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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喜欢
    这三个字, 无奈又疼爱,像是一下子戳中了宋念安的心思。

    在她的记忆里,这不是傅听言第一次这么叫她。

    宋念安搓手的动作骤止, 漂亮的瞳眸怔怔望着他,眼睛里荡漾的流光映衬着男人难得温柔缱绻的神态, 和唇边噙起的笑意。

    每一秒的走动, 时光都像是带了火热的烙印, 烫在她心尖。

    午后, 明媚光色照耀在车窗玻璃上, 淡淡地折射出一道道浅意微光, 虚化在她眼前, 因他而心旌摇曳的回忆像是一瞬冲断闸口, 争先恐后地往外涌。

    正因为那个年龄段独有的叛逆和嚣张,宋念安人美脾气傲,加上一场干架后不知被谁传遍附中的传闻, 她在帮完徐穗淇之后莫名其妙成了年级里的风云人物。

    同龄男生尤其看中她这种傲气, 更甚的, 还会在她身后穷追不舍。

    但这无疑是宋念安那段时间最头疼的事。

    市重点寄宿学校不允许带手机, 规定只能用校园卡绑定的账号投币打学校公共电话,宋念安就算抽空能联系傅听言, 他那边也未必有时间。

    而开学一个半月后是既定的全校月考,宋念安成绩稳定,依旧狠甩成绩金榜第二名几十分。

    只是,能让她激动的不是高分,是傅听言知道了,一定会给她奖励。

    但成绩单拿到手的第一时刻,宋念安兴冲冲跑去公共电话区域打傅听言电话, 一开始还有嘟嘟嘟的提示音,后来直接关机,怎么都打不通。

    电话那头一遍遍地重复着“你拨打的电话已关机”,接连几天,都是如此。

    又碰上老院那段时间没人,季老和老院那些爷爷们一起优哉游哉出去旅游从不会接电话,宋念安想问季老傅听言去哪了,都找不到机会。

    一连两个礼拜,都是这种状态。

    像是兜头的凉水,一天一天,每分每秒,把宋念安那点兴致统统浇熄。

    宋念安在想,这会不会又是教训,对她放肆打架的教训。

    因为傅听言了解她,也知道她最受不了的教训,是傅听言说走说走的断联。

    大概率是部队的绝密任务,她不能过问。

    但也正是因他,而导致这场脸红青春期的暴雨,说来就来,肆无忌惮到让她毫无防备。

    自从联系不上傅听言之后,宋念安明显感觉自己状态开始变得不对劲了。

    以前上课,就算是听到自己会做的题型,还会随便听听有没有更简洁的做法,但现在无论是哪门理科,她都没心思听。

    老院的男人们好像都是这幅样子。

    不论是傅听言,还是时鉴哥,职业的特殊性,总有措手不及的突然任务。

    据宋念安知道的,时鉴哥当年离开,虽然有告知向蕊姐,但似乎告知后闹了点别扭,他和向蕊姐都删除了彼此的联系方式。

    后来兜兜转转好几年,两人才续写久别重逢的篇章。

    只是这次,什么话都没留的是傅听言,说走就走没给期限的也是他。

    时鉴哥和向蕊姐好歹是青梅竹马,只差捅破一层窗户纸的互相喜欢,那他和她呢,宋念安突然就开始胡思乱想,陷入了沉思。

    那也是宋念安第一次认真思考,她的这份喜欢是不是该落到实处。

    和傅听言这段看似弱势的关系,宋念安却没感觉到一点低微,他真的就像季爷爷说的那样,是会陪她长大的存在。

    可原因呢,他为什么会愿意,陪她长大

    这点,其实在听到傅蕙绒的故事之前,宋念安是想不通的。

    但那天和宋芷青打电话,宋念安好奇地轻声问了句,那头给她的回应是叹息,好像那个安息于尘埃的故事,瞒不久了,总有再现光华的一天。

    所以季老在旁,还是和宋念安说了。

    傅蕙绒,只比傅听言小一岁的妹妹,长相出色漂亮,从小就是傅家捧在手心怕化了的宝贝,琴棋书画统统拿手,更因为独爱天文学而一骑绝尘地在高考中脱颖而出,直上南大天文系。

    可惜这个世界上,天妒英才的故事太多了。

