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
脚下的城墙有一瞬间的剧烈震动, 打破了对峙的僵局。
季珏匆匆朝下看去,无数丑陋的雪妖亮出锋利的爪子,堆积着攀爬上光滑坚硬的石墙。
“妈的, 这都什么时候了都忘记自己家是被谁毁掉的嘛拿起你们手中的武器, 都给我上”
李南华嘶吼一声, 大刀挥落, 砍下了第一只爬上城跺的雪妖,鲜血喷溅在斑驳的城墙上。
“老大说得对跟他们拼了”
周围的士兵纷纷拿着武器冲了上去。
季珏把叶君烛往后一推“小师弟你离远点”
然后上前一步,腰间佩剑和黑色藤蔓祭出,接连扫落一排雪妖。
李南华见状, 提着滴血的大刀往另一侧城墙支援。
源源不断涌来的雪妖仿若无穷无尽, 季珏咬牙强撑,只觉浑身灵力在不断下降,城跺上挂满了妖兽的尸体。
叶君烛提着佩剑, 一言不发地加入了队伍, 季珏看他剑法精妙, 即使不用灵力也能对付这些只有练气期的修士,便也随他去了。
月夜下的含霜城战火硝烟, 断肢残血四溅, 纷纷扬扬的雪花似乎也沾上了铁锈味,不慎被雪妖咬住脖颈的士兵掉下了城墙, 很快被一片雪白覆盖,只留下短促凄厉的惨叫,听得季珏心中沉重。
他快速扫过四周城墙, 粗略看去李南华手下约有两百多士兵,但随着时间流逝,倒下的士兵越来越多, 仍旧坚持的也多是凭着一股信念支撑,挥刀的速度越来越慢。
这样下去不行
季珏一剑拦腰斩断飞扑上来的妖兽,鲜血喷洒在早已看不出颜色的狐裘上。
他记得,这些雪妖的弱点是火。
可是,在这样寒冷的大雪天,就算有火属性的修士,也绝不能燃起大规模的火焰屏障
他一时想得出神,竟然忘了提防四周,一双猩红的眼睛贪婪地盯上了他毫无所觉的后背,腾空飞扑,拉长的雪白身躯在月色下几乎反光,腥臭的呼吸转瞬喷在了季珏后颈。
他猛然一惊,但已经来不及了
尖利的锯齿眼看要狠狠咬下。
一柄雪亮长剑横空而出,自下而上刷地扫过,一颗狰狞的妖兽头颅飞出了城墙外。
季珏被拽进进了一个怀抱里,腰间搭着的大手箍得他生疼,气急败坏地怒骂响在耳际“你不要命了”
叶君烛脸颊沾血,神色是他从未见过的慌乱,季珏被他一吼,后知后觉的害怕涌上心头,冒出一身冷汗。
“我没事”,他心虚地摇了摇头,挣脱开少年怀抱。
叶君烛眼神一颤,捏着剑柄的手背青筋暴起,显示出主人的极力克制。
“我在想,这些雪妖怕火,我们该如何击退。”
小师弟的眼神太过阴沉,季珏一边挥剑,一边忍不住对他解释。
叶君烛按下心头的暴戾情绪,竭力保持着头脑的清醒。
怕火
他又砍落一只丑陋雪妖,对方猩红眼瞳至死都充满着野兽的凶残,这是受本能驱使的低阶妖兽一般表现。
他忽然想到什么,侧身一转,同季珏背对背抗敌,一边压低声音道“师兄,雪妖既然都是低阶妖兽,灵智未开,那未必就能区分幻象和现实的区别”
季珏似懂非懂“所以”
叶君烛提醒道“千幻藤最大的本领不就是制造幻境嘛”
季珏眼睛一亮,如同醍醐灌顶,持剑的手都忍不住激动发颤,但还是有些犹疑“这样可行嘛”
“试试不就知道了”
确实。
季珏深吸一口气,将佩剑倒插入城墙一角,召回一根四处挥落雪妖的藤蔓,注入灵力,法器随着主人的命令在藤蔓四周凭空凝出熊熊火焰,却没有温度,不过只是一层虚像,然而却令靠近的雪妖们发出惊恐嘶鸣,窜地逃去了别处。
