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临飞回巴黎当天。
晚上符舟下班回到别墅, 秦照不在,她就一个人用了晚餐。
后头深夜时分,秦照被司机扶了回来。
他喝醉了, 身形歪倒,眼睛虚睁, 耳根处连着脖颈染了大片的红。全身酒气弥漫。
其实秦照平常喝醉次数很少, 但符舟还是担忧“秦照,听得到吗以后应酬少喝一点。”毕竟秦照是老板, 她琢磨着也没人敢把酒桌文化加到老板身上来。
只秦照这会儿似是听不见话, 闭着眼浑无知觉。
符舟从司机手里接过秦照, 又和李管家一起扶着秦照上了楼。等进了卧室, 她就让李管家去休息, 自己留在房里照顾秦照。
秦照倒也很好照顾,不像一些醉后喜欢大吵大闹的人, 他安静地躺在床上, 任由符舟动作。符舟先给他脱了衬衫换上睡衣,又拿了湿毛巾给他细细擦了脸和脖颈。
原打算盖好被子,就这么让他睡过去。却不想符舟要走时, 秦照突然伸出手拽住了她。
符舟回头,对上秦照视线, 才发觉他双眼通红。“秦照,怎么了”她反握住他的手, 顺势坐上床靠了过去。
结果下一瞬, 秦照猛然坐起上半身, 捏着符舟双肩就把她压倒在身下。“符舟”他吐着热息,喊着她的名字,带着酒精的迷醉。神态犹豫, 又夹杂着不安。
“你真的喜欢我吗”
分明又感受到其中的脆弱。符舟不解,眸子轻眨了眨“当然是真的。”她承受着秦照的重量,右手触上他发烫的面颊,轻轻安抚着他。
可不知道为什么,秦照的神情更加难过了。
他呼吸加重,逼近符舟的双眸一点点湿润。
“不要骗我。”
“真的不要骗我。”
沉沉将脸埋进符舟温热的颈窝,秦照语速极慢,仿佛每一个字都要耗费他大量气力。
他嗫嚅着“当心医的,最懂人心,不是么。”
“秦照,我没骗你。”
右手随之绕到后方,轻揉了揉秦照后脑勺,然后慢慢地将他抱紧。符舟感知到异常,轻问“发什么了”
秦照却不回答,只颤着声呢喃“就算是骗我也不要被我发现。”
安静的房间里,他的痛苦清晰可闻。
“秦照,你倒底怎么了”符舟着急,肩颈处贴着的滚烫面颊激得她心神沸腾,她摸住秦照下颌,试图将他的脸掰过来对着她,“告诉我,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继而看见他眼角湿润轻划下一行。
此后无论如何,秦照都不肯再说话。
符舟也不知道这酒是醒了没醒。
他昏昏沉沉,又埋下头,紧紧拥着她。炙热的肉体贴合得没有一丝缝隙。就如同他要把自己嵌进她身体。融入她骨血。
可惜,时间永远都在流逝,从来不会为谁在某一刻定格。
半醉半醒的秦照,头脑中的世界是天旋地转。唯一认定的觉知是,他身下抱着的人,他真的不能放手。
醉酒一事过后。
第二天早上在别墅用餐。
符舟正暗自纠结着怎么问话。
秦照却微笑着先开了口,轻描淡写,一言带过。“对不起,我昨晚喝醉了。如果我说了什么话,都是酒后胡言。你不用在意。”
明显是早有准备拿来应付她的。
符舟知道,她再问,秦照也不会多说。于是吃完早餐,她悄悄去了庭院给上官景打了个电话。
“上官先。”
电话接通,她直接问道“请问秦照最近在公司有发什么特别的事吗”
“特别的事”那头上官景思索了一会儿,回答,“没有啊,要说工作上,最近公司所有项目都进展顺利。不过今天上午,好像听说他推了个临时会议。别的,我就不知道了。”
“嗯。”听言,符舟若有所思。
电话里,上官景语调一抬“对了,符医,其实我最近在准备辞职的事宜。这个我也跟秦照交代过了。”
“辞职”
“对,我打算跟着乔乔一起出国,毕竟在帝都,已经没有待下去的必要。一直以来,真的很感谢你的帮助。没有你,说不定乔乔也不会再回到我身边来。”
“不客气,都是朋友。希望你们幸福。”
对于上官景认为帝都没有再待下去的必要,符舟可以解。她提醒“只是无论去哪里,记得继续接受心咨询,直到病情彻底治愈。上官先。”
“好。”上官景愉快应声,“另外在走之前,乔乔说为表感谢,必须请你和秦照一起吃个饭。”
自从与闵乔和好以后,上官景心情一直十分愉悦。
符舟也衷心希望上官景的病情能因为闵乔的陪伴赶紧痊愈。
不要像秦照这样,情绪反反复复,太不稳定。