    大一前的暑假,傅蕙绒钢琴得奖,本来约定好拿着证书去军校找傅听言,两人趁父母不在先庆祝一轮。

    偏偏那天风大,站台上的水哗然大片。

    第一轮加速驶过的列车未停,强大的风向吸力和傅蕙绒不小心越过那道安全黄线而危险跌进铁轨,没等紧急救起,生死惊险,她就被侧向驶来的列车硬生生地全身碾过。

    抢救,一次次发下的病危通知书。

    那一夜,傅家人颤抖哽咽地签了三次,也未能救活。

    明明季老只是几句话的描述,那一刻,宋念安却仿佛看懂了每到清明,只要在国内,就会身着黑色西装的傅听言,为什么会异乎寻常地意志极度消沉。

    他是意气风发的,却也在那天终是卸不去狂烈的狼狈。

    傅听言从来都不是个会找人诉说心事的人。

    在宋念安身边,他可以是初次见面那个桀骜不驯的少年,也可以是后来温柔出色的哥哥,却永远破不了那道于她而言兄妹的防线。

    这让宋念安有了小骄纵。

    可渐渐地,当她觉得,会不会正因她是妹妹,所以才能得到他给的放纵机会,一切又好像都在刹那有了转变。

    宋念安已经不能否认傅听言于她而言的重要性了。

    跨年,她会想要听他一句“新年快乐”;

    过年,她会期待他揉她脑袋给出的奖励大红包;

    开学,她会向往他来叫她起床,给她新学期做的第一顿早饭;

    还有每次家长会,季老都会笑眯眯地把机会让给傅听言,让他成为她的“长辈”,出现在能以她为傲的家长会上。

    而宋念安原以为,只要她把那颗火热的心藏得够好,就谁都不会发现,直到她如期成年,再慢慢地,用她的方式捧到他面前,他们会不会有不一样的发展

    可无论什么,在未来到来前的那一刻,都是未知数。

    宋念安低估了自己的忍耐,同样也低估了时间的跨度,会发生多少潜移默化的变化。

    直到半年后的跨年,宋念安从封闭竞赛集训场地离开,回到老院的那天,傅听言出现了,老院也久违来了个陌生客人。

    是宋念安从没见过的女人。

    那天,几家围成一桌一起吃跨年饭。

    而原先傅听言身边那个属于宋念安的位置,意外坐了个骨相尤为漂亮的女人,一件卡其色的大衣,里面是修身的白色毛衣,身型纤瘦单薄,身高却高挑出众,站在高大挺拔的傅听言身边,无疑成了养眼的配对。

    室内悠悠的暖气,将女人白皙的面容染出双颊的绯红羞赧。

    长卷,笑眼,梨涡,就连说话都轻声轻语的温柔。

    那一秒,一如既往拿着成绩单笑眯眯跑下楼的宋念安,第一次怔愣地止住了步伐,呆呆地站在不远处,望着他们,脸上笑意一点点地消散了。

    这顿饭的意味,宋念安不傻,能看懂。

    只是不知为何,看到他们对视笑了,宋念安心里那口清潭被硬生生抛进的沉石,看不见摸不着,抛进去,直接沉底,连水花都没有。

    一路的,还止不住地往下陷。

    宋念安就这么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地紧紧攥着那张就算第一也平平无奇的成绩单。

    渐渐地,她意识到很糟糕的一点。

    成绩单,好像只是她唯一能让大家开心的筹码。

    季爷爷有提前说过“那是你傅爷爷战友的孙女,叫芮薏,现在在攻读心理学,最近抽空会回国一趟。”

    还调侃,“这老头,这手伸得够长的,小姑娘能力不错,长得还漂亮,家世也不错,有眼光。”

    这么多话,宋念安唯独记住了。

    芮薏,这两个字。

    最后,是季向蕊先注意到的宋念安。

    她朝她笑着招招手,“安安,来,吃饭了。”

    宋念安不是个会遮藏情绪的人。

    但在傅听言闻声看过来的那一秒,她还是安静地把那张成绩单藏进大大的口袋,吸了口气,扬唇淡淡笑了下,佯装没事人一样,迈步走了过去。

    位子紧凑,宋念安只是坐在了季向蕊身边。

    正对面,才是傅听言。

    饭桌上,是傅老先开的口“小芮,也不知道你吃不吃的习惯我们这边的菜色,喜欢的就多吃点,今天跨年,大家一起热闹热闹。”