竟然真的有用
季珏眼里迸出狂喜,四周的藤蔓全数召回,毫不犹豫便将所有的灵力全部都注入了法器中,甚至透支到了金丹发痛的地步。
犹如狂蛇的千幻藤疯长,以季珏为中心,围绕着城墙快速攀爬一周,稀疏的绿叶在寒风中簌簌摇晃。
“我靠,这是什么东西”
原本强撑的士兵发出接二连三的惊呼。
李南华看到这诡异的藤蔓先是恐惧,接着意识到什么,原本绝望的眼底蹦开了一丝希望。
那人、他是不是有什么办法
季珏果然没让他失望,千幻藤首尾交合一圈时,“轰”一声,熊熊大火自黑色藤蔓凭空出现,在纷扬大雪中依旧热烈燃烧,火光映在城池上每个人狂喜的眼底。
“这、火竟然不灭,太好了”
“可这火怎么没温度”
“管他呢,雪妖害怕不就行了,你看它们都不敢爬上城了”
的确,城头火光一起,原本气焰嚣张的雪妖畏缩着退到了城下,虎视眈眈盯着矗立在月夜下的孤城,却不敢再进一步。
强撑的士兵都松了口气,脱力倒在地上,劫后余生的庆幸令他们和城内一直担惊受怕的居民们喜极而泣。
与这喜悦气氛格格不入的,是叶君烛在看见季珏倒下时的失声惊叫“师兄”
季珏再次醒来时,眼前是陌生的床幔。
他只觉浑身无力,气海中的灵力空空如也,连动动手指都有些费劲。
转过身去,对上的是一张面无表情的俊脸。
季珏咽了咽口水,这样的叶君烛让他有些莫名害怕,于是讪笑道“咳咳,小师弟这是怎么了”
叶君烛掀起眼皮,见人醒了也没什么反应,只是往他嘴里塞了几颗回春丹,丹药中蕴含的灵力让气海渐渐丰盈,季珏脸色也好了许多。
但小师弟依旧没说话,季咸鱼隐隐感觉到这是生自己气了。
可这生的哪门子气
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只觉得孩子进入了叛逆期,有了代沟。
咸鱼老父亲叹气。
推门声打断了他的演戏,门外李南华带着一群手下走了进来,还没说话就一齐跪下,实实在在磕了三个响头。
“多谢季仙师昨晚救了我们一命先前的事是我们冒犯在先,如果你要怪罪,就冲我一个人来吧但还请你救救这一城百姓”
李南华哑着声音说完,闭上眼一副任由发落的样子。
手下中有人不忿道“大哥,杀人的事明明就是韩方做的,你凭什么替他顶嘴”
“就是,把韩方找过来”
“都闭嘴”叶君烛忽然出声道。
在场几人根本都没把这毫无灵力的少年放在眼里,但鉴于他是季珏的师弟,便也闭上了嘴,只是面有不耐。
叶君烛没去看其他人表情,只上前掖了掖季珏被角,淡淡道“你们的生死跟我和师兄都没关系,既然雪原有雪妖作乱,那我和师兄今天便离开,你们好自为之。”
“什么”
别说这群人,连季珏都惊讶了,他什么时候说要走了
李南华急了,他看出了两人本事不凡,加上昨夜陡然增多的雪妖潮,含霜城岌岌可危,如果这两人走了,那就真的要满城送死了
当下把腰间大刀拍在桌上,咬牙道“季仙师,只要你答应救人,整座含霜城便奉你为主”
叶君烛还想说什么,季珏忙拉住他,抢先道“你不过是护城队长,哪来的权利决定一城归属,原先的城主被你们怎么样了”
抛弃一城百姓单独逃跑的事季珏做不出来,更何况他们此行的目的是雪原,都还没找到须弥碎片和男主的命中魔剑,回去是不可能回去的。
