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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转角
    集体照部队这边是不参与的。

    不过芮薏早前学过摄影, 这会接下相机,也是装模作样地咳了声“那个”

    宋念安和傅听言闻声回头。

    芮薏黑衣黑靴,酷飒利落地朝他们挑眉, 扬着下巴明艳又张扬, “帅哥美女,来一张呗,免费的。”

    傅听言还是气定神闲的姿态, 倒是宋念安扭捏了下,还是小步子靠近在傅听言身边,“这样”

    芮薏可不满意, 一手举着相机,一手摇摇食指,“你俩就这点革命友谊”

    宋念安做不出的靠近, 傅听言直截了当搂住她肩,淡淡浸没笑意的一个眼神示意,“芮摄影师”

    芮薏啧了声, 坏笑“傅队,你这都搂肩了, 再加个腰不过分吧。”

    随即,旁观的吃瓜新兵们和医疗队的人都此起彼伏喊起来。

    “傅队傅队傅队”

    宋念安被搞得一阵羞赧, 转身埋头就把自己往傅听言的怀里藏。

    傅听言一个落手, 深笑搂在腰间。

    “哦吼”新兵起哄一绝。

    聚焦的镜头里, 明眸皓齿依旧似少女的女人手捧着脸抬头, 神色尽是害羞, 男人则是成熟英气,墨黑的眸,顷刻间万川柔情融聚, 温柔缱绻地垂眸。

    目光撞上的那一秒,“咔嚓”一声,时间碎片定格。

    2019年2月28日。

    照片第一时间传到老院时,宋念安这边已经在准备回程,具体时间还没通知老院,但季老的重点已经转移。

    约定时间开始下午茶,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轰隆阵阵。

    直到雨后见彩虹了,傅老才姗姗来迟,落伞时整个人都没精打采的,也不知道经历了什么,背着他那十几年都不换的小旅行包,鼓鼓的,看上去沧桑又老可怜。

    全程,季老都是悠闲地摇蒲扇泡茶叶,斜靠着小庭院的躺椅里,模样美滋滋的,看上去就惹人羡慕,“哟,我们老傅这是真离家出走了”

    一旁难得有空过来的时老还是鲜少看到傅老这么垂头丧气,笑着嘀咕“估计是又被追着教训了。”

    两老头一对视,乐呵了。

    实锤,看来是被追着打,还给赶出来了。

    反倒是傅老把伞一丢,糟心拍拍外套上的水渍,面无表情地直接落座,旅行包往旁边一扔,话里火药味十足“奶奶的,无理取闹”

    季老一顿,眉梢挑起,吃瓜预备“你这是真败了”

    “我败什么败”傅老一说到这就生气,抬眼指着季老鼻子就骂,“你看看你这老东西成天炫耀的,这下可好,我旅游没了,还得做计划攻略,不做完不得回家,你看看你”

    真是越说越气。

    季老简直一头雾水,挺直腰板,给他扇风扇两下消消气,话里底气还是不太足“你这做什么计划攻略啊”

    “政委那饭局,怎么解决他那亲孙女的心思。”傅老烦得很。

    季老摇蒲扇动作一停,懵“什么”

    “什么什么”傅老上火地看他,“你现在耳朵也不灵光了”

    季老“”

    “哎不是,我问的是你解决人亲孙女干什么”

    这话说的,傅老眼皮冷冷一掀,言简意赅“还不是你夸宋家小子好,传到姜政国耳朵里,以为你敲定宋家,主意不就打到我这来了”

    “”季老着实委屈,小声反驳,“我那明明是激将法激你来着。”

    傅老“哈”一声,可真谢谢他这激将法,“我就差给你脑门上贴我未来孙媳妇名字了,你还给我扯淡,你看看,你看看”

    季老越发站不稳脚跟,“那现在怎么办啊。”

    “怎么办”傅老气得直哼,脸色铁青,还非得厚着脸皮说,“给我腾个房间,睡几晚。”

    季老莫名“你家这么大,跑我这来,做贼”

    傅老真是无语,指着旁边行李,就朝时老指桑骂槐起来“你说是不是气人,这事谁引起来的现在有家不能回的是谁人闯了祸还知道自己收拾烂摊子,他呢哪次不是我给他解决问题”

    时老“”

    季老“”

    真是受不了,季老看似妥协,只是语气变得有点邦邦硬,抱怨道“知道了知道了,给你腾地方,东边客房行吧,还朝太阳的。你这人真是的,我不就说了几次,谁知道会给姜政国听到啊。”

    “你可快搁人家门口吹了,人能听不见”傅老说着说着,一把撸起袖子,“我就不明白了,你这棋局什么时候在老院组孤独寂寞了还非要跑到城西边去找人下棋”

