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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5、六便士和月亮
    “老师, 你别动,让我来。”

    柯顶刚挪动下身子,想自己下床接水, 江同就眼疾手快的按住他, 敏捷的抢过水杯。

    “你不在的时候我还不是自己倒, 没那么娇贵。”柯顶看似呵斥着发牢骚,但面上笑盈盈的, 与语气完全不相符。

    席水芸抱着刚换过水的鲜花, 正巧撞到老头子傲娇的举动, 毫不留情的吐槽他“小同你别听他瞎说,今天早上问了我两三回你怎么还没来呢。”

    “咳咳咳”柯顶老脸一红,把报纸举高挡住脸。

    江同的嘴角就没有耷拉过“师母放心, 老师哪天不批评一下我还浑身不自在。”

    “又没有外人,叫什么师母、老师的。”

    报纸后传来闷闷的声响。江同立刻识相的改口“看我这嘴笨的, 是干妈干爹”

    席水芸疼爱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关切的问“江妹子手术情况怎么样了”

    江同随母姓,亲妈比席水芸的年纪还要小四岁;手术前席水芸推着柯顶到楼上探病,话里话外也帮着江同圆谎,让江妈妈放心手术。

    “昨晚麻醉醒了之后就能吃点白粥了, 医生说手术效果比预期好,只要注意好后期的康复训练,预计能恢复到伤前的成。”

    江同感激的回道。妈妈做完手术后他发现卡里没有扣钱,于是到主治医生那儿询问, 得到的答案是有人给他预存了一笔钱,不多不少正好是腿部手术和康复的费用。

    他立刻就明白是谁的帮助之前江同只跟师母席水芸说过。他执意要退回,但师母只改口说是借给他,以后要收利息, 再推辞就是不把他们当自家人后才作罢。

    “你到护士站拿借一副轮椅过来。”柯顶嘱咐道,也不说原因。江同老实的出去办了,回病房一看老师换好衣服,师母手上还拿着鲜花和补品“走,一起去看看你妈妈去。”

    “太感谢你了师兄”向蕾言笑晏晏,连连对通话那头的人感谢着“要不是官老师之前提过您在贵州做慈善法律援助,我还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害,都是咱官老师门下的人,小师妹你这说话可太客气了。”爽朗的男声回应道,他是高向蕾一界的郑姓学长,和她一样都是民法学大拿官律哲教授的得意门生

    “你说的情况我也到当地的民政部门问过了。他家是还没有脱贫的贫困户,按政策规定,之后把住院、手术的凭证和整合一下,可以报销一定的比例;就是得病的小姑娘没有买大病医疗基础保险有些麻烦,不过有关单位的领导给了我个准信,特殊情况特殊对待,应该能补缴保险,到时候就可以用保险抵扣部分治疗费用了。”

    向蕾眼神一亮,嘴角忍不住一直上翘着“太好了,我正好到医院楼下,待会就把好消息告诉他。”

    “别急,还有更好的。”郑师兄故意卖了关子,充分挑起向蕾的好奇心后才得意的解释道“江女士在建筑工地上的工作是当地一家劳务派遣公司安排的;最开始找施工方和公司谈的时候,态度都很恶劣,拒绝见面;你知道我的性子,吃软不吃硬,跟我玩地头蛇这一套,还嫩了些。”

    “好啦好啦师兄,快说吧。”向蕾有些好笑的打住对方的自夸“官老师可老在我们这群学弟学妹面前说,你要不干律师了还真适合做私家侦探去”

    “嘿嘿。我就到人设和劳动仲裁部门查询公开资料,果然被我发现劳务派遣公司光去年就有五次因工伤产生的纠葛,最后都是私下赔偿和解了事;这就说明啊,不跟它动真格的人家就不把你放在心上,所以我直接拿律师证谈判去了他们最怕的就是受害者联盟的集体诉讼,我唬一唬,当天就签赔偿协议了;至于那施工单位更容易,耽误一天工期老板就会跳脚,治这种恶人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让住建、消防、市场监管三天两头去检查,一查就是一天。”

    “师兄,你又浪费行政资源”向蕾忍不住插嘴问道。

    “向师妹你这话说得,怎么能叫浪费”郑师兄理所应当的答道“有监管职责的行政单位本应全覆盖、合理合法履职。我给你分析分析施工安全措施到位会产生工人受伤吗同一个建筑公司一年就有好几次不安全作业事故难道不应该严查吗我可是热心市民一心一意为老百姓解忧啊。”

    向蕾被他逗得忍俊不禁。这个郑师兄是师门里性格最跳脱的活宝,别看嘴上好像没个把手,其实在做什么心里门儿清。去年刚从西藏做志愿法援回京城,屁股还没坐热又张罗着到贵州援少数民族去了;也幸好师兄人在贵州,江同母亲和妹妹的事她放心的交给了他,果然没几天就得到了好消息。

    “那您真的太棒啦回京城一定告诉我一声,请你吃饭”得到对方爽快的答应后,她有些犹豫的接到“虽然官老师上次发了大火,但你也知道老师不饶人的刀子嘴,别太放进心里。”

    郑师兄是官律哲教授最喜欢的学生,一向对他寄予厚望;尤其希望对方能接过自己的衣钵,专心研究民商法类的理论,一起完成对国家现行法律的制定和修改;所以当远游的弟子回归后又提出奔赴远方,老师很是失望,在师门聚会上大发雷霆,当场教育了他半个小时。

