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娇虞被季归褚拽着, 坐在他旁边的椅上。
她抬眼,看季归褚,提醒他“夫君, 外面的人都觉得你要谋反了。”
“所以”季归褚瘦白的手捏着线装话本,漫不经心地翻了几页, 像是在看哪一页的故事更有趣一些。
所以你这般悠闲地为我念话本, 真的好么苏娇虞默默在心中嘀咕。
虽然她知道季归褚的属下靠、侍卫兵力强盛, 季归褚带着她待在别院是不会被伤害的, 但是苏娇虞觉得,总要为今后做打算呀,季归褚变成苍国谋逆之臣, 即便她能带着季归褚回殷国,那殷国人将如何看待季归褚呢
“小娘子, 认真点。”季归褚似乎不乐意看到她跑神, 他抬手,指尖轻轻点了下苏娇虞的额头。
“我现在不困,你为我念话本, 我睡不着。”苏娇虞抓住他的手腕。
季归褚抿了下唇,落寞地把话本放在桌案上, “那我晚上再哄你睡觉。”
一抹淡绯飞向苏娇虞的脸, 因为季归褚这道低低的声音,她莫名感到些脊背酥麻。
苏娇虞想,季归褚明明没有说什么过分勾人的话,她却被季归褚勾到了。
她这是怎么了
在愣神时, 苏娇虞又被季归褚拽了一下,她顺势坐在季归褚怀里。
季归褚低头,亲了亲她的发丝, 抬起她的下巴,唇瓣轻轻贴在她的唇角,像是懒懒的猫在摇着尾巴,亲昵地靠近主人。
“若我是反臣,小娘子就嫌弃我了么”季归褚问。
倘若苏娇虞想顺着季归褚的话哄骗他,那她就会说什么不管夫君是怎样的人我都会陪伴夫君不离不弃。
但苏娇虞选择实话实说。
“对。”苏娇虞淡淡道。
若季归褚是苍国的反臣,那实在麻烦。带他回殷国后,苍国也许会借剿灭苍国反贼之命发兵攻打殷国。
苏娇虞不想让自己的母国因此惹上祸乱。
“小娘子对我真是冷情。”季归褚咬了下唇,接着扣住她的脑袋,惩罚地加深亲吻。
半晌后,他抱着苏娇虞,像是抱着珍宝。
季归褚用指骨擦了擦小娘子的唇瓣。
“若小娘子因此就要抛弃我,那小娘子注定是要失策了。”季归褚低笑。
“你有事情没有告诉我。”苏娇虞扯了扯他的衣襟,嘟囔说。
说什么全然托盘告诉她,实际上他还是隐瞒了些东西。
季归褚此人警惕,打从心底难以完全信任他人。
就像他并没有让她完全跟他行周公之礼,也许有这样的原因罢。
季归褚与苏娇虞额头相抵,他看着她的眼睛,说,“小娘子,你刚刚是不是在心里怀疑我了”
苏娇虞与他对视,二人静静望着对方,皆是一眨不眨,似乎要看谁先认输。
苏娇虞从季归褚眼中看到了柔柔真情。
季归褚则从苏娇虞眼中看到了些许犹疑,他心底默默思索。
即使小娘子现在已经不排斥他,但他依然没有与她做更进一步的事。
万一与小娘子行周公之礼后,他的身体就痊愈了,那小娘子还会留在他身边么
季归褚有一分不安。
他能看出,苏娇虞留在他身边,有部分的原因是她是他的药引。
小娘子心善,并非完全冷情,她对他有着怜悯与喜爱,所以她不忍真的让他死去。
作为药引,苏娇虞为了他的性命留在他身旁。
若他身体彻底无忧,她是不是就了无顾忌,离开他了
季归褚眸色微暗,他想,他不允许。
“夫君。”苏娇虞眨了下眼,她抬起指尖揉了揉瞪出泪花的眼角。
“放我下来罢。”苏娇虞伸出胳膊,去扯桌案上的话本。
她想自己一人看会儿话本,打发时间。
苏娇虞其实想打六博的,但是巧莺不在她身边,或者说,巧莺已经被她送回殷国了。
留在季归褚身边会发生什么事,苏娇虞心里也没底。
她并不确定是不是安全。
苏娇虞只是顺应自己的心意选择留在季归褚身边等着他。
季归褚没有拦苏娇虞,他双手搭在桌案上,下巴枕着胳膊,宽袖轻垂,搭在案缘,他乌色的眸子望着苏娇虞。
苏娇虞拿了话本,倒在一旁美人榻,她姣美的背对着季归褚,季归褚能看到她的发丝幽幽垂落,衣衫有点松,露出莹白肩头。
苏娇虞翻着书页,声音静谧。
季归褚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忽然出声“虞儿,我有天子诏书。”
苏娇虞的背影一顿。
“天子诏书”她转过身,乌发散开,柔柔地看向他。
“传位诏书。”季归褚漆黑的眸子很静,一字一句说。
季归褚并非反臣。
昭国皇后罗华真死后,苍国天子本来是想杀了季归褚。
苍国天子怀疑季归褚的血缘,总觉得季归褚是罗华真与昭国人的私通子,当季归褚奉王命剿灭了罗华真的势力后,天子原本是想在季归褚归都后杀了季归褚。