    季老理不直气也壮“还不是你们不陪我下棋”

    傅老真是气笑了“我奶奶的看上去很有空吗,成天像你游山玩水”

    眼见是要吵起来的架势。

    一旁的时老屡屡碰到这种情况都头疼,这时候不忘缓和气氛地说“行了行了,我们还下不下棋啊。”

    “不下了”“不下了”

    两个人异口同声,季老把本来要炫耀的照片往兜里一揣,板着脸起身撂挑子走人。

    时老“”

    哎,这糟心的。

    因为傅听言要晚回,所以宋念安算是提前一批,回来之后第一时间奔向老院见季老,就是吧这老院气氛好像不太对劲。

    “爷爷”门开着,老院里没人。

    宋念安难免觉得奇怪,想往里走没想到走出来的是拿着汤勺,系着季氏风格猫和老鼠围裙的傅老。

    宋念安一怔,赶忙喊人“傅爷爷好。”

    别看傅老平时脾气爆,一碰到宋念安就眉目慈祥温和,上前就是帮着提行李“是安安啊,来,快进来。”

    宋念安有点懵地在进门时,抬眼看了下这家门牌号,没错啊,是自家。

    “没事的,傅爷爷,我自己来。”

    一路走到厅堂,才看到坐在沙发上美滋滋吃水果的季老,反观拿汤勺做菜的傅老,宋念安有那么一秒的难以置信。

    “爷爷”

    “嗯”季老慢一拍地反应过来,回头一看,腾地一下就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安安你不是说要明天回来”

    宋念安笑应了下,说“我提前了。”

    “那”季老似有若无地视线往后探了探,“听言呢”

    宋念安一眼就看穿,“他得再过几天再回来呢。”

    “哦。”季老摸摸头,转头看向傅老,眯眼笑了下,“那我们开饭”

    傅老式无语,转身边往厨房走边叨叨“你就会一张嘴说说。”

    宋念安和季老大眼瞪小眼的,最后勉强得到一个赔笑。

    一整个晚上,季老都和傅老在斗嘴,丝毫没多过问她这次工作,甚至连傅听言的名字都没听到,难得一次,宋念安都有点不习惯。

    一路上回来很费精力,宋念安倦意上来,没在楼下多待,洗完澡回了房间。

    恰逢这时,手机响了。

    聊天背景就是那天他们拍的照片,是傅听言来的消息吃完饭了

    宋念安靠坐在床边,弯眼笑地视频打过去。

    傅听言那边很快接起。

    “哥哥,你那边还在忙嘛”

    “没事,陪你会。”

    宋念安虽然很想和傅听言聊天,但那边的背景好像还是办公室,灯火通明的,似有若无有孟沛霖的声音。

    不知具体,宋念安躺到床上,手机放在床头。

    喃喃道“你要是能忙完早点回来就好啦,晚上爷爷说到去扫墓的事,在出国之前两家要一起去。”

    傅听言垂眸看着视频里已经闭上眼休息的宋念安,眉眼染了点温和“好,大概还有一周。”

    此刻,对面的孟沛霖只是抬头看了眼傅听言,轻啧了声,继续准备手上的资料。

    医疗队和心理队是差不多时间回溪安的。

    傅听言能收到到家的短信,睡前还有视频,但落在孟沛霖这,手机寂静一整天,毫无动静,风过无痕一样没一条消息。

    孟沛霖表情很淡,完全看不出情绪。

    没一会,傅听言注意到宋念安的手机镜头已经倾斜,噗通一下转了视角,喊了两声,都没回应,说明是睡着了。

    他这才挂断电话,只是刚打算继续工作,就收到芮薏三个拜托拜托的小表情,手机音量调没后,无奈接通语音,看向对面神色明显凉淡的孟沛霖,佯装不知问“还没回音”

    “什么”孟沛霖抬头。

    傅听言笑,走到他身边,拿起他整理好的文件,翻阅了遍,其中换了两份的位置,“明显心不在焉,怎么,已经想回去了”

    “没有。”孟沛霖后靠在沙发上,死鸭子嘴硬。

    傅听言随意把文件放在一边台上,盖住手机一角,靠在后面桌前,慵懒的光色拢在他肩头,将白日处事的严肃含戾消退大半。

    “答应饭局了”意有所指。

    孟沛霖摇头,“没有。”

    “那怎么司令和我说,出席名单表上有你的名字”傅听言漫不经意地落下目光。

    孟沛霖没说话。

    傅听言偏头扫了眼手机上在一分一秒延长的通话,唇角微扬,使坏问“姜姝宁不是不错政委孙女,军人世家,性格不错,还和你早就认识,不如趁这个机会认识一下”

