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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 19 章
    第二日,  床头柜上的手机闹铃响了好几分钟,堪堪把林懿丘喊醒。

    手伸过去掐断铃声,又缓了许久,  她才迷迷糊糊地翻身下床。

    房间里的窗帘挡着外面的天光,  室内呈现出一种昏澄澄的色调,分不清此刻究竟是早还是晚。

    林懿丘趿上拖鞋去拿衣服,  眼睛半睁不睁,刚睡醒的她有一种放空的迟钝,可又隐约记得昨晚自己好像并没有定闹钟。

    拉开衣柜门,手伸进去拿衣服。

    掌心触碰到陌生的,  微凉顺滑的面料,林懿丘心里一激灵。

    登时醒了。

    她赶忙揉揉眼睛借着朦胧光线辨认。

    偌大衣柜一大半都是空的,两三件深色西服外套挂起来,下面衬衫、线衣、西裤都整齐地叠放在一起,  旁边的领带和皮带也规整地收纳着。

    里面漫过来几缕熟悉的柔顺剂的味道。

    林懿丘眨了一下眼,很深很缓地吸了口气,  香味沿着在她胃里打个圈。

    “呯”地一声,  她赶忙阖了衣柜门。

    这才去环视四周,  酒店相同的卧室陈设和装潢,  在幽暗的光线里很难分辨。

    此刻仔细一看,  她才感受到了些微不同。

    比如,这件房里的桌子上没有自己常用的护肤品,  床头的皮凳上也没有堆着自己懒得收拾的大衣;再比如,  刚刚下床穿鞋,  自己的拖鞋也从来不会摆得那样规矩

    她往下看一眼自己的衣服,还是昨晚穿的毛衣和休闲裤。

    林懿丘用手掌撑一下额头。

    好像昨天过完生日,顾承林进浴室洗澡后,  她就歪在沙发上睡着了。

    那她是被男人抱进来的

    想到这里,林懿丘脸微微一红。

    在原地呆怔数秒,卧房外传来开门声,接着是再熟悉不过的脚步。

    顾承林敲两下门,拧动门锁进去,就看见小妹妹背靠衣柜门直直立着,像罚站一样。

    “醒了杵这做什么”

    林懿丘下意识否认“没”

    她往床那边挪几步,远离他的衣柜。

    顾

    承林没管她这奇奇怪怪的动作,他自顾走进来换衣服。

    男人刚从外面回来,西服面料上凝聚着一股冬日的霜意,在暖气充足的室内,这一点寒气很快就被淹没。

    衣柜和床铺之间隔的距离不算宽,顾承林的动作难免带起一些风。

    林懿丘的脸更烫了。

    “你早上出去了”她问。

    “去开了个晨会。”他换上一件烟灰色的西装外套,回头看她,“怎么了”

    “没”

    瞧她脸颊红红,头发散乱,顾承林以为是她睡太久的缘故“睡傻了”

    男人语气里的笑一闪而逝。

    换好衣服,他走到窗边,一把拉开遮光窗帘。

    浅而轻盈的晨曦投映入室,一时窗棱、床铺、地板都洒下数不尽的薄薄金粉。

    顾承林站在窗前望了一下外面,底下车流如织,他又转身望她。

    身长玉立的身影由远走近。

    他拉开房门,看一眼仍处在怔愣状态的林懿丘,伸手点一点她脑门。

    “快去洗漱。”

    门终于被阖上。

    外面的钢铁高楼闪闪发光,林懿丘的心再抑制不住地飞速跳动。

    她脑海里只剩下,方才男人靠近时,胸前那颗纽扣的形状。

    过了快半小时,林懿丘才收拾好自己出了卧房。

    抬头看一眼挂钟,十一点刚过。

    侍应生已经将餐点都送了上来,头盘、主菜和甜点摆了半桌,海鲜占了一半,还有一份酥皮洋葱汤,这一餐看起来倒更像午饭。

    顾承林海鲜过敏,大多数吃食都是给她点的。

    见她出来,他仍继续翻着手里的文件,示意她自己先吃。

    林懿丘问他“我手机闹钟是你定的”

    “嗯。”他解释说,“我得喊你起床,但又不确定能准时散会回来,就在你手机上定了闹钟。”

    “你是怎么知道我锁屏密码的”她忍不住问。

    “密码”顾承林笑一笑,手上再闲适不过地翻过一页纸,“你人都在这里,还怕没有指纹”

    “”

    林懿丘被他点醒,羞恼一瞬,她觉得自己一定是睡傻了,才会选择在刚起床的时候问男人这种自我降智的问题。

    她感觉自己的脸又开始发烫,遂飞快转身,溜到餐桌那边去了。

    等了一会,沙发上的顾承林看完文件,走过来在她对面坐下。

    “下午我让吴正宪送你。你该回学校了。”