    宋念安轻轻地放下筷子,看着对面女人风雅的举手投足,听她礼貌感谢“我很喜欢这边的特色菜,都很好吃,谢谢傅爷爷。”

    当下,宋念安蓦然明白的,不是她该用多好的成绩去让傅听言注意到自己,而是她除了成绩外,再没有更多的光彩,能让他看到自己。

    就在半年前,她还因为打架,大晚上的要傅听言去警局捞人。

    全程,宋念安低垂着脑袋,一字不吭。

    整顿饭,也没有再看向对面。

    就连中途,傅听言几次投向她的目光,以及转盘几次转到她面前的狮子头和糖醋排骨,都是她喜欢的,宋念安都没注意到。

    饭后,宋念安一个人躲在后院的池塘角落,出乎意料,傅听言找到了她。

    他站在她身边,还是照常的语气,伴着淡笑“找我了”

    宋念安抿了抿唇,埋着头,没回答。

    傅听言耐心解释“临时出任务,没带手机。”

    宋念安轻轻地“嗯”了声。

    只是宋念安这类反应实在反常,落在傅听言眼里,大概率是她对自己要求高,考试或者竞赛成绩不理想的情况。

    “一次没考好没关系。”他安慰她,“还有机会。”

    宋念安摇头,“不是考试。”

    “那是因为什么”傅听言把她拉起来,坐到了旁边凉亭。

    他垂眸看去,才发现小姑娘眼圈微微泛红,想遮也遮不住的水汽,氤氤氲氲伴在眼眶周围,几秒后,被她硬生生憋了回去。

    第一反应,傅听言想到的就是半年前的事。

    “有人欺负你了”盯着她的目光直接蕴入脾气。

    宋念安默了两秒,迟疑地摇头。

    她从没有过这样的状态,傅听言皱眉,“宋念安。”

    他温热的指腹擦过她眼角,“那哭什么”

    宋念安盯着他,鼻尖都能浅浅嗅到熟悉的味道,莫名僵了动作。

    她紧张地攥紧了拳头,动了动唇,滚到喉咙口的问话,却还是很奇怪地,怎么都说不出来。

    这场沉寂的对峙,咫尺之近,最终还是傅听言败下阵来。

    他垂眸看她,低不可闻地叹息了声,主动说“听季爷爷说你给我打了很多通电话。”

    “嗯。”宋念安和他对视几秒,就没敢看了。

    “对不起,是我没想到。”或许是看宋念安太委屈,傅听言话里多了几分妥协的意思,他揉了揉她脑袋,“如果再有下次,我和你说。”

    宋念安终于像只温顺的猫,点了头。

    可温顺的猫,如果有了情愫,终究就乖不了了。

    话到嘴边,宋念安终于还是问了出来“哥哥,你很喜欢那个姐姐么”

    “嗯”猝不及防的问话,傅听言愣了几秒。

    宋念安紧张地看着他,刚才那句问话像是耗尽大半她的勇气。

    傅听言不过是笑了下,轻描淡写“才见几次面,哪来的喜欢”

    “轰”的一声,墙垣崩裂坠地,宋念安心底的那口清潭涟漪四起。

    她什么答案都想过了,唯独没想过会是这个答案。

    “小小年纪,”傅听言玩味地薅了把她的脑袋,笑说,“想这么多”

    心跳的疯狂加速,宋念安心眼被撞得生疼,一如她重染光色的浅眸。

    “为什么”

    “感情没那么多为什么。”傅听言从没谈及过感情观,但她问,他还是说了,“喜欢的时候,不会讲任何道理。”

    额外的偏爱,他笑“你还小,以后会懂的。”