    空气一瞬的安静,随后手机像是发了疯一样,聊天框轰炸式出现问号,扣在桌上发出“滋滋”的扰人声响。

    芮薏大无语傅听言你故意的是吧我让你帮我缓和一下你说什么玩意儿呢我让你开语音是说这个的

    孟沛霖皱眉看来,“你手机要炸了”

    傅听言挑眉,轻描淡写说“垃圾短信。”

    芮薏在那头听得清清楚楚,人已经快气死在浴室了。

    聊天话口显然抛到孟沛霖那边。

    他为什么会和芮薏闹不虞,这连他自己都不明白,好像快走到那一步,却因为清明的靠近而惶惶不安。

    似乎,不该是这样。

    似乎,是他走错了。

    芮薏离开前,孟沛霖接到一通来自海外的电话,不知是怎么知道他私人号码的,接起不出意外,是芮薏父亲。

    两个人在对话里并没太多交流。

    只有最潦草的

    “小薏说还是很喜欢你。”

    “不管当初,现在你呢”

    奶奶走前,在她那只手机里留过一份录音,是老人家觉得新奇,孟沛霖教她的,说好以后就这么记录。

    没想到用,是最后一次。

    老人家说“仰无愧于天,俯无愧于地,行无愧于人,止无愧于心。”

    来自战国时期孟子孟子尽心上。

    还说“孩子,救人永远是对的。”

    老人家读过书,却因为种种原因,没能继续。

    所以她最大的心愿,是孙子不能不读书。

    无论当时谩骂和讥讽到了什么程度,老人家都坚持孙子不要管舆论,只管自己读,没做错就是没做错,无愧于自己。

    做着救人的事,却被冠以杀人的名头。

    尽管舆论澄清,孟家那些亲戚还是对孟沛霖避而远之。

    孟沛霖自小没有双亲,和奶奶一起长大,以至于那件事爆发之后,他很长一段时间都吃不好睡不好,浑浑噩噩。

    即便后来上了军校,现在当了军人,光荣了。

    那件事却依旧是他心坎中的一根刺,软化在骨髓,拔不出来。

    所以面对芮薏父亲的问话,孟沛霖沉默之后,没给出答案。

    因为他不确定。

    不确定的因素太多了,谈及以后,不仅仅是爱情,还有他的能力和家庭。

    芮薏是捧着童话故事书长大的漂亮大小姐,但他不是。

    所以她选了他,他真的能给她想要的么

    孟沛霖一向这么笃定的人,第一次没了答案。

    傅听言看出了孟沛霖的顾虑和迟疑。

    把盖在电话上的纸拿开,眼见芮薏那边的显示从静音到解除静音,再到静音,他这边开了扩音。

    “如果她就要你呢”

    孟沛霖极为少有地卸去眉眼的戾气,淡淡笑了“不觉得很亏么”

    傅听言抬眼看向他,“感情哪来那么多盈亏可讲”

    “我和你不一样。”孟沛霖嗓音很低,有几不可查的一抹冷凉,“我们家世不相当,发展不并拢,人生轨迹都不在一条直线上,硬生生扭在一起,只是因为一种念想。”

    “你后面如果回国了,我应该还在国外。”孟沛霖抬眼时,军衬顶扣的松散,混合在暖调光景下,将他的锋利棱角都虚化缓和,但话仍是逃不过落寞,“被派在外,生死都不确定,我怎么在国内安家”

    傅听言眼见对话框里,芮薏的“对方正在输入”从延续到变回名字备注,似乎只在几秒之间,聊天框归于沉静。

    “司令给你的规划中,有回国进行工作调动。”傅听言把话说在前面,“你还有选择。”

    “如果我拒绝了呢”

    孟沛霖脸上笑意散去,只剩趋于冰凉的那抹眼神。

    傅听言看着他,不置一词。

    只是,随手,就将扩音关掉,也可以说是一通操作后,芮薏那边听不到半点这边的声响。

    芮薏瞬间急了。

    傅听言是不是信号不好

    孟沛霖说什么呢我听不见了。

    你回下我消息。

    然而,傅听言看着这一连串的消息,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回,只是说网断了,等等。

    芮薏这才缓下好。

    然而,孟沛霖不知道这些。

    “如果我拒绝了呢”还近在耳畔,他只知道,这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就像是从天而降的惊喜,打破了他的束缚,给了他向前冲的希望。