    林懿丘刀叉顿一下,她不由恍惚,四天假期,居然这么快就结束了。

    而她也要再次和他分开,回到自己本该的学习生活里。

    还得回去给谢忱道个歉,后面跟着还有学校的期末考试。

    好像,又要很长时间见不到他了。

    昨天偷听到的那些话,她算管中窥豹,知晓他这一路的重重桎梏,便更不忍心在这样的关头再来给他添麻烦。

    氛围低沉了些。

    仿佛这种无名的惆怅,是每次分别前,从不会缺席的情绪。

    林懿丘垂头“嗯”了声,勺子搅一下碗里的汤“那你呢”

    “我还得在这里留几天。”

    顾承林想了想,又加一句“有事给我打电话。”

    对面的小姑娘“嗯”一声,她掩下眼底情绪,挤出笑,“好。”

    由这个话题开头,面对一桌珍馐玉食,两人却都沉默下去。

    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也变得单薄且心不在焉。

    林懿丘胃口不佳,她吃了七分饱就跳下餐桌“我吃完了。先回房间收拾行李。”

    顾承林自然同意。

    房门轻声开合,纤瘦的身影消失在门口,落地窗那边的窗帘跟着微微鼓动。

    房里重归阒静。

    林懿丘行李收拾好后,顾承林送她去酒店门口。

    他在前面替她推行李箱,她背着书包落后半步跟着。

    短短一路走得安静,她想着要不要开口说话,可思来想去,总感觉他们之间也没什么可聊的。

    特别是在这种分别的时候。

    或许,对她来说是分别,而对他来说,则仅仅是一个城市到另一个城市。

    出了酒店门,冬日寒气扑

    面而来,中午太阳露了一点出来,皮肤仍旧被风吹得发疼。

    吴正宪从驾驶座下来接顾承林手中的行李箱“师兄你放心,人一定给你送到。”

    他点头,手则伸出去给林懿丘拉后座车门。

    门开到最大,他一手撑在车门顶,身体微倾“到学校了给我发个消息。记着了”

    林懿丘缩着脖子躲风,她赶紧坐上去,连连点头“好。”

    正午薄纱一样的日光落在他清峻的侧脸上,她还想说些什么,却一下子听见顾承林身后传来人声。

    “这不是顾总吗”

    赵驰坤从另一头的豪车上下来,没走几步就望见了这位自己名义上的外甥,他眯眯眼,停住脚步往这边走来,“昨晚没在场子里瞧见人啊,顾总是到哪谈生意去了”

    林懿丘脊背一僵。

    而顾承林的动作则比她想象得更快,男人直接扬手,“嗙”的一声,从外面阖上了车门。

    林懿丘只觉得一阵冷风砸在自己身上,车内暖气还没有开得很足,她半冷半热,难捱极了。

    “车里是女朋友”赵驰坤戏谑,“都不带下来见一见舅舅给你把把关。”

    顾承林挪一下步子,严严实实地挡在后座车窗前,阻断他几欲刺探的视线。

    车窗玻璃本就贴了防窥膜,现在又被他用身形遮了一半,里面的人是看不真切的。

    他面不改色地将话锋一一打回去,“赵总都说是女朋友了,那自然是不能先给您看。这要是被我父亲听去,赵总这越俎代庖的污名可就在他面前落下了。”

    顾胤中大半生被人奉承惯了,最在意的就是主次有序,见不得别人拂他面子。

    赵驰坤借着姐姐的名头讨好顾胤中,这礼数自然是第一个不敢乱的。

    更何况这就在人来人往的酒店门口,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

    顾承林侧头瞧一眼车这边的后视镜,示意吴正宪可以开车走了。

    顺带地,眼神往车窗里望了一瞬

    防窥膜反光,他只瞧见了自己模糊的倒影。

    林懿丘感受到汽车启动,她也慌忙抬头去看他。

    鼻息屏着,隔着移动的玻璃,两人视线堪堪交错。

    这车隔音效果太好,她方才只能隐约听见外面说话的声音。

    凭着直觉,她都能感受里面暗藏的机锋。

    随着车驶远,她眼神往回望,始终定在顾承林不断变小的身影上。

    终于,看不见了。

    车在高楼马路之间穿梭,缓了好一会,林懿丘才出声“吴师兄,你是一开始就跟着承林哥了”

    吴正宪又被这个称呼呛了一下“小林妹妹,求求了,可别这么叫我。我不想折寿。”

    听他求饶般的语气,林懿丘实在不懂他怎么这么坚持,无奈“那叫什么,直接叫名字”

    “就叫名字吧。我也不比你大多少。”他哭笑不得。

    话语停顿片刻,吴正宪回答她刚才的问题“我大一时跟着顾师兄的”