    破天荒地,宋念安没反驳。

    她只记住了那句“喜欢的时候,不会讲任何道理”,却没料到,这句话会成为她和他关系的转折。

    虽在风口浪尖的人物,越容易承受他人更多的瞩目。

    宋念安在学校就是如此,有很多人不喜欢她,但她狐朋狗友也多,徐穗淇自那场架之后,也加入了他们。

    以至于下学期的生日会,宋念安被朋友灌醉,意料之内的情况。

    也是那一晚宋念安吐得七荤八素,徐穗淇才意外知道她早有喜欢对象的事,而那神秘的钟意对象,恰恰还是那个大他九岁,以哥哥身份在她身边这么多年的男人。

    不得不说,徐穗淇知道这个消息,是想原地裂开的。

    因为喝醉酒的宋念安,手不太安分,嘴里喊着傅听言的名字,手一个劲地在扒拉。

    徐穗淇就没见过宋念安这副样子。

    她怕这个秘密会泄露,一直在厕所守着宋念安,直到傅听言来,才敢安心把她交到他手上。

    徐穗淇和傅听言见面,问候是首先,但更多的,是徐穗淇小心翼翼指指宋念安手的动作,伴着磕碜的笑“那个你小心”

    她不担心宋念安,反倒很担心傅听言。

    傅听言“”

    而回去的一路,宋念安吐了多少次,傅听言不记得了。

    他只记得小姑娘一会哭一会笑的,今晚感情格外饱满,原先那点憋屈和难受一瞬间汹涌而出,全都一股脑撒在他身上。

    傅听言拿她没办法,知道她难受,背她走了一段路后,在广场喷泉边上放下了她,有水有风,休息会,或许会舒服些。

    宋念安这次是彻底喝醉了。

    两颊的绯红已经快要漫及耳根,她双腿发软,眼前迷蒙一片,努力睁眼。

    “哥哥。”她喊他。

    傅听言看着她。

    酒壮怂人胆,“你这么优秀,有很多喜欢你的人吧”

    没必要和一个醉鬼扯这些有的没的,傅听言只是轻笑着屈指弹了下她额头,“喝醉酒还这么好奇八卦”

    “是啊。”宋念安笑笑,手绵软地指着自己,“我喝醉了。”

    她抬眼,一瞬的真挚,快速被迷醉取代,“你还记得上次和我说的话么”

    傅听言没说话,宋念安直截了当“喜欢的时候,不会讲任何道理,是你讲的。”

    像是猜到青春期的小姑娘可能要和他聊什么,傅听言摸了摸她脑袋,是哄她的语气“嗯,我讲的。”

    宋念安全身乏力地坐在台阶边上,脸上是傅听言在帮她散热买的冰片,还有醒酒能喝的剂,中间她被喂了一口。

    可因为味道难喝,她刚喝下去,转身就吐了出来。

    话题一度终止。

    傅听言不放心地低头看她。

    宋念安却难过地垂着脑袋,瓮声瓮气地抱怨“难喝。”

    “难喝也得喝。”这次像是有了点脾气的无奈。

    宋念安愣了几秒,没应声。

    十几秒后,她才喃喃低声“好凶。”

    “什么”傅听言眉间缓和,知道现在眼前的这个酒鬼脾气比她还大,只能半蹲下身,和她说,“喝完,我送你回去。”

    “我能不回去么”

    “那要去哪”傅听言像是听了个笑话,难得没顺她话说,“老院门禁,忘了”

    让人头大的门禁,宋念安闷着头,又不出声了。

    傅听言是真没想到一个生日会能把她喝成这样。

    小姑娘白皙的脸蛋在几次呕吐后,红扑扑的,她缠着他说要上厕所,他带她去找了洗手间,顺便在她漱完口后,帮她洗了把脸。

    纸巾泛凉擦过面颊时,宋念安迷迷糊糊,只知道自己是靠在傅听言怀里。

    但今天这样异常凛冽熟悉的气息让她莫名感到害怕,就算是喝醉了,她那点绷紧的理智都在逼着她不能再这么肆无忌惮。

    宋念安艰难站起身后,在傅听言意料之外,她一把推开了他,转身就要往外走。

    恰好有一帮男人往里走,宋念安踉踉跄跄的,差点撞上去,傅听言眼疾手快地上前就是搂住她的腰向外走。

    脚软没站稳,再加上腰间突如其来的力道,宋念安一跌就直接跌进傅听言怀里。

    胸膛起伏,耳边都是他温热炙烫的呼吸。

    宋念安感觉自己整个人都乱了。

    她的气息急促,抬头时,傅听言正好低头,两个人仅仅只有几厘米的距离,铺天盖地都是他环抱她时给的安全感,酒精就此在血液里疯狂发酵,肾上腺素的激增,宋念安盯着他的目光都不经意掺进一层水雾。