    可亲眼看着心理队离开的车影,周围欢笑声止,什么都像回到了原先。

    孟沛霖突然觉得交问卷那天下午,他被汪珈成拦着,居然心生着急,就怕自己完不成芮薏开玩笑给的十分钟时差而着急,是有多么可笑。

    那天下午大概是他最不清醒,最想戳破那道隔膜的时段。

    原来一不小心就陷进去,是这种感觉。

    想见她,想陪她,想剖出每分每秒的时间去满足她每一个撒娇说出的愿望,就像是着了魔一样,毫无归途。

    一切发展,都变得可怕,又可笑至极。

    孟沛霖淡淡扯了嘴角“其实我很羡慕你。”

    傅听言就站在他面前,却让他无比羡慕,无关能力,而是他的感情基调,那么纯粹净澈。

    “羡慕我从小陪着她长大”傅听言说。

    孟沛霖没否认“你了解她的一切,知道她所有的喜欢,可以毫无顾忌地选她,也不会有更多顾虑。”

    傅听言不再是居高临下的姿态,而是坐在他面前,微扬起眉,说起“错了。”

    孟沛霖“什么”

    “宋念安其实和表面看到的那个她很不一样。”傅听言一字一句,说得笃定又清晰,“她可以很活泼很可爱,在别人面前做所有人的开心果。”

    “但人总有情绪,她是开心就笑,却不像别人那样,难过就哭。”

    “她长得漂亮,家世也好,长这么大却像只小刺猬,难过起来只会把自己藏进所有的刺里,不露出一点皮肤,让别人都没机会看透她的情绪。”

    “你说我了解她的一切,不会有更多顾虑。”傅听言只是用笑化解倏然沉重的气氛,“但我现在还做不到。”

    “只能说我运气好,在她愿意袒露自己的时候,我追到了她。”

    话到这,傅听言引出重点“那芮薏呢,她比宋念安要愿意袒露自己更多心思,你抓住了么”

    孟沛霖竟如鲠在喉的涩意。

    是啊,芮薏在他面前像是时时刻刻都充满电,迫不及待地把自己都倾诉给他,可他带有界限的了解,永远停留表面。

    傅听言不能保证芮薏那边的想法,却能看到孟沛霖这边动摇了。

    “芮薏说过一句话,”就是那晚吃完烧烤,两人在休息室外的对话,傅听言现在原封不动复述给他,“感情里最缺的不是一根韧劲,而是怕孤注一掷到最后,只有自己在跑。”

    孟沛霖明显眸色泛了深。

    傅听言最多只能说到这“政委那边的饭局,既然报了你的名字,那就一起去,姜姝宁那边麻烦的,我帮你做工作。”

    “三月第二个周六下午一点,我告诉她了,该谈的,好好谈谈。”

    “这么多年了,喜欢的话,别松手了。”

    “她想要的,别人都给不了。”

    不过一个礼拜的时间,宋念安却过出了大半年的感觉。

    虽然芮薏三天两头都到老院来蹭饭,再能哄老头们,宋念安还是敏锐发觉她的不对劲。

    终于,傅听言回来之前的最后一晚。

    芮薏照常过来,宋念安还在和徐穗淇商量明晚迎新的饭局,电话打了好久才下楼。

    宋念安瞧着凉亭边和毛栗子玩的芮薏,神情恹恹的,丝毫没被狗的兴奋带动半分。

    宋念安过去,毛栗子那点吃了兴奋剂的冲动瞬间被吹散,她一个眼神,它就呜咽着朝旁边挪了挪位置。

    宋念安随即在芮薏身边坐下。

    “芮薏姐”

    “嗯”

    “你怎么看起来不开心啊。”

    芮薏抬手碰了碰自己的脸颊,慢一拍地回应“有么”

    宋念安不知道那晚的对话,也不知道芮薏这些天心里做的较劲,只是点了点头,“爷爷说一会就吃饭啦。”

    芮薏应了声,随后问“你是不是月底或是四月初出国”

    宋念安还不确定,“安排是这样,怎么了”

    芮薏“纪老师那边有联系我,战地医疗区需要心理支援,我之前有过经验,问我要不要去。”

    “这好事啊。”宋念安勾唇笑了,“这次的工作据说就是在维和部队的工作区域内,这样不就又有机会见到了”

    但芮薏疑虑的是“我还没答应。”

    宋念安“为什么”

    “就公私分明,我们心理一块还有队员。”芮薏抓了抓脸颊,局促道,“要是我的话,他应该不太期待。”

    这话听得毛栗子都难过了。

    它呜咽两声,难得安分地朝芮薏脚边一躺,蹭蹭,不出声。

    宋念安一向有很强烈的直觉,感觉芮薏和孟沛霖之间的羁绊,除了孟沛霖那点拧巴的拗劲,就是芮薏看似很自信的不自信。

    这还不好办嘛。

    宋念安晃了晃手机,笑说“明晚你和我一起去吃饭吧。”

