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江捷的论断, 符舟其实并没多惊讶。
她自己也是心理医生,哪里能没有任何感知。
只是她和秦照之间远没有那么简单。
“就算我发现了也没用,得等秦照自己发现才行。”符舟半靠在床头, 同江捷说话时略显无奈。
就如同她和秦照之间隔着层雾,那雾只能由秦照拨开, 否则白茫茫一片, 她就算主动伸手,也握不住什么。
这引起了江捷困惑“秦先生对感情很迟钝吗他明明, 是个聪明人。”
符舟摇头“他是聪明, 但他的感情一片空白。在这个世界上, 很多人都还没机会体会过好而丰沛的情感。”
说这话时, 符舟双眸放低, 有一丝疼惜暗中流转。
江捷看得真切,终于体悟“你是真的喜欢他啊”
曾经出差期间那场对话, 符舟说她只对秦照感兴趣, 江捷还尚存执念,不肯看开。直到现在,他已经不得不承认一点, 符舟确实是喜欢秦照。
而且如果要给一个程度的定义,大概是, 很喜欢。
江捷认输了。
但他不甘“符医生,恕我冒昧, 我想问你倒底喜欢秦照什么或者说, 在秦照身上, 有我哪些没有具备的品质”
微塌了肩的身影立在床尾,那落寞,尽数可知。
符舟内心也有纠结, 她在思考此刻她要说些什么,才能让对江捷造成的伤害降低到最小。于是她抬眼,诚挚地看着江捷“江医生,每个人都有他独特的品质,互相之间是并不能就个人喜好去谈论比较的。只是我和秦照,早在十年前就已经被缘分这个东西捆到一起了。”
“缘分。”
江捷低了头,细细思索。
他唇间咬着这两个字反复品究,后知后觉,原来他不是输给了秦照,而是输给了缘分。所以他和符舟之间,也不是他一昧坚持就能有结果的了。
就像有些男女接触,不合眼,不顺心,看不上或许也不尽然都算托词,只是彼此之间少了些缘分罢了。
至于符舟和秦照十年前倒底是怎样一副状况,已经不需要去探究。
江捷挺了挺肩背,笑着大呼一口空气“感觉今天被上了一课,很痛快。”
符舟也跟着轻笑,她知道江捷现在或许还不算真正释然,但他至少是洒脱地放手了。来时温柔,去时悄悄,他绅士地给双方都留了体面。
这样以后两个人做不成情人,却当得舒适的朋友。
“聊什么,这么高兴”
欢笑间,去买粥的秦照回来了。他提着食品袋大步走进病房,又绕过床尾去了另一侧。
符舟见他靠近,笑意不止“聊你,秦先生。”
“我有什么好聊的”
秦照一边把食品袋放在床头置物柜上,一边觉得好奇。
动作间,只听符舟犹豫着回答“江医生说你是个骗子。”
闻言,秦照立即扭头看向身后,抛去个疑惑的目光“江医生,我骗你什么了”
身后,是仍站在床尾处的江捷。
江捷也不好掺和这两人的感情,又是时候回咨询中心,就丢下句“要不秦先生,你自己猜”离开了病房。
剩下秦照想了想,告诉符舟“我没骗他,你确实不吃香菜。”
“”
弄得符舟既想笑又无奈。
后来一碗香喷喷的香菇鸡肉粥喝完,她内心开始暗叹,要等秦照开窍,不如先等铁树开花
可无论多么难等,她倒底还是要等的。
通过今天这件事,符舟突然发现了一点,往常她总以为因为治疗的缘故,秦照多少是依赖着她的。
直到她受伤后在桌下捡起手机,脑子里第一个念头,是秦照。
才恍悟,她何尝不也在依赖着他呢
下午各种检查无碍。
医生说符舟不需要住院,秦照打电话让徐姨往符舟房里挑了身衣服给司机,再让司机送到医院来。
等符舟换完衣,就和秦照一起离开了病房。
到了医院大门外,秦照就打电话通知司机,让司机把车从停车场开出来。等通话结束,一回头,就看见身后有个戴帽子的男人正在拉拽符舟。
他立时起了怒意,快步冲过去一把抓起男人的手“别碰她。”随即细看,却发现男人手里攥着一小叠传单。传单上映着“瑜伽”两个大字和相关广告。
符舟见状忙解释“没事,秦先生,他只是想递给我传单。”
秦照这才松了手,但眼神依旧冷冽。他盯着发传单的男人,态度不善“发传单也别动手动脚。”
“秦先生,他没有动手动脚。”符舟想说,其实男人在发传单的时候根本没有碰到她,只是可能从秦照的方位和角度来看才产生了误会。
这时,那男人显然也被这顿劈头盖脸的指责弄出了脾气,抬了抬头上黑色的棒球帽,瞪着秦照吼了句“有病啊你”
不过明眼人一看秦照就知道这是富贵人家,男人自知惹不起,也不再多骂,甩着膀子走人了。
等人走远,秦照渐渐反应过来“是我敏感了”
而敏感的理由,符舟自然明白,正是因为今天她受伤的事,一瞬触发了秦照的保护机制。
就像从前符临在她出事后对她的小心翼翼一样。
