谜一样的操作,我是看不懂了。”
宋念安被她逗笑“放心,没可能。”
“哦”这起承转合的语调,徐穗淇像是和季老隔空脑电波撞到一起,她啧了声,接下来的话像极了深思熟虑后的高级产物,语出惊人,“那你喝吧。”
宋念安“”
手指着自己,“我喝什么”
“酒啊。”徐穗淇一本正经,“就凭你那喝完酒能上树翻墙的本事,再听个真心话不是不行的,男人嘛,呵怎么会有我们拿不下的”
宋念安“”
她甚至怀疑,徐穗淇这波打气,是对自己说的。
不过宋念安怎么都没想到,季老会把和宋家吃饭的时间调早到隔天,当晚嘴上说着“安安啊,你不急啊,慢慢来,路上小心,爷爷到时候先去饭店”,到隔天就变成了“小兔崽子你在哪呢人都等你了”,宋念安一个头两个大。
但在去的路上,宋念安翻了下朋友圈,意外看到傅听言那边的地点定位好像是在医院
是出什么事了
就在她询问的消息已经输入,就要发出时,宋念安突然想到回来接二连三聊到的话题,好像都是有关于她以前追傅听言的。
不知为何,她按键的手冷不丁就瑟缩了。
好奇想问又突然没了以前那样的勇气。
宋念安否认不了,三年的横亘,喜欢的情愫是消失不了,但取而代之的,好像还有不少复杂的情绪。
具体的,宋念安说不上来。
所以晚上的吃饭,就算季老说一句,宋念安有跟一句,但正坐在对面的宋弈洲还是感觉到了宋念安的心不在焉。
男人似笑而非的散漫,放纵不羁的气质可以说是和傅听言的冷感含戾截然相反,都习惯了傅听言那种,怎么可能会多看别人一眼。
不过宋弈洲倒是看得很透。
中场休息时,宋念安在外面吹风,他跟着走出,夜风刚拂过发梢,冰冷入骨,宋念安的手机就震动了下。
有消息来。
是裴灏。
一会有空吗要不我们见个面吧,我想和你聊聊。
还有饭局没结束,宋念安自然推拒师兄,不好意思,晚上我有饭局,结束会晚,抱歉。
那句“有什么事改天再说也行”的话还没发出去,裴灏又发来一条语音没事,或者一会你空了,我们线上聊聊。
这种语气,宋念安能鲜明察觉到,不是公事。
饭局结束估计都九点多了,到家约莫十点,那个时间点,她没心思再聊私事。
一旁的宋弈洲可没看人私密消息的爱好。
他一件微敞的白衬,黑裤笔挺,干净利落,听着那声音不高却皆然入耳的语音,桃花眼微眯起,浅薄玩味的弧度,轻笑了。
宋念安被他的笑整得背脊一僵,转头,有点恼,“你笑什么”
严格来说,宋念安要比宋弈洲小一岁,所以见证了这人放纵不羁成天被宋爷爷追着骂的情况。
宋弈洲在宋念安面前,算是个能偶尔聊两句的朋友。
宋弈洲瞧着宋念安那一说话就炸毛的不争气样,眉梢轻挑,淡啧“你怎么跑国外一趟回来人都弱了”
“什么”宋念安被他搞得莫名。
男人低头,不点火,也不抽,纯粹是漫不经意地把玩着手里的烟,“以前怎么说我来着说我身边烂桃花开一堆,一点解决魄力都没有”
说到这,他下巴微抬,随意看了眼她的手机,“怎么,刚刚那个,不是你烂桃花”
宋念安“”
也不知道她出国这一趟,这人怎么嘴皮子利索这么多。
其实宋念安在男女关系上一直分得很清楚,但就是滑铁卢常年滑在傅听言身上,这点老院人尽皆知。
宋弈洲提呢,也没笑话的意思,只是觉得以前的宋念安很虎,现在年纪大了,怎么反倒怯却了
短暂的沉默,宋念安只觉心头憋得慌,像是胸口塞了整团取不走的棉花,硬生生地滞缓阻碍着她的呼吸。
“我都没暴露你,你就开始想揭我老底了”
宋念安虽没暴露宋弈洲身边的女孩子究竟是谁,但要是让老院的长辈们知道那还只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估计宋老鞋底都给他揍穿。
宋弈洲神色一愣,“你暴露我什么”
“你哄人小姑娘的场景,我还记得呢。”宋念安也不怕互相伤害,“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
“咳咳”宋弈洲愣是呛着了,“那小鬼都没成年,你能不胡说”