    “啊”话题跳得太快,芮薏一愣,“吃什么饭”

    “我们的新人见面会,欢迎一下。”宋念安凑到芮薏耳边,手拢着,连毛栗子都不给听的悄悄话,“听说有帅哥。”

    “噗嗤”一下,芮薏笑了。

    待在一旁叫也不是,静也不是的毛栗子,眼巴巴瞅着两个人互通暗号,不知道在讲什么,气地跺了跺脚。

    但没人搭理它。

    “那就这么说定啦。”宋念安一个暗示的眼神,“总得最后试一次,知道正确答案再做决定是不是”

    芮薏被她逗笑,轻轻“嗯”了声“我不是你们医疗队的,真不要紧啊。”

    宋念安挥挥手,大气道“小事,开心就好。”

    “那行,”芮薏爽快答应,“我和你一起去。”

    出奇地,宋念安不仅这两天没揪着傅听言哥哥这哥哥那的,还在隔天,部队统一回来那天,除了几个可爱的表情包,没更多动静。

    傅听言只当她忙,结束工作还有政委那边的饭要吃,就和孟沛霖一起过去。

    路上,傅听言问“芮薏这几天联系你没”

    “没。”孟沛霖闭着眼,语气很淡,“心理队回来之后没联系过。”

    殊不知,现在的芮薏正和宋念安逛完街准备去欢迎新人的饭局。

    整天的好好打扮,即便是春寒的萧瑟,芮薏也还是只穿了在黑裙外套了件驼色的大衣,栗色的波浪卷柔软垂落及腰,高跟鞋一踩,整个人的气质都变回之前的靓丽出挑。

    是和宋念安清纯风相反的娇俏风情,一进包厢就惹得众人注意。

    今天,除了医疗队主心骨和新人,还有匆匆赶回的裴灏。

    然而,没等裴灏开场,那帮兴奋的新人就插科打诨起来。

    “宋老师,这是你朋友啊,好漂亮。”

    “果然美女和美女玩。”

    “今晚真是重磅惊喜。”

    芮薏本就开朗爱笑,自然熟,融入集体是再简单不过的事。

    她坐在宋念安旁边,而宋念安旁边的位置,原先是徐穗淇。但因为徐穗淇跑去和谈律坐,后来干脆就是裴灏。

    寥寥几次,芮薏和裴灏有碰面,不过两人不熟,最多只知道裴灏对宋念安有意思这一层。

    果然,话题没走几轮,裴灏就和宋念安私聊起来。

    “听说这次工作还碰到了病人”裴灏消息灵通,自然也知道了医疗车被替换司机的事。

    他实在太背,似乎每次出车出事,问题都卡在他这。

    宋念安却不在意,只一笔带过“不算危险,大家都安全去,安全回来,师兄放心。”

    然而,裴灏想听到的并不是这些。

    他想关心宋念安,但想不通,对别人都那么热情好说话的宋念安,到他这边怎么会冷淡疏离,不知道问题出在哪步。

    眼见新人过来敬酒,裴灏和宋念安一起敬时,宋念安都要起身,裴灏却一下给她挡开,爽朗笑说“和我喝就行,这桌女士都以茶代酒。”

    不言而喻的答案,宋念安隐隐皱了眉。

    新人不太有社交技巧,看裴灏这么热情,而宋念安好像反应平平,也不接话,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办。

    反倒是宋念安沉默几秒,向后退了步,拿起刚到好的酒杯,避开裴灏挡在半空的手,微笑着说“听说这次检测考是最高分,很厉害。”

    新人被夸得不好意思,摸摸头。

    宋念安说“机会难得,那就一起来一杯吧,就当庆祝,继续加油。”

    话至此,裴灏也不好多说什么。

    三人把酒喝完,新人轮番继续往下。

    而裴灏刚才过度表现的行为,已经落入芮薏的注意。

    不动声色的观察,即便芮薏是在和旁边的小男生聊天,也依旧一点不落地观察仔细。

    不自觉和傅听言的对比,芮薏已经在心里落定答案。

    不用担心,傅听言毫无危机。

    而裴灏并不知道这一切。

    他全程都关注着宋念安,想夹菜,他会帮着转盘,饮料空杯,他会想帮着倒。

    虽然倒饮料并不是一件多亲昵的事,但宋念安这人对感情的分界感很强。除了傅听言,其他人都不行。

    这样看似随手一帮却又暧昧意思极强的事,就会让她很不舒服。

    终于,中间起身去洗手间。

    宋念安再出来,裴灏果然等在外面。

    他似乎有很多话想和她说。

    但宋念安是傅听言带出来的,处理事情的单刀直入向来是习惯,“师兄,我们谈谈。”