等后头应下吃饭的邀请,符舟挂断电话,一转身,就看见秦照在檐下过道上站着。
也不知道他注视了她多久,她走过去,想了想说“刚才上官景说要请我们一起吃个饭,在他走之前。”
秦照便问“上官跟你说他要辞职了”
“嗯,他还说要和闵乔一起出国。”上了台阶走到过道上,符舟走到秦照身侧,乍见他神态有些许低落。
继而又听见声感慨,意味凄凄。
“人就是这样,来来往往,都是过客。”
符舟一愣。自知秦照平常不会是因为上官景要离开而会发出这种感慨的人,她敏锐地觉察了什么,抬眸细看,却不知秦照在望着哪处。
明明庭院清晨,日光可爱,植株翠盛。可他眼里,有着藏不住的哀颓。
符舟心有担忧,伸手去牵住他。
“他人是过客,但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秦照有所反应,用力反握住了符舟的手。随即侧目,目光如絮般附着。既温柔地包裹,又热烈地缠绵。
他嗓音沙哑,低喊着符舟名字,告诉她“不要食言。”
之后的日子,符舟越来越觉得不对劲。
尽管秦照有心掩饰,但她就是有直觉,一定发了什么事。
直到这天下班,她比秦照先回到别墅,刚进客厅,就见徐姨一边扫地,一边跟李管家讨论“杂物室是怎么了吗,今天早上我惯常要搞卫的,但是先不让我进去。前几天他从我这儿拿走钥匙,就再没还给我了。还说以后我都不用进去搞卫了。奇怪。”
李管家回话“我这儿还有把钥匙不过既然先说不用你进去搞卫,还是照做吧。”
这段对话符舟听得清楚,也无疑捕捉到了其中重要的信息。
她一瞬做出决断,往李管家和徐姨的方位走了过去“钥匙给我吧,我想去看看。”
李管家和徐姨闻声齐齐看向符舟。
“是啊,符医进去看看没关系的。”徐姨先有反应,停了扫地的动作,思考着对李管家说,“反正别把这事告诉先,先也不会知道。”
“好吧。”李管家犹豫了片刻,但出于对秦照的关心,和对符舟的信任,还是从制服口袋里摸出一大串总钥匙,从中取了杂物室的钥匙递给了符舟。
符舟接过钥匙,就直奔二楼尽头处去。
尽头处的小房间,就是杂物室。
因为杂物室是堆放杂物的房间,所以除了徐姨干活时偶尔进去,其他人基本都没进过这间房。日常也一般都是关着门的。
但自从秦照从徐姨那儿拿了钥匙后,门开始从外头锁上了。哪怕是徐姨,只要没钥匙,就不能随便进出。
这也是符舟第一次进去杂物室。
杂物室里只一面开了个小窗,还有层纱布窗帘遮挡着,基本上没什么采光。符舟觉得视线不明,就慢慢摸到墙上开关,开了灯。
等房间乍亮的一刻,入目的景象竟十分脏乱。
除去原本的一些闲置物品是正常堆放外,地板上烟灰四散,烟蒂连片。就像是个被烟瘾者席卷过的战场,甚至空气里的尼古丁气息还隐隐可闻。
以及有些熟悉的纸张碎片也到处散落着,符舟捡起来一看,才认出是之前秦照抄写的佛经字帖竟被他发泄式地全部撕碎了。
随后走到房间一角,更让符舟陡然揪心的是,她在墙角处看见了个丢在地上,揉皱了的纸巾团。纸巾团上沾着些红褐色,斑驳成块,分明是拭血的痕迹。
由此可知,秦照竟然又忍不住开始自残了
符舟心乱如麻,并彻底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离开杂物室时,身体忽地乏力,她只能扶着过道上的栏杆慢慢下了楼。
“符医”
直到徐姨迎上来喊了几次,她才渐回过神。
“符医,杂物室有什么异常吗”李管家也站在一旁,担心地问道。
符舟努力保持镇定,将手中钥匙交还给李管家“没什么事,就是地上有几个烟蒂。”她刻意隐瞒,只一句话带过去,转而又打听道“先以前抽烟吗”
李管家略一回想“抽,但很少。一年也没见过几次。”
“嗯,我知道了。”符舟点了点头,又交代,“我去过杂物室的事,先别告诉先。”秦照既然有意瞒着,她也不打算直接戳破。
只事态严重的是,往常秦照失眠或伤神,还知道来找她求助。可现在,他却为了不被她发现,而把情绪藏起来,悄悄发泄,独自承受。
倏忽一种无力感涌上心头,符舟有些怅惘,为什么她和秦照之间的距离,总是这么时远时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