季珏话音一落,在场几人面色微变,藏不住的心虚和紧张,默默低了头。
李南华舔了舔唇,脸颊的刀疤随着面皮抽动,他硬着头皮道“是我杀了那狗城主当初雪崩淹没了周围村庄,雪妖作乱,难民堆在城门外哀嚎遍野。但、但城主担心难民涌入会引发动乱,下令紧闭城门,活生生让这些凡人被寻来的雪妖拖去吞食。我当时准备去求他打开城门,没想到意外听到这城主和几房小妾准备丢下全城百姓逃跑,于是一怒之下就把人杀了。我还是那句话,季仙师若要责怪,那杀我一人就够了”
说到最后,李南华猛地拿起桌上大刀,横在颈侧一抹。
季珏一抹灵力打歪了刀锋,只流下一道浅浅血痕。
“行了行了,前城主死有余辜,你不用着急去死,先带我去库房看看。”
他记得含霜城的库房是配有大型飞舟,也不知道能不能运完一城百姓。
至于云晚交给他的,最多承载十个人,完全是杯水车薪。
其他人不解,还以为他想去库房挑拣宝物,由李南华带头,一行人穿过九曲长廊,往城主府最深处走去。
一路上叶君烛脸色很不好看,尤其是季珏拒绝他的搀扶、似乎要将授受不亲原则贯彻到底后,周身温度都降低了不少。
季珏拢紧新换上的狐裘,顶着寒风来到后院一座房间前,房间的玄铁大门上刻有玄陵的云纹标志,标志正中央是一块圆形凹嵌。
李南华上前将一块城主令放在凹嵌中,但大门毫无反应。
他回身苦笑道“我虽然找到了城主令,却想不出将这库房打开的办法。”也正因如此,含霜城的物资如此匮乏,所以才将主意打在新入城的而二人身上。
多亏这几天被小师弟压着苦读典籍,季珏一眼就能看出这玄铁门上绘制的是玄陵的封印。
除了信物外,还需要玄陵特有功法。
他上前,将手按在城主令上,调用灵力运行功法,白光自手下闪现,玄铁门缓缓向两侧打开。
李南华眸光一动“你是玄陵弟子”
季珏没有理会他的震惊,率先踏进昏暗库房中,李南华和手下识相地没有进来。
这房间内里别有乾坤,一排排多宝格林立排列,各种宝物的光华闪烁,数量竟然也不必七峰藏宝阁差多少,看来这前城主还真是够享受的。
不过现在都便宜了季珏。
他先让小师弟挑几件喜欢的,剩下便一股脑塞进了储物戒中,雁过拔毛,一件都没剩下。
令人惊喜的是,最后还真的找到了一艘巴掌大的飞舟,在李南华等人期待的目光下,季珏注入灵力往空中一抛,飞舟迎风而长,最终化为十来丈多宽的巨型飞舟,庞大的影子笼罩了这一方院落。
季珏摸着下颌“看样子容纳个一千人是没问题的,现在城内还剩多少人”
李南华激动道“原住居民,士兵再加上难民,差不多八百多人,足够所有人上船了”
他忽然意识到什么,表情一僵“可是、如此大型的飞舟,要消耗的灵石恐怕要数十万吧”
同样兴奋的手下一听,脸色也转为了苍白。
是啊,飞舟本就耗费灵石,更何况能容纳千人的飞舟,这砸下去的灵石都足够另立一个门派了
从云端陡然跌落回泥地的失落感让这帮大汉红了眼眶。
他们都是泥腿子出生,在灵力稀薄的北境,一身修为全靠生死之间的突破而来,别说灵石,就连银子也没几两,如何能坐上这种大宗门的烧钱之物
就算季仙师出自玄陵,但他连寻药都要亲自来北境,恐怕也是捉襟见肘,哪来如此多的灵石
一时间,悲伤气氛蔓延。
贫穷的味道是如此强烈。