    裴灏像是一下子被机会砸中的感觉,喜形于色,走在宋念安身边,直接去了旁边休息露台。

    春夜的风,还带着沁骨的寒。

    宋念安没穿外套,单薄瘦削的身板在冷风中却不见一点瑟缩。

    她很直接地说“师兄,你不用把心思放在我身上。”

    拿捏主话权的那秒,裴灏就注定落入下风。

    他似是反应了几秒,随后轻轻一笑“所以你还是选的他。”

    宋念安淡淡看他,“我不想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嗓音冷静无缓,丝毫不见一点柔和俏皮的可爱。这好像和他印象里,某个午后,傅听言到大学去找她,那时很会撒娇的宋念安不一样。

    裴灏眉眼黯然,也不是第一次碰见她这么干脆利落地拒绝人。

    只是没想,有一天的自己也会被踢进那个行列。

    “真的一点机会都没有么”

    宋念安抱臂站在原地,温柔的五官在墨墨夜色的浸润下,无形多了冷戾的风格,只是话音依旧不变“是我曾经做了什么,让师兄有了别的心思”

    说实话,没有。

    不仅没有,宋念安还因为对异性自然而然的疏淡,而让他始终觉得她很不好说话,是后来一起工作打破了他原先的印象。

    宋念安至始至终的公私分明,都不涵带任何一点私人感情。

    这是他做不到的。

    她不知道,知道她在阿耶于出事当晚,他有多担惊受怕。

    所有错误的归结都是那辆被蓄谋替换的车,他原以为这个错误不会再犯,却没想这次还是意外出了事。

    而每次认真询问的安全问题,落在宋念安这,只有再轻松不过的一句“我没事,谢谢师兄关心。”

    这话噎在嗓子眼,就像是树在她心里的一根刺。

    寒风过耳,呼吸声薄弱,裴灏缓缓勾唇,苦涩地淡笑了下“你没做什么,是我一直很喜欢你。”

    有一个问题,他很好奇答案“如果我早一点主动追你,还有机会吗”

    宋念安盯着他,浅淡的瞳色在光下流光也难浸。

    蓄势待发的锋芒,却在很快的收敛中,化为虚无。她摇了摇头,很笃定又认真地说“没有。”

    “为什么”裴灏不明白。

    那宋念安不介意告诉他“到现在为止,我喜欢他整整十年,所以你喜欢我的程度,远远不到我喜欢他的程度。”

    “如果可以,我希望我们是彼此协助的同事,而不是更多。”

    所以,不是他追得晚了,而是他早输在起跑线上。

    宋念安就是一根筋,认定了就不会改,她可以花整整十年去追逐一个人触不可及的背影,就有恒心站在安全界限继续关注那颗星星。

    感情世界不讲道理,但讲先后顺序。

    在宋念安的小小世界里,傅听言就是原则,不可破的底线。

    然而,傅听言今晚收到最大的“礼物”,并不是宋念安这所谓的真心告白,而是芮薏那边的一段语音,外加姜姝宁在餐桌上无例外的娇羞讨好。

    原先只是想帮孟沛霖一把,但芮薏发过来的语音,除了含含糊糊的话,还有呕吐声。

    孟沛霖一听,眉头就皱起来了。

    而姜姝宁这会还在大放光彩地和长辈们讨论自己的发展规划。

    军校毕业,军人底子,却没往这个方向走,而是大胆选择了谁都没想到的戏剧专业,现在正要赴外深造。

    未来发展势头正好。

    今晚的局,明面上是交流感情,说白了就是挑对象。

    来的好几个都是家世背景都好的小姑娘,几家交好。

    正因如此,傅严民才要带上孟沛霖,以前不急,现在傅听言那边算是落定,他就开始急自己这培养出来的人才了。

    傅严民原先没想傅听言来的,但后来听他是来帮孟沛霖做挡箭牌的,瞬间懂了不少。

    饭桌上的促进也一度卡在他这边,难走下去。

    姜政国可能是看出傅严民这边的意思,晦涩地表示“小傅啊,孩子来了怎么说也得留点空间他们自己聊聊是不是”

    谁都知道,姜姝宁以前喜欢傅听言,只是怎么都捂不热这冰块,就掉头看上了样貌同样不输,还冷漠肆野的孟沛霖。

    傅严民哪能不懂姜政国意思。

    只是姜政国算是和傅老一个级别的,他说的话,他不好回,只是认同带过,不过也要说“毕竟都牵到这一步,孩子们怎么走,让他们自己决定,我也不插手了。”