这一刻,她更加确定了,秦照是喜欢她的。
由此心间盛满愉悦,符舟看着路边驶来的车子,说“没事,司机来了,我们先上车吧。”
已而两个人上了车,回到别墅时正值傍晚。
家里还来了个客人。
上官景。
“你怎么来了”冷不丁在自家客厅看到上官景不请自来,秦照难免有些意外。
上官景从容地从沙发上起身,走到秦照跟前打量几眼“下午我去你办公室想问问你项目的事,结果你助理说你接到了符医生电话后就走了,后头我等啊等的,再没等到你回公司所以我来看看是不是符医生出什么事了。”
顿了顿,上官景目光挪到秦照身后的符舟身上,一眼就注意到符舟额头上贴的白纱布。
“符医生,你受伤了严不严重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工作上的一点失误。”见上官景一个箭步冲过来,符舟莞尔,摆了摆手,“也没伤到哪儿,就额头磕破了一小块。”
“那你这两天可要好好休息,注意伤口别碰到水。”
“嗯,谢谢关心。”
两个人这样互动下来,虽算不上亲密,但也有几分熟稔。
旁边秦照看在眼里,心有疑惑,正要开口,一个工作电话突然打进来。
他只好转身去了庭院。
客厅里就只剩下符舟和上官景。
随后两个人同坐在沙发上,符舟突然说道“上官先生,你明天的咨询我会另外找时间补上。”提及正事,她神色认真,似在思考什么。
“这个好说。”上官景爽快地应声,心里却记挂着另一件事,“对了符医生,我今天发现了件有趣的事情。”
“什么事情”
“咳咳。”
上官景清了清嗓子,又看了眼另一头在庭院里打电话的秦照,窃窃说“那个,符医生我觉得秦照喜欢你。”
至于理由,上官景也自有解释。
“以前有同事断胳膊断腿的要住院,秦照也就派助理送个鲜花水果篮,外加送些钱去表示慰问。搁你这儿,我看他可是急得不行,公司都不回了,今儿怕不是在医院守了你一天而且往常,我也没瞧见哪个病患对医生,房东对租客有这么上心的。”
因此,上官景琢磨着说“符医生,秦照就是喜欢你,没跑了。”
突发状况。
连着江捷之后,又多出个上官景来说秦照喜欢她。这局面,符舟有些应接不暇,只笑了笑,打算敷衍过去“秦先生之前说了,他没有喜欢的人。”
“不,秦照就是个榆木脑袋。”但上官景很坚持自己的想法,“本来嘛,这世界上就是有些人对感情一窍不通的。符医生,你相信我,秦照真的喜欢你。你是心理医生,多少也能感觉得到吧我看他对你的态度,跟对别的女人很不一样。”
不得不说是应了句话,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无论是江捷还是上官景,都比秦照更了解他对符舟的态度。可没有人能比符舟更了解她和秦照之间的复杂性。
这些并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得清的。
于是符舟还是把话题拉回到上官景的病情上“上官先生,你要是有空,不如多关心关心自己的病情。我知道这次闵小姐回国,你很高兴。但同样,她一回国,就成为了牵动你情绪的一大因素。上官先生,你一定要尽量保持一颗平常心。”
自从知道了上官景喜欢的人就是闵乔之后,符舟就开始担忧闵乔的回国会给上官景的心境和情绪带来某些影响,至于具体的,还是要等到下次给上官景做治疗时才能弄明白。
“平常心”
然而上官景觉得,平常心这东西,早在闵乔回国的那天起,他就没有了。他承认符舟说得对,闵乔现在就是时刻牵动着他的情绪。
闵乔爱答不理地随便回他一条消息,他都能高兴半天。然后又陷入漫长的焦虑,开始等待着闵乔的下一条消息。
他甚至有时觉得他就是条宠物狗,而闵乔是他的主人。只要闵乔时不时愿意摸摸他脑袋,顺顺他狗毛,他就能满心雀跃,随时准备好奉献自己。
想到这儿,上官景略带嘲意地挤出笑容“符医生,我只盼着秦照赶紧意识到他喜欢你,这样一来,就能让闵乔知道她没戏。”
这样简单的心思,其实不言而喻。符舟愣了愣,白皙的脖子微往后仰。
可闵乔,却不是个易得猜透的人。
“不然我家又不住海边,干嘛管他秦照的感情问题。”须臾,还在气闷的上官景又往庭院里给秦照送去个白眼。
紧接着,他心里陡然冒出了个想法“诶,符医生,你刚刚不是说另外找时间给我补上治疗吗这周六晚上怎么样”
利用周末时间工作,也是常有的事。
符舟没有犹豫,答应下来。
“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