    指尖绷紧的局促紧张,都宣泄不了宋念安现在靠近他的欣喜。

    像是着了魔的举动,她沉甸甸的心房都装着冲动。似是想都没想,四目相撞,她直接踮起了脚。

    就在傅听言那句“站好”的话要说出时,被她先一步抢占,宋念安温软的鼻尖轻擦过男人性感的喉结。

    只一下,脚跟就着地。

    彼此距离又拉回安全距离。

    漆黑深黯的环境,难以言喻的气氛,男人垂眸盯着她时,喉结微滚,眸底一闪而过的诧异,更多的,却是颇深晦暗。

    也是在这一刻,宋念安同样直勾勾地盯着他,眼里都是狡黠的流光,像只匍匐夜行的小狐狸,泛红的眼角都透着一丝薄薄的媚意。

    “那句之前,你还说过,感情没那么多为什么。”她轻轻笑了下,“那对哥哥的感情是不是也是”

    这种问话,傅听言根本拿不到反驳机会。

    毫无征兆的,宋念安抬手,尤带潮意的指尖轻触过他的喉结,冷热温度的碰撞,她任由夜风将自己吹向他。

    广场上喷泉再度肆意迎空,五彩斑斓的夜灯频频亮起,照亮身后整片繁华如潮的街道。

    身高差距,宋念安的额头碰上傅听言的胸膛。

    他没推开她,反倒放肆了她汲取温暖的举动。

    凉爽的风吹过脸颊,耳边孩子欢声笑语,还有宋念安温软恬淡的笑,都是今晚不眠夜的瘾头。

    “可惜,”她呼吸他的呼吸,终于勇敢一次,“我喜欢上哥哥,才不讲任何道理。”

    谁都不知道打架前某个身着西装的夜晚,傅听言失态喝醉在宋念安眼前。

    她没离开,而是不发声音地静静陪在他身边,男人的疲惫和落寞被她一览眼下,她只是靠近,抬手轻抚他的短发。

    白天刚训过不听话的宋念安,晚上的无奈妥协还是傅听言。

    “小祖宗,听点话。”他说。

    所以她听话了。

    她在他面前,毫无隐瞒。

    包括他是她的渴望,她喜欢他。

    所以成年多年之后,傅听言现在再度说出的那句“小祖宗”,宋念安的神色是僵了一瞬,但她终究还是没接他话。

    她这么花费心思追一个男人这么多年,到现在都没成功,讲真,她那点忍耐也算是到了极限。

    要不回忆还好,一回忆,大把大把的辛酸史,宋念安那点不爽的劲又来了。

    她居然前段日子还跑去喝闷酒,就为了他那点拒绝。她什么大风大浪没碰到过,居然还会因为苦闷,跑去喝酒

    宋念安脸色一下臭了,给他一眼,“谁是你小祖宗”

    噼里啪啦,跟下雷阵雨似的,她直截了当下通牒“从现在开始,你别对我笑,也别夸我可爱,更别喊我这种昵称。反正,什么昵称都不行。”

    傅听言挑眉,像是在等她要出的终极大招。

    但宋念安这人就是这么一回事,闷葫芦,半天憋不出点正经东西。

    好不容易一大堆话说完了,就迎来一个“就这些”的反问眼神,她拉不下面子,干脆生硬地刻意强调“还有,接下来秘密基地训练,你别说我认识你。”

    本来傅听言不想笑的,但宋念安这撇清关系真是治标不治本,“那傅司令要是出现,你是不是也要和他划清界限”

    “”宋念安一噎,理不直气也壮,“我什么时候说要和伯父划清界限了”

    “不觉得矛盾”傅听言笑着摇头,“不认识我,认识他”

    “”宋念安别过脸,彻底不说话了。

    傅听言倒像是逗她逗上瘾了,实话实说“以前可爱,不过没现在漂亮,没让你当妹妹,不开心了”

    要命宋念安右眼皮开始跳了。

    傅听言继续雪上加霜“真不想听夸奖”

    “闭嘴。”