    姜政国暗里没应,明面上表现淡然。

    长辈们吃完就撤了。

    剩下的零零星星两个两个走,最后唯独傅听言、孟沛霖和姜姝宁三个人。

    姜姝宁今天打扮得很张扬,不得不说,气质上是漂亮优雅的大小姐,温室的花朵,浓妆红唇搭配波浪卷,却总是比芮薏少了几分凌厉的气势。

    不知不觉地,孟沛霖想到好久不联系的芮薏,竟然怔然。

    姜姝宁有点不爽,“那我们还聊吗”

    傅听言没说话,话语权落到孟沛霖手里,他回神,一语经风的淡漠“姜小姐,我早就说过不可能。”

    姜姝宁倒是不咸不淡,红唇翘起,明目张胆提到“那你之前不也拒绝芮薏,我怎么觉得你现在很动摇”

    谁都没想到姜姝宁会这么说话。

    代表着事先调查过,还知道芮薏的名字。

    孟沛霖皱眉。

    姜姝宁只是无感,撩了波头发,笑意嫣然地看向傅听言,“傅队,我没说错吧。”

    傅听言盯着她,眸色晦深。

    姜姝宁觉得好笑,“真不知道我差在哪,你们一个个的都看不上我,怎么,我是有多不好,甚至连个机会都拿不到”

    没给他们说话的机会,姜姝宁平白无故被冷落一晚,自然火气在身,“我说我喜欢,我说我想要,你们觉得实现的概率有多少”

    本以为是施压,傅听言却突然讽刺哂笑“你大可以试试。”

    姜姝宁眯眼瞧他。

    傅听言说话向来有分寸,也是第一次,这么撂话“试试看是老院的将军们话语权重,还是你在你爷爷面前所谓的话语权重。”

    他笑“如果你觉得你可以赢,那你大可以试试。”

    姜姝宁突然觉得这场游戏有意思了。

    她挑着细眉,“那我眼前岂不是有两个选择傅听言,有时候话别说太满,不是谁都看你身份办事的。”

    “你连感情都要动手脚,不觉得可笑”孟沛霖在姜姝宁和姜家的压力下,很难说全身而退,但傅听言不一样,他就是有资本和姜姝宁硬碰硬。

    甚至可以说,姜姝宁现在搞不清楚情况,就是自不量力。

    一句话把姜姝宁的嚣张堵住。

    傅听言站起身后,居高临下,给出最后的忠告“如果你敢动,我必定让你后悔。”

    后来的一路,孟沛霖就有明显的消沉。

    其实在傅听言和宋念安的通话中,他有注意到一旁喝得七歪八倒的芮薏,心里莫名的不适,像是异物横亘在心眼,不上不下,徒增难受。

    傅听言知道姜姝宁查人的手段不干净。

    但他能保证“她动不到你头上。”

    孟沛霖应了声“听言,谢谢。”

    傅听言偏头看了眼他,“现在车往餐厅开了,想清楚了”

    正因为刚才姜姝宁刚才那些话,孟沛霖现在满脑子都是芮薏。

    像是消不去的痕迹,喝完酒之后的思绪更是缭乱,他随淡扯了抹笑“嗯,我想见她。”

    他们似乎,是该好好谈谈。

    然而,车开到餐厅门口。

    副驾驶的车窗降下,被宋念安搀扶的芮薏和孟沛霖撞上视线时,她的第一反应居然是甩开宋念安的手,转身就跑。

    孟沛霖开门下车,“芮薏。”

    芮薏脚步加快,却是连站稳都踉跄,没两步就栽在地上。

    站起来,狼狈继续往前走。

    宋念安皱眉刚想上前,就被傅听言拦住了。

    他朝她摇头,示意他们的感情,该他们自己解决。

    在芮薏再一次想要把自己藏起来时,孟沛霖一把扯住她手,“你躲什么”

    芮薏只是反手想甩开他,“你放开我。”

    “芮薏”孟沛霖的嗓音低沉沙哑,却因加重音量而似是冒了火,“你躲够了没”

    像是直戳心脏的苦涩,芮薏真是觉得可笑。

    也不管现在是在大街上,反手甩不开他,干脆冷眼说“我躲什么了孟沛霖,我就问你,我躲你什么了”

    “哪次不是我主动去找你哪次不是我热脸去贴你冷屁股哪次不是你要赶我走我死皮赖脸说要陪你”