    “我懂。我辜负老师了。”郑师兄突然沉闷下来,显露出些稳重的气息

    “师妹你没有见过,因为不识字连名字都不会写、被老板赖账的农民工,一米八的汉子在我的面前哭得像个小孩,鼻涕横流的说着自己没脸回家过年,娃儿上不了学;被牧民老公家暴了一辈子的藏族妇女,居然不知道可以起诉离婚,以为自己要做丈夫一辈子的猪马奴隶。这样不懂法的受害者太多太多了,每次我回京城看着现代化的都市和五光十色的夜景,思绪没有一刻不在山村和边疆。”

    向蕾站在原地愣了楞,眼底逐渐起了些水雾,但一会就已散去。

    郑师兄也不知道为何会和师妹说出这番心底话,也许太久没有可以倾诉的对象,今天尤为控制不住自己“听别人说,你拒了红圈所的offer,做了经纪人上了电视;我也听到一些不好的评价,说你爱出风头、有损咱们学校的名誉;但我看了你在节目中的状态,才知道向冰山也是会笑的,还笑得这么多这么开心。”

    郑师兄记得第一次在系里学生会见到向蕾的场景。她冷冰冰的坐在那儿,满脸写着非问勿扰,狭小的办公室有人坐到门边边边上却硬是不敢坐在她身边;相处一段时间后,向蕾的热络也仅限于礼貌,要不是因为她在辩论和比赛中体现出超群实力和天生领导力,不然还真得不到同仁们的认可。

    听学长提到她大学时被起的外号,向蕾有些窘迫“我只是有些慢热。”

    “我觉得这样的你很好,真正开始懂得人间酸甜苦辣柴米油盐,不再是那个强大的空心人了。”这也是他愿意和向蕾说说心里话的原因不是因为所学的专业和学历出身就必须要去做什么,而是他们都明白了自己想要做什么,才累并快乐着;那种由衷的满足和幸福,是多少金钱和名声都换不来的。

    “师兄谢谢你。”向蕾笨拙的道谢。她有种被看穿的尴尬但更多的是被认同的欣喜。

    “今天我多啰嗦了两句,别介意。”郑师兄语气中带着些笑意和欣慰“去披荆斩棘吧,向蕾。”

    江同眼睛红红的,推着柯顶在回病房的路上。

    二人沉默不语,柯顶长叹出一口气,伸手默默的覆在江同推轮椅的手上。

    他突然感受到这股温暖中还带着一些炙热的力量,泪水又迅速模糊了双眼。三人探望过江母后,又决定到血液科看看江心;主治医生好心的让三人远远站在走廊看了几分钟,小江心今天状态不太好,已经是连续发烧了三天;无奈这是白血病基本症状,没有做骨髓移植就得忍受随时会袭来的病痛。

    在柯顶的面前,江同不需要掩饰。他默默低下头,眼泪一颗一颗砸在了老师的顶上。

    向蕾等在柯顶的病房外,正好撞见这一幕。她迟疑着不敢上前打招呼,还是柯顶先发现了向蕾。

    “小向来了”

    江同背过身快速擦了擦脸,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向蕾假装刚发现他们的样子“是啊柯老师,顺便给你们带几个好消息”

    “真的吗”几人一起回到病房,向蕾迫不及待的把师兄在贵州帮忙处理的结果说出来,江同大喜过望,连柯顶额头的皱纹都舒展开了几分“真的可以报销百分之七八十吗”

    “当然,这是国家的医保救济政策和惠民措施,只要把文件材料和凭证备好,通过审查自然可以报销。”向蕾把贵州少数民族地区出台的文件和规定科普了一遍,彻底把江同的心给定了。

    “太好了,小向你可真是帮了大忙了”柯顶喜不自胜,怎么看向蕾怎么顺眼,有点不知怎么夸奖对方才算好的感觉“以后有什么需要我这把老骨头的,尽管说”

    “您太客气了。其实不妨跟您直说,我也有些自己私心和打算,但也担心您觉得我太功利了。”向蕾大大方方的承认她有所求,不想藏着掖着。

    柯顶就喜欢这小姑娘的实诚“我知道,江同也跟我说了。我还是觉得用我之前提的那个法子好。”

    “不好”江同还沉浸在喜悦中,但被老师突然的表态给拉回了现实“这本来就是我干的错事,怎么能把您拉扯进来,坏了声誉和清名呢”

    “不整这些虚头巴脑的。”柯顶摆摆手,完全不在意“师徒、父子之间哪有什么你我他的错既已酿成,也造成了不可估量的影响,必须得拨乱反正小向,就这么说定了,明天出院后就开始吧。”

    “干爸我”

    “柯教授三思”

    二人同时说着劝解的话,直接被柯顶打断“我意已决,不需多说。”

    江同哑然的垂下手。向蕾见已改变不了他的决定,便点点头“好,届时我这边会配合好的。”

    连霄挂完向蕾的电话,怅惘的往沙发上一躺。本来他想一起到医院探望大神的家人,却被向蕾劝说道人多眼杂的不方便,万一被有心人察觉两方之间有联系就前功尽弃后,他才作罢。

    通话里向蕾说了柯顶教授的决定,还提及大神的妹妹情况不是很好,仍在骨髓库里寻找适配者的同时饱受病痛的折磨,连霄也跟着一块揪心。

    作为朋友,连霄都为江同感到心急火燎的,更别提当事人会多么着急。

    连霄翻来覆去,内心有些烦躁;想了想,便在手机上搜索出到一个官方号码

    “喂是造血干细胞捐献京城分库吗我想登记成为志愿者。”

    作者有话要说  预告下一章结束连霄的支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