    宋念安不知道傅听言那边什么时候出发,只是他把他们送回老院,接了通队里的电话,就先行离开了。

    因为有阿姨,所以宋念安没什么好给孩子准备的。

    出发前,她没忘最后搜一遍房间,倒是搜出了不少垃圾食品,铁定季圳然买的,都给没收了。

    时鸢全程都眼巴巴地望着。

    望着他的那包薯片

    季圳然回来瞧着自己空荡荡的房间,看时鸢一眼,小孩无辜地眨眨眼,他啧了声,长叹气后,太阳穴又开始抽疼了。

    这批次出发的除了宋念安和徐穗淇,还有两个新进队,没轮上第一批的新人,下午四点半的飞机,到中转机场已经七点过了。

    因是深冬,所以户外天黑的很快,预定的大巴最多只能开到偏远地最后一片村落的位置,再往里,可能就需要宋念安他们自己走了。

    来之前,宋念安有查过训练场的地域位置,特意设在偏远地段,是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更多的能调动场所置配。

    但于宋念安他们而言,在乌云浓厚的沉黯天际下,大晚上要想越过那片村庄,和部队的对接人碰上,着实有困难。

    下飞机后的那通电话,是熟悉的声音。

    宋念安想了想,大概是阿耶于碰过面的某个队员。

    他们定好八点碰头,只是现在过村,信号不太好,断断续续的,再加上落过雨后没铺水泥的路总是泥泞道滑,一不小心,一脚就能栽进旁边的田。

    徐穗淇是抱歉的“是我订晚了,要是和上一批同时订白天的大巴,就不必要从这个绕路了。”

    宋念安倒是没多想,“来都来了,就当体验了。”

    只是她这句话刚讲完,“啪叽”一声,不知踩中什么,宋念安脚一滑,整个人踉跄地单脚栽进旁边含水丰富的田里。

    宋念安“”

    徐穗淇凑过去拉她,“你没事吧。”

    宋念安上来后,低头瞧了眼自己那双被污泥搞得乱七八糟的鞋,毫无办法,只能叹气“还剩多远”

    “一点五公里。”

    “行。”她也没办法,“那赶紧走。”

    徐穗淇点头。

    但她没走几步,又想起上次那个宋念安没回答她的问题,悄咪咪地凑近,“话说,你家那位来不来啊,这队队长是他吧。”

    “什么我家那位。”宋念安现在有思想觉悟了,一句话撇得干干净净,抬手比了个叉,“我和他不熟,问题谢邀。”

    “”

    这一看,就又碰上什么矛盾了。

    “不过你最近心思怎么都在我身上”宋念安适当提醒,“你不管谈医生了啊。”

    要说“你家那位”,后面两个新人猜不到是谁,但“谈医生”字眼一出来,他们的耳朵就竖起来了。

    徐穗淇“”

    “好端端的提他干什么”她脸不红心不跳地违心说,“全天下森林这么多,我可不会在他一根树上吊死。”

    宋念安颇有意味地“嗯”了声,笑眯眯的“这不是因为早就吊过一次了”

    她就是知道徐穗淇是那种她想要什么她不会说,但要是别人帮她说了,她可能就会有勇气去追一下。

    很明显,谈律这件事,宋念安完美消化了徐穗淇这波习惯性操作。

    但也不知道谈律又怎么惹徐穗淇了,她哼了声,摆摆手指,歪理说“就是在哪里跌倒,绝不能在那里再爬起来,滑铁卢很有可能会再发生,就他那种榆木,不开窍的。所以我决定就在今年,要努力爬到另一颗树下站起来。”

    徐穗淇信誓旦旦,听得宋念安头一疼。

    她所谓的爬到另一棵树下

    “你要是要通宵去喝酒,别喊我了。”宋念安怕了,有一说一,“老院真有门禁,我要是再被抓到,又要写检讨了。”

    “你不是有很多模板吗”徐穗淇疑惑。

    “那也不能再写了,一帮小兔崽子看到我写检讨,岂不是笑死我了。”宋念安说着说着,一本正经起来,“再说了,我最近人设比较严肃,你别给我拉垮了。”

    “”徐穗淇细思了几秒,“嗯”了声,很没良心地说,“那你赶紧吧。”