季珏嘴角一抽,忍住肉疼佯装云淡风轻“行了行了,我这有足够灵石,你们快去安排百姓准备登船。”
众人刷地抬头看他,眼神充满了对金钱的崇拜,生怕他后悔,李南华忙不迭道“好好好,我们这就去”
“等等”临走时,季珏又把人叫住了,在几人忐忑不安的心情中补充道,“把那个韩方给我绑过来。”
既然这人想杀他们,他自然也不必客气。
李南华等人松了口气,差点以为小仙师要后悔了,不过是绑人而已。
他斩钉截铁道“仙师你放心,兄弟几个这就把他给你逮过来”
目送几人背影消失,季珏这才专心解决家务事“小师弟,你到底怎么了”
叶君烛一直冷着脸,苍白面容同身后缀满冰雪的横斜树枝交相辉映,身上仍旧披着大红鹤氅,孤直挺拔,簇拥地如同雪中红梅。
两人此时站在朱漆廊檐下,叶君烛转头去看庭院中纷纷扬扬的雪花,好一会儿才低声开口“师兄,我不希望你为了救人而让自己受伤。”
季珏喉咙中的那口气终于一松,嗐,还以为多大点事,原来是孩子担心自己。
季珏目光慈爱“不用担心,师兄没事的哈。”
叶君烛恍若未闻,呢喃道“师兄可以为救我受伤,也可以为救其他人受伤”
季珏没听出他微妙的语气,大言不惭道“那没办法,师兄就是这么舍己为人 ”
叶君烛在心底补充未尽之语所以在季珏眼里,他同其他人到底有什么区别呢
倒映出满院霜寒的凤眼逐渐茫然,为什么眼里不能只看见他为什么不能只为他身处险境,明明是他最先开始招惹自己,临到头却又来说什么授受不亲
“小师弟、小师弟你怎么了”季珏见叶君烛说着说着又没声了,伸手一推他肩膀,结果搭在肩膀的手被主人猛地抓住,用力一推,后背撞上了冰冷的廊墙,他低声闷哼,下巴却被两根白皙手指抬起,强迫他对上视线。
叶君烛极具侵略性的俊美面孔离他仅有咫尺,挺直鼻梁几乎快要触碰到脸,由于身高压制,俯视的视线压迫感格外强烈。
让季珏感到自己的身高受到了侮辱这绝对是难以忍受的,就算是小师弟也不行
“你放开等等,小师弟你的眼睛,为什么魔气还没消除”原本的恼怒在对上漆黑的凤眼时消失殆尽,小师弟显而易见是被魔气迷失了心智,季珏不由担心,回忆着上次解救小师弟的操作时,表情僵住,胸前两点隐隐作痛。
不、不行,他好不容易才养好的,绝、绝不能再被咬了
可身后就是墙壁,两侧被少年修长的手臂挡住了出路,大红鹤氅随着手臂展开,几乎要把季珏整个笼罩。
一时间寒风消失,冷香伴随着暖意在狭小空间中攀升。
还挺好闻。
但还是不能给咬
季珏这厢无比纠结,魔气上头的叶君烛喃喃开口“为什么不给我碰”
唇齿开合间呼吸渐近,季珏心跳加速,在唇瓣即将贴合时猛地转头,那泛着冰凉的薄唇贴在了颈侧,他浑身微微一颤。
强忍着那股战栗,季珏气若游丝地坚持“男、男授受不亲。”
“啪”手腕被强硬抓住,撞在了两侧墙壁,俊美的脸撕下温和面具,像是进食的野兽,漆黑凤眼酝酿着未知风暴。
“那你想给谁亲近沈凌琮、还是其他人呢”
季珏心想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要不是他提前了解情况,还以为此时的小师弟是在吃醋
都怪这该死的魔气
“疼疼疼,你轻点”见季珏迟迟没有回答,还走神开小差,叶君烛忍不住手上用力,在那截手腕上留下青紫伤痕。