    他是家里砸锅卖铁送出国念书,一入学按照大传统抽签分配,他被划给了顾承林。

    也幸好他分到的人是有强迫症且凡事亲力亲为的顾承林,事从来不多,给他腾了不少时间出去兼职挣生活费。

    一直到第一学期末,他兼职工资被扣了一半,气得他直接抡起餐厅里的椅子砸伤了店里的老板。

    最后,是顾承林去警察局捞的人。

    医药费、赔偿款、赎金一系列杂七杂八的钱,都是师兄帮忙垫的。

    那一天出了警察局,吴正宪整个人直接崩了,在顾承林面前,人生头一次哭得稀里哗啦。

    也是那天,顾承林给他指了路,禁止他去做那些回报比低下的体力劳动。

    同时,问他要不要去自己的公司做事,薪资可观,但就一条,要能吃得了苦。

    那时程璟生还没来北美,他跟着顾承林n市b市来回跑,为一个项目连续通宵是常有的事。

    而顾承林这个做上司的也从来不比他轻松多少。

    可也是这里,他才深刻明白人和人是真的有智商、体能、天分等种种差异。

    同样是在n市熬了三天,可第四日一早,顾承林仍旧能自己开车回大做学术报告。

    除此更让人羡慕的是做这一行的天分,老天赏饭吃,不服都不行。

    他是眼睁睁地瞧着顾承林在极短的时间里,用不算多的本金,钱生钱、利滚利。

    所有的东西到他手上,翻个身转个手,都能跟着水涨船高。

    看似操作简单、条理清楚,其实里面的学问已经深入了好几个层级。

    他虽然看不懂,但他明白,只要顾承林说可以,那就一定没有问题。

    “小林妹妹,你放心好了,这次也不会有问题的。”吴正宪安慰她。

    林懿丘手指交叉扣在一起,她掐着自己掌心的软肉。

    车已经驶上高速路,外面正午的阳光再次隐没。

    由n市往b市是朝北的方向,车窗降下来一点,外面霜刃一样的风割进来,外面的云层也眼见地厚实不少。

    她望着灰天低云,脑海里由两人方才交错的目光,想到驶离酒店时她回头瞧见的,他和赵驰坤面对面,暗中博弈的情景。

    也希望,这次没有任何问题吧。

    学校里的生活又回到最平淡的轨道。

    初雪化了一半,整个城市都笼在湿寒冷冽的空气里。

    林懿丘仍旧尝试着去和谢忱交流。

    因为她发现,她们之间欠缺的,绝对不仅仅是一次不痛不痒的解释。

    而谢忱好像已经决定不再与她有任何的瓜葛,也对她所有试图接近的举动,全都视而不见。

    临近期末,天越来越冷,风刮得尤为猛烈。

    这日林懿丘回公寓,在楼底下的绿化带里瞧见不少从阳台上被风刮落的大小衣物。

    她在寻找自己有没有衣服被吹下来的同时,顺手也把谢忱的几件毛衣给收拾了。

    谢忱晚上从画室回来的时候,林懿丘正蹲在她房门口等她。

    她一手抱着几件衣服,一手拿着书在看课本。

    “你在这里做什么”

    谢忱有些郁闷,本来依旧不想理她,可走进才看清她手里

    抱着的是自己的衣服

    林懿丘赶忙站起来,“你回来啦。”她跺一跺酸麻的脚,把手里的衣服给她递过去,“你的衣服,我回来时看见被风吹下去了,就顺手给你拿进来了。”

    谢忱迟疑一瞬才伸手接过“你为什么不回自己房间等”

    “我这不是怕你还在生气,万一你一激动这些衣服都不要了可怎么办。”

    谢忱默了一会儿,不知道该怎么说。

    其实最开始,她微信上发的那一长段解释的话自己一字不落的看了。

    毕竟她又没什么错,若说自己还在生气也未免太过矫情,但她心里总憋着口气。

    林懿丘见她不说话,她只好指一指隔壁,“那我先回去了”

    谢忱抿一下唇,她把怀里的衣服往上抬一抬,示意说“谢谢。”

    林懿丘见她面对自己的表情终于不再严肃,她松口气,笑了“应该的。”

    这周是大a微观经济学最后一次课,今天上完,下周考试,先修课的上半学期课时也就此结束。

    下课,林懿丘喊谢忱一道回学校。

    经过上次“收衣服”事件,两人的关系已然缓和了一大步。

    她本想和谢忱商量要不要一起去外面吃个晚餐,却一下子在经院门口瞧见了个意外的人。

    肖裕站在大门边上,视线眺望着里面进进出出的人。

    林懿丘第一反应就是拉着谢忱绕道走开。

    可无奈,她们两个黑发亚洲人在一堆金发碧眼的外国人之间醒目极了。

    肖裕眼尖得很,从那头连走带跑地跟过来。

    “你又想干什么”林懿丘冷冷看他。

    肖裕不好意思地挠一下头,讨好一笑“林妹妹,好妹妹,我是来给你道歉的。”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还是十二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