    宋念安“”

    徐穗淇指了指前面微弱的光,善解人意道“从现在开始凹严肃人设吧,我猜那光就是部队来接我们的车了,姐妹,绷着点,可千万别第一天就垮了。”

    “”

    末了,徐穗淇还捂着嘴小声“记得,小心,我这嘴开过光。”

    “”

    有如徐穗淇所料的,那辆车的确是来接他们的,只是在此之前,他们还接了第一批医疗团下午外出的两个人,所以车上座位不够了。

    来接的人是孟沛霖。

    孟沛霖早在出发前就知道宋念安在这次医疗队里,还存心在吃饭时候和在高速公路服务区的傅听言打了通电话。

    “兄弟,提前恭喜了啊。”

    傅听言在那头一头雾水,“恭喜什么”

    孟沛霖“哟”了声“还跟我装呢人都快到基地了,你不盼着来的”

    傅听言听懂孟沛霖那略显白味的话外音,没怎么搭腔“你很空”

    孟沛霖本要回他的话一顿。

    傅听言干脆说“全体加大训练度。”

    孟沛霖“”

    这人今天心情怎么这样,怎么一点都不雀跃

    所以一通电话的结果,是孟沛霖知道了,傅听言这铁定是和那个年轻医生闹矛盾了,这缓解的问题,岂不是包他身上了

    原定医疗队外出的时间是下午两点,但孟沛霖调整了下,到下午四点过后再出发,这样等他再去接他们,就正好能和宋念安那边碰上。

    所以为什么来的这辆车,位置不够。

    都是有原因的啊。

    这会,孟沛霖看了眼时间,特别抱歉地说“宋医生,实在不好意思,本来想着顺路,但没想这次运的箱子也不少,可能你们这边要再出一个人等一下,我们马上还有一辆车会来接。”

    宋念安既然是副队长,那她说“我留吧。”

    “行。”因为地段算偏,孟沛霖不妨说,“最多二十分钟,我在这看着车来,然后我们再出发回去。”

    宋念安点头,“谢谢,麻烦了。”

    “不麻烦。”孟沛霖直笑。

    然后,傅听言那边又接到一通电话,就是孟沛霖紧急和他汇报的情况。想着不能怠慢医疗队,傅听言的车加速往这边开。

    不到十五分钟的时间,远处的路上就开来一辆纯黑的越野车。

    孟沛霖这边电话还通着,他挥了挥手,等车的近光灯忽闪几下,勉强瞧清牌照,没错,是傅听言的车,电话才挂断。

    他绕到宋念安站位旁,指着车的方向,“就是那辆车,一会我们前后一起回基地。”

    宋念安点头。

    但她看了眼开来的车,无论是外型还是牌照,都不是傅听言开的那辆,侥幸在想,应该不是他吧。

    因为场地受限,所以为了给傅听言那辆车挪位子,孟沛霖上车后就倒车往旁边的道上开,等到驾驶位上彼此确认后,孟沛霖的车就转向往小路通行后的大道上开。

    冬夜的尾声,萧瑟入骨的冷风,漫天黑云压抑,车前的近光灯照亮了摇曳浮尘,在这种情况更是悄然席卷了栖息的整片安宁。

    车往宋念安的方向开。

    她看不清驾驶位上的人,傅听言却清清楚楚地望着她。

    只是在接连后退的过程中,宋念安没注意到身后那片水地,看上去被枯败树枝什么的覆盖,但一踩下去,就是淅沥的水声,连带着污泥,彻彻底底地裹在脚上。

    车安稳停下,宋念安也已经一脚送进去了。

    她皱眉低头,发现向外拔,那鞋跟不听使唤似的,向外却受了吸力,反倒越陷越深。

    宋念安“”

    她整个人都懵了,眼见着驾驶位的车窗缓缓降下,傅听言毫不意外地朝她扬了扬下巴,“上车。”

    宋念安纹丝不动。

    傅听言单手搁在车窗上,倒是笑了“怎么,现在就开始装不认识了”

    宋念安“”

    她脚上使劲,连带着表情也有点违和地使劲了,嗓音更是有点低哑“傅听言。”

    “嗯”傅听言微挑眉梢。

    宋念安闭了闭眼,很无奈地说“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别见死不救”

