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春桃没有立刻回答这个问题,他陷入思考之中。
组长既然这么问,定然还有一些东西是他没有看出来的。
那么,是什么呢
程千帆看了桃子一眼,“你实际上已经说出来了,只是暂时还没有朝着那个方向联想罢了。”
说完,他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身体微微后仰,后背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叉撑着下巴,微微皱眉,陷入思考中。
已经说出来了
乔春桃能够得到程千帆的看重,自有其能耐之处,他只是略略思索,便知道组长这话里指的是哪句话了
没有什么比一张数学相关讲义最有吸引力的了。
他明白了。
“帆哥,你是说谢广林对待那张纸以及来请教的人的态度,有些奇怪。”乔春桃思忖说道。
“唔。”程千帆从深思中回过神来,他点点头,“正是如此。”
他点燃了手中的烟卷,轻轻抽了一口,却是有些呛嗓子,说道,“数学是一门非常有意思的学科,会就是会,不会就是不会,喜欢数学的人会沉迷其中,对于他们来说,解开一道难题堪为大享受。”
“总之,谢广林的这个态度不太对劲。”程千帆对乔春桃说道,他表情严肃,“这其中必有蹊跷之处。”
“要不要我带人盯着。”乔春桃问道。
“不用。”程千帆摇摇头,“今天带你来也只是认认人。”
他对乔春桃说道,“这件事颇多诡异之处,我们的人最好不要直接涉入。”
乔春桃点点头,他知道组长实际上是安排陈虎带人盯着谢广林的。
他也明白组长为何不同意发展陈虎进特情组
此前乔春桃曾向程千帆建议可以发展陈虎进军统,不过却是被程千帆断然否决。
“等我的命令。”程千帆对乔春桃说道,“没有我的命令,不可妄动。”
乔春桃点点头,他明白组长的不可妄动的意思,无论是动手处决还是救人都属于妄动的范畴。
待乔春桃悄悄离开后,程千帆的面色愈发严肃。
方才他通过望远镜观察那个向谢广林请教的男子,这个人给程千帆一种熟悉的感觉。
不是说他认识那个男子,这种熟悉指的是
他有一种直觉,此人是己方同志。
联想到此前老黄从死信箱拿回的情报,程千帆判断应该是上海地方党组织也找到了谢广林,并且已经开始了试探性的接触。
这令程千帆心中更加担忧。
围绕任安宁,目前已经有多方势力介入,最重要的是,程千帆有一种似乎看破却又似乎总是差那么一点儿的感觉,这种感觉令他很不舒服,同时也更加警觉。
在这种情况下,红党的介入,令局势更加混乱,而混乱中显然更潜伏了很多危险。
“帆哥。”陈虎进门,看到帆哥正抽着烟卷思考,他出声说道。
“虎子来了。”程千帆点点头,“查到什么了”
“帆哥,谢广林上午去了附近的浴室泡汤池。”陈虎说道,“就在谢广林到浴室的时候,浴室里据说是闹了小偷。”
“小偷”程千帆说道,“浴室里都丢了些什么”
“有人丢了裤子,有人丢了围巾,还有人丢了钱。”陈虎说道。
“谢广林呢”程千帆问道。
“他没丢东西,他到浴池的时候,小偷已经得手了。”陈虎说道,“谢广林直接进汤池了。”
“他倒是运气好。”程千帆轻笑一声,“好了,虎子,安排人继续盯着这个谢广林,他做了什么,去了哪里,见过什么人,都要盯死了。”
“明白。”
程千帆紧了紧竖起来的风衣领子,出了门,在两个手下的护卫下离开了房子。
陈虎目送帆哥离开,他低头看了一眼地上扔掉的烟蒂,捡起来仔细看了看,若有所思。
有气象专家说今年的冬天会比去年暖和,不过,民国二十八年的十二月实际上却是比民国二十七年的十二月更寒冷一些,最起码在老百姓的心中是如此的。
程千帆坐在车子里,车窗的车帘没有完全拉起来,他就那么透过车帘的缝隙看着外面的世界。
身上打着补丁,面带饥色的市民忙忙碌碌,为一日两餐奔走。
街面上的小乞丐比往日少,巡捕房民事局的报告说,最近冻死者的数量攀升,其中不少是这些无家可归的小乞丐。
“浩子。”程千帆用平静的语气说道。
“帆哥。”
“查两件事。”
“帆哥你说。”
“让毛孩盯着谢广林扔掉的垃圾。”程千帆思忖说道,“我要里面的纸片。”
“明白。”
“金丽奇浴池闹三只手的时候,谢广林进了汤池,我要知道谢广林进去的时候,汤池里除了谢广林之外还有其他人吗”程千帆右手下意识的捂住嘴巴,沉思说道,“如果汤池里还有其他人,这些人分别在谢广林进去后多久离开的,谢广林又是在汤池里泡了多久离开的。”
“是,帆哥。”李浩点点头。
“小心点。”程千帆叮嘱说道。
“帆哥放心。”李浩微笑着,“刺猬头以前在这一带要过饭。”