直到带着哭腔的痛呼在耳边响起,布满黑芒的凤眼这才微微一颤,渐渐消退,捡回理智的叶君烛触火似的松开了手,嘴唇嗫嚅片刻,忽然掉头就跑,鹤氅翻飞间,人已经消失在了长廊尽头。
“我去,小师弟你跑什么啊”季珏本来见人恢复了正在揉手腕,结果一口气还没松完人就跑没影了,他担心叶君烛身上的魔气复发伤人或者是伤害自己,忙拖着疲惫的身躯,噔噔噔追了上去。
一路追出了城主府,大街两侧到处是拖着包袱的百姓或者满脸喜色的难民,喧闹不止,应该是已经得知了快离开的消息。
肩膀交叠间,没有叶君烛的身影,凌冽寒风中,灵力又难以捕捉。
算了,季珏随意寻了个方向追了上去,他相信缘分。
缘分让他绕城转了个圈还是没找到,累得他最后坐在城主府前的两根朱漆柱下休息。
“季仙师,不好了”还没喘上几口气,李南华带着一股冷风飞来,急急停在台阶上,刀疤脸上闪过懊恼“韩方挟持了你师弟,说要见你一面。”
季珏木着脸,扶着柱子颤巍巍站起“过来,带我去一下。”
韩方绑架的地点在城头,城墙一侧的高大城跺有些遮挡城内的视线。
难怪他绕了一圈都没发现
季珏咽下这口气,冷眼看着站在城墙外围边沿的韩方,以及他横剑对着脖颈的小师弟“你想怎么样”
韩方古怪一笑,白净的面皮扭曲“我能要什么,我不过就是想离开这鬼地方你们又何必逼人太甚听好了,我知道你手里有飞舟,把它给我让我离开,我就放了你的师弟,否则,呵呵,我的剑可是不长眼的”
说着,剑锋一按,叶君烛苍白的颈侧冒出了细密血珠。
“等等”季珏忙出声阻止,“有事好商量,你不就是想要飞舟嘛,我给你就是,别伤害我师弟”
他将储物戒的飞舟拿出,悬在城墙外围的半空,将韩方的视线吸引了一瞬。
就是这一错眼的空隙,藤蔓破空而出,一根狠狠打落韩方手上的长剑,另一根攥紧叶君烛手腕想把人拉回。
然而韩方反应迅速地一掌拍出,将叶君烛拍下了城墙,同时身轻如燕朝飞舟扑去。
“小师弟”季珏瞳孔紧缩,毫不犹豫跟着跳下高耸城墙,劲风把狐裘吹得如同翩跹翅膀,叶君烛面朝着他,神情在四周飞舞的雪花中有些难以看清。
一根黑色藤蔓自城跺快速垂下,季珏牢牢抓着,脚尖轻点在墙面快速下坠,在即将坠落地面时把人捞了回来,与此同时,看似平静的雪地忽然一抹白光窜出,季珏抱着人提气往上飞掠,堪堪躲过一排锋利的锯齿。
竟然是白天潜伏在雪地里的雪妖
季珏吓得冒了一身冷汗,忙叮嘱怀中的少年“小师弟抱紧点”
“嗯”,叶君烛的确抱得很紧,紧到人喘不过气,他长睫垂下,遮住了眼中笑意。
人在危急时刻的反应是出自本能的,季珏竟然为了他连命都不要。
城楼上,李南华等人拽着藤蔓把两人拉上来。
季珏累惨了,乐得有人拉着,也懒得动作。
两个人就如同腊肉在寒风中挂着,身下是零星几只上蹿下跳企图咬人的雪妖,远方岑寂的雪原茫茫一片,两人紧贴的皮肤交换着热度,季珏想,这感觉还挺新鲜。
叶君烛语气貌似平淡地问了一句“师兄,如果今天唤作旁人坠城,你还会像这样跟着跳下嘛”
季珏毫不犹豫道“不会。”
别人又不是男主,不值得他抱大腿,再说同他亲近的人中,也就只有小师弟没了灵力需要照顾,其他人自己就可御剑飞行。
不过想到方才廊檐下少年那一句“你还想同谁亲近”的质问,一个微妙的念头浮在季珏心中,他舔了舔唇,在即将踏上城头时,不经心地来了一句“你是最特殊的。”