    这话一出,空气一瞬的安静。

    落眼看向她使劲往外拔的右腿,傅听言默了几秒,动作流利地开车门下了车,但他没靠近,反倒是随意地倚在车边,不紧不慢,“怎么踩进去的,怎么出来。”

    宋念安低头看了眼,有紧张,但还是自我排除道“我动一动就会下陷,但不可能是沼泽。”

    沼泽会在什么地方有,她书本里学到过。

    只是,现在这种棘手情况,根本就是知行不合一。

    傅听言笑意淡去,多少有了严肃正经的意思,“知道自己踩中的是什么”

    他这种态度,宋念安反倒心慌了,下意识反问“我踩了,什么”

    傅听言睁眼说瞎话“最新一片沼泽地。”

    “”宋念安感觉自己要骂脏话了,“那你还不赶紧过来帮我”

    见他半天都不过来,她又崩溃又来脾气,“傅听言”

    傅听言还是没动,“叫我什么”

    都这时候了,他居然还有心思和她闲聊。

    宋念安气得想打人,不敢乱动,只能咬牙切齿地服软喊人“哥哥,你帮帮我。”

    傅听言满意了,走近侧向一把用劲,就把她从泥坑里拉了出来。

    就这么简单

    宋念安有点懵,低头看着自己泥斑遍布带的鞋,疑惑反问“就好了”

    傅听言逗她,“怎么,你还想陷多深”

    “可我陷进去的不是沼泽”

    “我逗你呢。”

    “”

    宋念安直接气得一捶送他肩上。

    后来一路回去,车内的氛围都出奇的安静。

    宋念安偏头盯着窗外一晃而过的沉黯光景,只字不言,冷酷的表情像是还纠结在刚刚丢人的沼泽事件上。

    悄无声息地,在傅听言几次偏头看去,宋念安的白皙脸蛋终于还是没憋得住,泛起了淡淡的绯红。

    丢人,丢死人了。

    以至于一到地点,宋念安瞧着不远处下车的徐穗淇,推开车门拔腿就溜,直接把傅听言丢在身后的车上。

    徐穗淇是半路才知道接宋念安的就是傅听言,难免感叹孟沛霖的脑筋转得快,只是她这刚下车没几分钟,宋念安怎么就像被狗追一样朝她这边冲过来了

    徐穗淇猝不及防,那句“你等等,你别这样我害怕”的话还没说完,宋念安就拎过她手里的行李,拉着她往指定的宿舍区赶。

    徐穗淇“”

    一直到进了女宿舍区,宋念安才心跳急剧地停下脚步。

    她难得这么运动,有点吃不消,随手放下行李,只是手搭在膝盖上,累得弯下腰,止不住地深呼吸。

    就是因为女宿舍区在男宿舍区后面,所以徐穗淇本来还想保持一下高傲小孔雀的形象,谁知道宋念安回来这么一出,给她计划都搅乱了。

    徐穗淇也大喘气,还皱眉看她,“不是我说,你跑这么快干什么借人腿了”

    宋念安抬手扇风,不嫌丢人地说“不瞒你说,我刚刚真想把我腿砍了。”

    “”

    这一说,倒是把徐穗淇兴趣给说上来了。

    “什么情况啊。”她笑眯眯地拿了瓶矿泉水给她,准备听八卦。

    但宋念安喝完水后,缓了口气,只说“你真想听”

    “送上门的八卦为什么不听。”

    “好吧。”像是妥协,宋念安抬脚,给她看鞋,像是当即的证据,“我踩进沼泽了。”

    徐穗淇沉默几秒,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什么沼泽”

    就在宋念安想淡定和她解释后面,她突然咋呼地来了句“那你还活着呢福大命大”

    “”

    宋念安无语,“说有你还真信。”

    可这句话说完,宋念安突然意识到自己现在这简直像极了五十步笑百步,冷不丁噤了声。

    徐穗淇倒是不在意这是真是假,毕竟宋念安现在安安全全站在她面前,只是

    她凑近,笑眼弯成月牙,“姐妹,有幸啊。”

    宋念安再起瓶盖的动作顿住,“什么”

    “都生死与共两次了。”徐穗淇不怀好意,“你就从了吧。”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没有作话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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