宋念安只是挑了下眉,笑着掰掰手指,若有所思地啧了声“就你这大尾巴狼的心态,没事给人带什么孩子”
这话宋弈洲可有心思反驳了“那你怎么不说傅听言带你那会我要是大尾巴狼,那段位能比得上他”
“”
这一来,宋念安好像直接把自己给埋进坑里去了。
一时间的安静,宋弈洲算是看透她了。
以前是傅听言真人出现在她面前,偶尔会踩着她猫尾巴,现在就提个名字,也能触到她心坎。
宋弈洲瞧着她,无奈地叹了声气“一会跟我走”
“去哪”
“哥带你去喝点消愁酒。”
“”
然而,另一边和几个队友从训练场上下来,准备去休息的傅听言突然收到宋弈洲发来的一则视频消息,点开的背景很吵,还有自带特效的笑声。
孟沛霖听这声音好奇,“谁啊,这大晚上还发视频给你”
一旁的队员一听都来劲了。
傅听言只是拿着手机的手一退,完美避开他们的观察,漆黑的眸无波无澜,眉宇间的倦怠融着冷漠,“该休息的都休息去。”
队员们彼此对视几秒,不约而同笑了。
这么晚了,还能有谁
但说实话,傅听言还一开始有点不明所以,因为宋弈洲的视频开场,镜头直接送了他个大酸菜缸,而后过了三秒,突然一转,正对向的,才是他这个礼拜都没见着的,似乎是在躲他的小孩。
整整一个礼拜,季老几次让他去吃饭,宋念安不是开会就是有约不在家,摆明了有小心思,就连季老都以教训毛栗子为由,说“你这小孩,让你好好待着,非要瞎跑,哪天让人给卖了还替人数钱傻狗。”
毛栗子像是心有灵犀,瞅瞅季老,瞅瞅傅听言,再瞅瞅那个空着的房间,“嗷呜”一声,挫败可怜地瘫在地上。
所以现在,傅听言盯着屏幕里放大版的宋念安,心头倏然划过一悸,难以言喻的感觉。
有点像是塞满棉花的琴弦,被人不知某刻地刻意拨动了。
宋念安是没想到,宋弈洲说请她喝消愁酒,还真的是去大排档喝酒。
其实他俩性子有点像,从小到大有拘束,但都能在拘束里钻空子,玩得野,两人没什么忌口,也都吃大排档。
以至于宋念安第一次见那跟在宋弈洲身后的小姑娘,就是眼前这家大排档。
宋念安以前酒量还行,但自从从医之后,很克制地近几年都没怎么喝了。估摸着酒量退步,但还是无所畏惧地点了一整箱的啤酒。
不同于别的哥哥姐姐,宋念安很喜欢大排档这种藏匿万数烟火气的地方。
这里遮起的帐篷,就像是在偌大繁华的都市里存留着某种隐秘的,能让人爆发倾诉欲的韵味特色。
但奇怪的是,今晚的宋念安倾诉欲并不强。
与其说是不强,只是心里那点话,她都有点不想分享,无论对面坐的是谁。
所以没两瓶,宋弈洲那边电话来,好像有事时,宋念安就让他走了。
宋弈洲不放心,宋念安只是敬了他一瓶,“喝完赶紧走人,我要一个人待会。”
一个人待的结果,就是很莫名地,在旁人都欢声笑语的时候,会衬托得她这边格外落寞寂寥。
大大的红色帐篷撑在头上,一桌与一桌之间靠得很近,但凭空就像是拦了三八线,屏障到欢声笑语都是外面的。
兴许是酒精的刺激,宋念安突然想到白天会议之后,她去找那个新入组织的女孩,女孩和她满含哭腔时哽咽说的话“念安,对不起,我只是一下子不知道怎么才能缓解这种害怕,但我当初加入组织真的是为了救人,我想救人,我想用我所学的医学知识去做好事,你相信我”
语无伦次的话,女孩的语气像极了她第一次面临疟疾感染风险时的无助。
曾经的自己,只身在国外,同样出现过无援无助,心态崩到一闪而过想回家的念头。
好像就是在那个战争硝烟的地方,能回的中国就是风雨怎么都入侵不了的安稳港口。
但宋念安身上挂的是无国界医生的工作证,是早就没有退路的选择。
大概是因为知道维和部队的驻地在阿耶于,宋念安鬼使神差地在报名地域时,特别申请了要去阿耶于,没敢告诉老院任何人。
因为她知道,家里最先不会同意的就是季老。
姐姐季向蕊曾经就因为战地记者这个身份让家里人在看到国内最新一线消息时,心惊胆战,季老只希望宋念安好好的,无论做什么,安全第一。
老人家年纪大了,不想孩子再漂泊在外。
只是那时候的宋念安不懂,还叛逆。