然而没想到罗华真竟然留了人传信给天子,天子这才终于知道,季归褚确实是罗华真与他的孩子。
季归褚、季归褚
天子为他所起的名字,背后的寓意是季归储
天子太过爱罗华真,他有意扶持季归褚为储君,然这孩子身体病弱,天子不得不压下这个打算,立了嫡长子。
后又因为怀疑季归褚的血缘,所以每次看到季归褚,天子都会有微妙的憎恨感。
罗华真死了,得知季归褚当真是他的孩子,两重打击之下,天子心病重重,他卧倒在榻上。
季归褚本来应当是他最疼爱的儿子,而他竟然那般折磨了这个孩子天子心中悔恨。
若嫡长子季元忠富有才干,能够承担大任,那天子也许还不会如此惋惜悔恨。
但现在的太子季元忠实在是个蠢货,天子对季元忠十分失望,于是,在将死之时,只见了季归褚。
留给季归褚秘密的传位诏书。
倘若季归褚能活过此岁隆冬,那就代替季元忠的位置,成为苍国天子。
“”
季归褚已经活过了预言中难熬的隆冬。
他的身体在康复之中,透出生机。
此时此刻,若季归褚愿意,只要他拿出这张传位诏书,那坐在苍国天子上的人便是季归褚。
他的反臣之名,不攻自破。
但季归褚并没有拿出这张传位诏书。
也许是出于恶趣味,他任由季元忠带兵围剿早已变得空空如也的贤王府。
当季元忠的人攻进贤王府,迎接他们的,是血煞箭矢。
季归褚的军队听从季归褚的命令,一群死士,季元忠的人在那些将士面前,根本是绣花拳脚。
季归褚的势力太过强大。
季元忠怕的要死。
又听说连灵兽雪狼都对季归褚俯首称臣,季元忠更是担惊受怕,整个人精神都有些不正常。
遇到前来打探消息的五皇子,御医叹口气,“哎,天子状态不佳。”
五皇子若有所思。
没过多久,五皇子带兵逼宫。
发动宫变的人是五皇子,五皇子夺了皇位后,季元忠此人消失了踪迹,也许是被五皇子杀了,也许是被五皇子关在了什么地方,总之,季元忠惨败。
季元忠忌惮季归褚,仇恨季归褚,总觉得季归褚是要抢他的位置。
而实际上,季归褚对天子之位并不感兴趣,季归褚本性凉薄,因病弱的身体,他经历太多,看了太多,心底冷如寒冰,对天子之位并无渴望。
在季归褚的支持下,五皇子登位,成为新的苍国天子。
五皇子对季归褚十分感激。
季归褚又将自己的谋士羊承留下,辅佐五皇子。至于是否有借羊承来监视这位新任苍国天子的心思,那便只有季归褚自己以知道。
后来,一次密谈,当着五皇子的面,季归褚烧了父皇给他的传位诏书。
“五弟,这天子之位归你。”季归褚微笑。
五皇子深深动容,他跪在季归褚面前,眼眶通红。
对于五皇子的感恩戴德,季归褚抬了抬眉,并没有什么反应。
烧了这诏书,他得以离开这让他厌恶的苍国皇室。
“主子您怎么能烧了那诏书呢那是底牌,万一之后有什么变故”在季归褚离开苍都时,谋士羊承急急赶来,借着送别之名,羊承焦急出声。
“假的。”季归褚嗤笑一声。
羊承一愣。
季归褚不通感情,他心思冷漠,连自己都以利用,都以骗过。
“那真的诏书、”羊承哆嗦着手,既然季归褚烧的诏书是假的,也就是说之后他还是有机会辅佐季归褚的。
季归褚抬头,天空万里无云,也无阳光,他站在街道阴影中,没什么光落在他脸上。
他扯了扯唇角,笑的无辜,“被我丢到什么地方了罢。”
苏娇虞并不知道,自己读的话本内页,藏了一张传位诏书。
“主子”羊承想喊住季归褚。
季归褚侧眸,男人肌肤很白,乌发极黑,即便没有触碰,也能感觉到他的肌肤、发丝透着冰凉。
羊承接触到季归褚冷漠的眼神,立马低头行礼,“若主子今后有需要用到我等的地方,我等立马会到主子身边。”
季归褚笑了一下。
他离开苍都,并无留恋。
苏娇虞的马车等在外面,他留了侍从,护着苏娇虞,自然也是防止她悄悄离开,季归褚心底依然不安于苏娇虞是否会跟他在一起。
当季归褚看到苏娇虞,他终于明白,自己的不安也许是多余。
小娘子打开车窗,懒懒地将胳膊搭在窗槛,撑着下巴,悠悠地看着外面的景象。
车窗外的光景很有趣么苏娇虞也许是在好奇这个。
季归褚的身影出现,苏娇虞朝他挥了挥手。
男人身后跟着一只巨大的雪狼,雪狼皮毛洁白,不紧不慢走在主人身边。
在雪狼的映衬中,季归褚就像一位美丽的、不近人情的仙人。
他对苏娇虞温温一笑,带着病弱温柔。
“小娘子,我现在丢盔弃甲。”
“只能跟着你回家了。”
作者有话要说 让他入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