叶君烛猛然抬眼看他,冁然一笑。
迎面而来的寒风都不能熄灭他心里的荡漾,季珏想,这不是吃醋还能是什么他们的父子情终于要变质了嘛可是小师弟态度不明确我是不是还要再观望片刻
乱七八糟的想法充斥他脑海,最大的一个念头就是我要是泡了男主这都还不给我吃软饭就说不过去了吧
“季仙师、季仙师”李南华忍不住音量。
“啊,怎么了”季珏擦了擦嘴边口水鸡示意李南华继续说。
李南华视线在这对紧紧相贴的师兄弟身上扫过,表情有些一言难尽,开口道“韩方他死了,死得比较诡异。”
说诡异都是委婉的,简直就跟中邪一样。
季珏追着师弟跳下城墙和韩方登上飞舟,都是发生在电光火石间,李南华反应过来想要阻止韩方时,结果对方的尸体却忽然从天而降,跌落在城墙边缘摔得粉碎,死不瞑目的眼睛像是在死前看到了一生中最恐怖的东西。
旁边好几个兄弟都看清了,说是韩方主动从飞舟上跳下的,还相当迫不及待,竟然连灵力都忘了用,就死在了含霜城冰冷墙头上,这一生都注定没能逃出去。
这些古怪的情况李南华都还还没来得及同季珏说,就见那娇弱的小师弟靠在了他怀里“师兄我身体不舒服,我们回去吧。”
季珏正纠结小师弟对自己几个意思,满腹身心都牵在他身上,闻言点头“城头风大,是该回去。”
他召回飞舟,揽着叶君烛下了城楼,至于韩方死得诡异,他一来不敢去看尸体,二来恐怕也瞧不出什么名堂,索性就把事情抛在了脑后。
此刻他惦记的是小师弟的身体。
“你现在身体同凡人无异,吹了这么久的冷风小心感冒。”然而陈翊给的丹药都是针对修真者的,对于凡人的感冒伤痛也不知道有没有效果,或者是效果太过虚不受补也不行。
季珏发现自己在对小师弟的事情上格外有老妈子的潜质。
跟过来的李南华自觉已经看透两人之间的关系,提议道“城主府后院有处天然温泉,可祛除寒气,两位仙师不妨一试。”
温泉季珏眼睛一亮,昨夜杀了半宿的雪妖,即使用了清洁术,但被喷溅上的血液粘稠感依旧挥之不去,他早就打定注意好好沐浴一番。
况且,眼角余光瞥了一眼容貌俊美的小师弟,对方到底对他有没有意思,可以试探一二。
于是装模作样地咳嗽两声“小师弟觉得怎么样”
叶君烛喉结滚动,看季珏面上隐约的期待,眼神一暗“师兄不是说了授受不亲嘛”
“啊哈哈,我有说过嘛,那、你泡你的,我泡我的,也没有什么了好了就这么定了,李南华快带路”
李南华脸上的刀疤都没有了灵魂,麻溜地上前带路。
不是很明白这些大门派的扭捏。
前任城主果然很会享受。
这处的温泉很明显布置了一方复杂结界,结界内温暖如春,雾气氤氲,四周甚至还开着些艳丽花丛,温泉水从造型逼真的龙头衔首处汩汩冒出,顺着一条小溪流出,汇入前院一方池塘。
李南华离开后,季珏当先脱下了狐裘,层层衣物除尽,柔软堆叠在白嫩的脚踝边。
他仅留一层单衣,缓缓步入温泉中,冒着热气的水将单薄的白色里衣打湿,紧紧贴在身上,曲线毕尽,乌黑长发打湿贴在鬓边,衬得眉眼惊艳,温泉池边的鲜花着锦也不及玉颜半分。
他转身,笑容灿烂,似乎不觉得此刻有什么不对,还招呼着人“小师弟,这温泉果然舒服,你也下来啊”
“嗯”,叶君烛仓促低头,然而那惊鸿一瞥却映在他脑海深处,他暗骂一声该死,怕被季珏发现身体异样,匆匆除下外衣,同样只剩一件单衣下了水。