直到消息传到家人耳朵里时,季老好久都没再理过她,冷战也要把气撒完。
正好碰上那时候阿耶于一次疟疾爆发,宋念安危险傍身,那一刻,她才后知后觉地突然发现,自己那时候的无助是没人能诉说的。
以前还有傅听言可以偷偷告状。
可傅听言在秘密任务期间,宋念安找不到他,怎么都找不到他,以前的电话成了关机,连嘟嘟嘟的期望声响都没有。
就算他们那时是在同一片土地上。
这真的就像是玩游戏时的抛骰子,越想要哪个数字,就越不会出现。
慢慢地,宋念安发现,长大后的喜欢好像一点点地开始变得复杂了。
她迷离地望着帐篷外靓眼的星月,喝着酒,脑海中闪过傅听言卧底期间几次救她的情况,心里没有庆幸的开心,更多的是沉重的负担。
这就像极弱势的那方,总怕给对方带去麻烦。
她不是第一次回想,忐忑,过去的自己那么勇敢,那么愿意大张旗鼓,明目张胆地表达自己的喜欢,满足了自己的一时之妄,有没有给他带来困扰
两家的关系那么好,他如果不喜欢她,也不可能会直截了当地拒绝吧。
她总是那么后知后觉,以至于现在回想,她连他有没有说过拒绝的话,都不记得了。
所以这一周,知道傅听言会出现,宋念安还是底气大失地躲开了。
她不是看不懂季老的意思,也不是听不懂孩子们的嬉闹,只是坚持了那么多年的渴望,如果真的在某一瞬开始已经成了难言的负担,她就不想继续了。
继续,还有意义么
答案,大概是没有吧。
喝着喝着酒瓶空底了,就在宋念安又起了瓶,刚想倒在杯中,瓶口就被横空出现的一只手挡住了。
宋念安晕乎乎地无措抬头。
眼前蓦然出现男人的模样,凌厉的眉眼,深邃的双眸,高挺的鼻梁,薄凉的唇,还有那无弧度冷淡的神色,熟悉到极致,却又无端地有陌生感。
一瞬间的怔愣,宋念安很快反应过来,玩笑地摇了摇头,语气飘忽地说“怎么都出现幻觉了”
就是因为出现过太多次的幻觉了,所以习以为常地,宋念安这一次依旧认为这次也是幻觉。
一如傅听言执行任务之前,说的那句“再一次,我会平安回来。”
拥抱的场面历历在目,却很奇怪地,一下子就戳中了宋念安的怒点。她反手就是甩开男人的手,嗤笑“想太多了。”
就在她不爽地要对瓶吹时,傅听言一把拉过旁边的椅子,坐落在她身边,伸手拂开落在她颊边的长发,勾到她耳后,不做声色。
宋念安觉得痒,抱着酒瓶想躲,却被傅听言一下扯了回去。
“你谁啊。”她皱眉,有点不耐烦,“干嘛。”
傅听言被她这迷糊样逗笑,来时一路的心烦好像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她柔软的长发,散开时漫上单薄的肩头,乌黑浓密的眼睫微颤,倍添无形的柔弱感。单手撑着脸,眼睑懒懒地搭着,身上尽是沾染的醉意,但还是像带有脾气又能说乖就乖的布偶猫。
这一刻,真的是印证了一句话。
怜爱的背后,更多的会是心疼。
不知道因为什么喝成这样,但傅听言还是将她将眼睫上沾的一丝白絮取下,指腹的温热轻轻擦过眼角的冰凉。
赶来微哑的嗓音,在夜风中如凛薄雾,冷冽磁沉,却是带着笑的“来接你回家的,小酒鬼。”
作者有话要说 12标注来自文献“无国界医生”组织。
另外有关专业知识,均为查资料所得。
是挺想写纯甜文的,但主角的职业是需要带有一定敬畏心的,该遇到的,该领悟的,我都会尽全力表现出来,希望大家喜欢,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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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这字数好吧少了一千我自觉地拿出键盘跪下了
崽崽们,呜呜呜少了一千是吧,明天补给你们
希望给我一场红包雨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