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裴衍痛骂一通后,方幼青提着裙子就跑了出去,也不管后面的人什么心情想法。
在她看来,这裴衍就是欠骂。
明明他为人正派,对青龙国忠心耿耿,正常来说先帝去世后没了阻碍,他和长公主的事儿,早该成了。
可他偏就像轴住了一般。
画地为牢,把自己困在了里面,也把对他痴心不已的长公主困在了外面。
要说是彻底的断绝来往,那方幼青还能看得起他一些。
但他偏不是那样的。
他一边后退抗拒,一边又控制不住对长公主的渴望。
如果不是知道他是个什么人,方幼青真想说他是个若即若离,擅长拉扯的渣男。
不过哪怕没那种想法,裴衍做出来的事情实际上也挺渣的。
好在她这个世界的人设是骄纵尊贵的长公主,性情率直,骂起他来不仅毫无压力,而且还没人敢质喧。
总的来说,就是骂完之后
爽了。
她这会浑身舒畅,而愣怔片刻,跟着她跑出来的裴衍却以为她不知是如何难过。
“殿下”
宫装繁复厚重,方幼青跑了没两步就被裴衍追上了。
她索性停下脚步,在人来到她面前时,眼中迅速聚集起水雾,一脸倔强的样子看起来可怜极了。
事实上,裴衍在看见她泛红的眼眶时,心就像是被揉碎了一般痛了起来。
向来战无不胜的大将军,在她面前像是变了一个人。
面对她欲泣未泣的模样,裴衍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棘手。
就连很早以前,他少年时期年少轻狂误入敌方陷阱,被人围困差点命陨之时,也未像这般过。
裴衍的手伸着,想碰她,又不敢碰。
想了半天,最后只得手足无措地告罪道“殿下,臣本意并不是你想的那样,莫哭了。”
“谁准你管我”她负气将身子扭了过去,不想看他。
裴衍围着她转了个圈,姿态卑微“不知道臣要怎么做,殿下才能消气”
“什么要求我都可以提”
“什么都可以。”
方幼青适时停下了装哭,眨了眨还站着泪珠的眼睫,狡黠一笑。
“那你带我去边关玩”
“这个。”裴衍有些难为,眉心也拧了起来。
方幼青见他这样,更生气了“什么大将军,我看你就是个骗子。”
她伸手把人推到一边“滚开,别挡着本宫回去的路。”
一步,两步
在心中数步数计到第五步的时候,身后一只手拉住了她的衣袖。
“边关寒苦,臣怕殿下受不了,但在去边关的路上,臣可以与殿下同行游玩一番。”
等她玩累了,自然就想着回皇城了。
这个折中的回答让方幼青的面色缓和下来,她矜持地点了点头,下巴微扬。
“那就这样吧,待到三日后一同出发,若是被我发现了你偷偷跑掉,那”
“臣不敢。”
方幼青回去后就吩咐下去,让侍女收拾细软,准备三日后外出一趟。
女官见她眉梢眼间都是喜意,便忍不住好奇问了句“殿下准备去哪您看起来高兴极了。”
吃着从宫中送来的糕点,方幼青手托着下巴,望着窗外笑道“地方具体不太清楚,但一起去的人中有裴衍。”
裴衍裴大将军
女官的眼睛瞪得老大。
她在宫中时就跟在了长公主身边,自然是知道主子和裴将军不得不说的过去,也知道从殿下成了亲,两边就很少有来往了。
怎么今日突然就约在了一起,准备出去游玩了
“那,驸马知道吗”女官斗胆问了句。
无所谓地摆了摆手,方幼青道“我去哪里还需要跟他报备吗而且我也不会带白玉京去的。”
她下意识地不想让两个人见面。
“可”
女官话音还未落下,就听见一道清冷的男声响起。
“殿下不带我去哪”
身材高挑,气质出尘的驸马爷带着和煦笑意而来,他只听了一半话,并不清楚前因后果。
“没,没什么”被当场抓包的方幼青有些慌乱地否认着,“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近些日子白玉京被分配了誊抄一些孤本古籍的活儿,每日不到天黑不会回来。
而他今日回来之时,天色还大亮着。
白玉京将身上的斗篷解下,女官接过之后,连忙退了出去,顺带还贴心地关上了房门。
光线微微暗了下来。
“今天提前忙完了,便直接回了府。”
实际上他的工作并没有真正完成,而是想着府中住着一个卫璨,他放心不下,便跟同僚进行了交换,待到日后补上。