    孟沛霖的脸色越发浓沉,凉薄夜幕下,像极风雨欲来。

    但芮薏根本没管孟沛霖现在是什么状态,自己情绪激动起来,肾上腺素被刺激,血液近趋滚烫,鼻酸之后,眼眶随之发红发烫。

    漂亮的红唇发颤,几句之后,连说话都开始变抖。

    “你别忘了,这次是你让我走的,你说你不需要我的假关心,不需要我那所谓的真心,我好好一颗真心焐热到你面前,就是等着被你这么泼冷水的吗”

    她嗓子发涩发干,一颗两颗眼泪掉下来,最后还是她在努力强忍。

    “孟沛霖,我是人,活生生的人,不是你的玩具,那我能不能求你行行好,你不喜欢那就算了,我不找你,你也别来找我,我们各过各的,一别两宽不行吗”

    空气一瞬的凝滞,像是有了窒息的味道。

    宋念安在一旁看得,尽是揪心和担心。

    她就不在那一会,芮薏就拼命灌了很多酒,完全不像今天下午的飒爽果断。

    本质到底,还是酒精酿情是么

    似乎是猜到眼前这个男人会被自己堵到说不出话,芮薏还大肆笑笑,月光之下晃了晃手机,“孟沛霖,你是觉得我很不讨人喜欢是么还是觉得我这辈子就非得是你,无你不欢了”

    “不瞒你说,我今天加了好多朋友的联系方式,有帅的,有身材好的,哪个不能让我开心”

    “你说我为什么偏偏要在你这自讨苦头”

    孟沛霖眉头紧锁,攥住芮薏的力劲渐渐大了。

    大到芮薏疼得都开始胡乱扒拉他,“孟沛霖,你松手你弄疼我了。”

    然而,并不管用。

    孟沛霖一扯,芮薏就踉跄地跌进他怀里。

    脸蛋埋在他胸前,感受起伏不断的热息,男人胸膛滚热炙烫到快要将她融化的温度,似是熔岩迸发,炽烫她心。

    “芮薏,”孟沛霖抚着她的头,嗓音极低极哑,已然没了往常的淡定,多出的那一缕,似乎是恳求,“你乖点。”

    似曾相识,那天等着宋念安喊傅听言名字吃瓜等反应时,孟沛霖就是无奈地抚摸了她的脑袋,告诉她你乖点。

    偏偏现在又是这一句话。

    芮薏怔了两秒,情绪实在没绷住地溃堤,泪水盈出眼眶,剔透不断地往下掉。

    她气急了,这些天都憋着的情绪,化到抬起要打他的手上,却是在快要扇到时,力道骤降,变成了轻轻地贴合在他颈间。

    芮薏终究狠不下那个心,抽泣着“你永远这样,打个巴掌又给个甜枣,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好骗你想我来,我就来,你想我走,我头也不回地卷铺盖走人,孟沛霖,我说的对吗”

    “我没有。”孟沛霖闭上眼,醉酒后的疲软涌上,他手上的动作都在无意识地放轻,放缓,情动深处还没忘安抚她。

    “芮薏,对不起。”

    欠你的对不起太久了。

    是我执拗在之前的事情里,还牵连本就无辜的你一直受伤害。

    对不起,是我错了。

    你再看看我,再给我个弥补的机会。

    芮薏一个劲地哭,孟沛霖却不觉得烦。

    他真的败了,他真的所有耐心都花在了她身上。

    “芮薏,听话,跟我回去,行么”孟沛霖缓缓睁开眼,退后想去看看芮薏的脸,却被她一下捂上。

    她不回答他,只说“孟沛霖,我为什么要跟你回去”

    他弯下身去看她,正中的就是那对藏有璀璨星月的眼眸。

    周围的一切喧嚣,这一刻,仿佛都被迫按了暂停键。月色皎皎,浸透摇曳,什么都变得空净。

    唯独他们的对视,呼吸,情意,在这夜下浓情缱绻。

    孟沛霖这么个向来不谈感情的人,第一次在女人面前愿意弯腰,第一次抬手替一个女人擦去眼泪,第一次为了哄自己喜欢的女人开心,甘愿说

    “是我先喜欢的你。”

    “一直都是。”

    芮薏怔懵地盯着他看,一时都忘了换气。

    “所以再给我一次机会,”孟沛霖已经忘了自己原本的性格,这一刻的眸色深邃,只为她一人荡漾,“最后一次机会。”

    芮薏莫名的皱眉,却是雀跃想哭做出的伪装。

    最后一缕风声划过耳际,带来最动听的情话。

    “这次机会,”他说,“让我能喜欢你。”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爆更是做到了,但这个甜

    嗯甜

    七夕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