靠在离季珏最远的温泉一侧闭目养神。
若是只看上半身,十足的正人君子模样。
季珏一边泡温泉,一边观察小师弟许久,结果不太理想。
根据他阅文无数,按理来说要是小师弟真的对他有意,那这都温泉y还不至于如此冷漠吧
竟然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季珏心里有点小小受挫,好像又是他自作多情了。
罢了罢了,他还是好好泡温泉吧。
丢开了烦心事,四肢舒展的季咸鱼跑得舒舒服服,汹涌的困意也止不住袭来,靠在石头一侧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汩汩冒水声中,绵长的呼吸似有若无。
叶君烛终于睁开了眼,眼神放肆地寸寸打量着熟睡的某人。
要是季珏看见他眼底的疯狂,绝对不会怀疑自己只是自作多情。
淌过水流的哗哗声响起,倒映着的两道人影逐渐重叠。
叶君烛心里有一团火在不断燃烧,理智告诉他应当停手,可身体内萦绕的几缕魔气只想让他丢开所有束缚,随心所欲。
随着咒术的展开,季珏睡得更加香甜,陷入了一个编织的美梦中,就是不知这梦里是否也有他。
想到他此前说的授受不亲,叶君烛眼底的红意更甚,他手上出现了一个细木长盒,另一只手搭上了季珏的里衣。
雪白的身体微颤,鲜艳的布料遮盖了胸前风光,红白两色的碰撞旖旎生辉,两朵开的臻臻艳艳的杏花,恰好遮在突起的两点上,沾了水后越发娇艳欲滴,幽幽杏花的香味萦绕鼻端。
隔着一层布料,叶君烛伸手细细捻着,不轻不重,花瓣层叠盛开。
他眼底的幽光越来越胜,收起了手中的记忆珠,正想以嘴代手时。
季珏身上一道微光闪过,“普通”一声,两片对称的绿叶浮出水面,绿叶下是一个短手短脚的小男孩。
趁着季珏睡觉偷偷溜出来的木灵惊呼“小美人你在做什么”
叶君烛“”颈侧的青筋暴起,他在考虑杀人灭口的可行性。
木灵不知道他眼中的小美人有什么残忍想法,视线一转看到身挂肚兜的季珏,瞬间愣住了。
叶君烛像是宝贝被人窥伺的野兽,立马挡在季珏身前,宽阔的肩膀把人遮得滴水不漏,眉眼阴沉盯着木灵“你想干什么”
他脑中已经想到该如何向季珏隐瞒这木灵的去向时,对方却忽然激动开口道“小美人是给大笨蛋送新衣服嘛好好看,木灵也要”
他边说,还边在胸前,“就是他刚刚身上的那件”
叶君烛“”他似乎发现了一个更简单的方法。
二指拎着木灵头顶新长出的绿叶与他平视,语气诱哄道“好啊,我给你做新衣服,但你不能把今天的事告诉季珏,这是我们的秘密哦”
为了新衣服毫不犹豫把主人卖掉的木灵重重点头“我发誓绝不告诉他”
作者有话要说 许久之后,季珏看着小木灵身上的小肚兜,从嘴角流下羡慕的泪水。
然而悲情咸鱼又能穿给谁看呢,他不过是自作多情罢了,呜呜。
后来,被突然掀翻的季咸鱼邂逅了杏花肚兜,等等说好的自作多情呢把记忆珠拿出来,他也要看纪录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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