“礼查饭店,二零五房间。”佐上梅津住看着手中的汇报记录,陷入思考。
“原野。”他看着原野尻,“他们入住礼查饭店后,有没有外出过”
“那个随从林阿升出来买过糕点,林向喜下来用过酒店大厅的电话。”原野尻说道。
“电话打给哪里的”
“德国广播电台。”原野尻说道,“不过,具体说了些什么就不知道了。”
“确定是德国广播电台”佐上梅津住立刻问道。
“是的,长官。”原野尻回答说道,“可以确认电话是打给德国广播电台的。”
佐上梅津住微微颔首,心中对林向喜两人的怀疑散去不少。
“长官,需要打电话去德国广播电台那边核实一下吗”原野尻想了想问道,“那个林向喜不是说是应德国广播电台的施耐德的邀请”
“算了。”佐上梅津住摇摇头,虽然帝国和德国人交好,但是实际上这些德国佬在面对帝国方面的时候多倨傲。
而这个德国广播电台,深受德国外交部的器重,根据他所掌握的情报,在德国人内部甚至称德国广播电台是德国外长里宾特洛甫的亲儿子。
所以,除非确有必要,他并不愿意和德国广播电台打交道。
台拉斯托路的一个教堂。
程千帆来到教堂的时候,齐伍正盯着不远处的一只灰色鸽子看。
“主任。”程千帆语气雀跃说道。
齐伍闻声回头,就看到程千帆向他敬礼,眼眸中满是激动之色。
“来了”齐伍上上下下打量着程千帆,面色中也是喜悦之色,他拍了拍程千帆的肩膀,“上次一别,一年多了吧,好啊,好啊。”
“主任,是一年另四个月了。”程千帆高兴说道。
“你倒是记得清楚。”齐伍哈哈大笑,指了指程千帆,显然心中也是颇为满意。
在程千帆的引领下,齐伍随其一起来到教堂的地下室。
“不错,这地方不错。”齐伍打趣说道,“耶和华也算是为咱们的抗战出一份力了。”
“我听说主任在机场的时候遇到麻烦了”程千帆关切问道。
“是有这么一回事,遇到盘查了。”齐伍点点头,“不过,好在早有准备,有惊无险。”
说着,齐伍面容忽而一肃。
“程千帆中校。”
“属下在。”程千帆也是面色严肃,立正。
齐伍表情郑重,沉声说道。
“兹有国军中校、军统上海特情组组长程千帆,屡立战功,此番更捕获日军之绝密战略情报,为我军于长沙一役取得对日作战之辉煌战果卓有大功,特予嘉奖。”
齐伍看了一眼程千帆,“特颁发青天白日勋章。”
“希程中校校千帆及麾下组员,再接再厉,精诚合作,以无畏、英勇、忠诚之精神报效党国。”
“此令,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委员长常凯申。”
“忠于领袖,效忠党国,尽忠戴学长,追随齐学长。”程千帆面露激动之色,立刻敬礼,朗声说道。
“很好。”齐伍高兴的点点头,他叹息一声,“你现在身处一线,安全为要,勋章、绶带都帮你暂存与重庆,待将来抗战胜利,老板要亲自帮你整理绶带,荣佩勋章。”
他看向程千帆的眼眸满是欣赏,“你是不知道,那位薛将军向来对我特务机关颇多鄙薄,此番我方之情报,可以说是为长沙大捷立下汗马功劳,那位薛将军也是难得的在军委会上为我们说了句公道话。”
他示意程千帆坐下说话,“便是校长也是很高兴,当面勉励老板再接再厉,对我军统局上下也是期许甚多。”
“校长对你也是赞不绝口啊。”齐伍微微颔首。
“校长谬赞,此乃学弟份内之事。”程千帆高兴说道,“都是局座和主任引领属下,是诸位学长榜样有方。”
“好了,你这小子,夸你你就接着,这样的话不必再说。”齐伍笑骂道,“做得好就是做得好。”
他看着程千帆,“你小子,你恐怕还不知道此青天白日勋章多么宝贵。”
“你可知道今年在你之前只有两人获颁此勋章”齐伍说道。
程千帆摇摇头。
“一个是那庞庚辰,庞将军因台儿庄大捷授勋,另一个是耿志杰,耿将军因娘子关一役授勋。”齐伍拍了拍程千帆的肩膀,“此二位都是战绩彪炳之国军大将,你小子”
齐伍指了指程千帆,“一个国军二级上将,一个中将,你小子”
说着,他故意摇摇头,然后齐伍看着程千帆,忽而一笑,“当然,你肖组长也不差,二十四岁的将军”
将军
程千帆一愣。
然后心中一动,面上适时的露出狂喜之色。
然后,他就看到齐伍忽而面色又一肃然,“军统局上海特情组组长肖勉。”
“属下在。”程千帆亦肃然,立正。
“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委座手令”齐伍沉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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