方幼青“哦”了声,指着桌上的糕点道“尝尝,宫里送来的,还不错。”
坐下夹了块糕点,白玉京咀嚼咽下后,仍未忘记刚才的事情。
“糕点不错,可殿下还没有告诉我刚才是什么事情。”
逃不掉也躲不开,方幼青左顾右盼半天,才低声虚心开口。
“过两天我要出去游玩。”
“要去南方吗那边天气暖和,倒也适合过冬。”
方幼青纠正道“不,是去北方。”
“北方”白玉京顿了顿,“只要殿下喜欢,哪里都去得。”
“嗯”想着长痛不如短痛,方幼青干脆直接道,“可我不准备带你一起去。”
白玉京欢喜,似乎还在畅想着什么的神色僵在了脸上。
“为何”
“因为我要和裴衍一起走。”
白玉京只觉得他的心像是被人攥得紧紧的,又一松,丢到了冰天雪地之中。
偏偏他又不是那种情绪外露的性格,心中酸涩不已,脸上看起来却仍是一片平静之色。
他知道眼前的是青龙国最为尊贵的女子,他不可能完完全全地拥有她。
可真当事实摆着眼前时,他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接受。
尤其那个人还是裴衍。
白玉京心中惶然,不敢想象他们单独出去之后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或许等到再回来时,这公主府的驸马就要换了个人。
即将被抛弃的恐惧袭上心头,白玉京强撑着,才能让表情看起来没有那么难堪。
“殿下,我想跟着你一起去。”
“可我不”
她的话被白玉京以一种温和却又强硬的语气压了下去“我们是夫妻,哪有说妻子出远门,丈夫不跟着的道理,我这就让侍女去收拾一下东西。”
许是他走时的背影太过狼狈,方幼青一时竟忘记再次拒绝他。
这下可真是难办了。
比他们出发速度更快的是方恒修下旨的速度。
从宫中回来的第二天,带着重新册封卫璨为王爷旨意的圣旨,就被大太监送到了公主府中。
卫璨愕然地接过圣旨,而后表情复杂地望向一旁同样有些诧异的长公主。
这次的册封,虽说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赏赐和封地,但确实全了他的脸面。
皇上为什么会突然想起来册封他
在卫璨看来,他和当今天子的情谊,还并未深厚到如此地步。
从他还是太子的时候,卫璨就清楚地认识到了一个事实
方恒修远比他看起来更不好相处,也更为冷心冷情。他不喜麻烦,不愿过多地考虑一些事情,向来是随心而为。
当下的举动,也绝非出于对他的照顾,定是长公主昨日入宫时同他说了些什么,他才会这样做。
思及至此,卫璨百感交集,心底骤得柔软了下来。
长公主,就这么在乎我吗他在心中不禁这样问自己。
他看向方幼青的眼神,愈发温柔,仿佛能滴下水来。
方幼青避过他的视线,赏了点东西给前来宣旨的太监。
大太监喜笑颜开地跪下接赏,从匣中又拿出来一封信递给她“公主殿下,这是皇上派我专门送给您的信。”
方幼青展信,看完之后无奈之余又颇感有趣。
信里说他昨夜通宵达旦,做出了一个非常有趣的小玩意儿,问她什么时候上宫中一聚。
两人昨天才见过,满打满算还没过一天,这就派人送信来邀她见面了。
不过想到方恒修做的东西向来有趣,而且从昨天开始,白玉京就有些奇奇怪怪,导致公主府中气氛都有些压抑,方幼青便直接应了下来。
“你同皇上知会一声,晚些本宫就进宫找他。”
去宫中之前,她要把重要的事情先做完。
在旨中,方恒修赐了卫璨一套府邸,趁着她还没走,正好把他送过去,顺便派些人手帮他置办些东西。
大太监走后,方幼青便把这件事情跟卫璨说了出来。
但出乎她意料的是,卫璨不仅并未对搬进新府邸有多少欣喜,甚至还说出了一些让她摸不着头脑的话。
“殿下,府邸之中就我一人,过于空荡,我”
“你完全可以把你的生母接过去。”方幼青道。
据她所知,卫璨在住进公主府后曾见过生母几次,给她安排了新的住处,只不过可能还有心结,母子二人没有过多交流。
有了新府邸,住在一起,正好也方便解开心结。
王母为人淳朴善良,和做下错事的王父是两个极端,称得上是一个好母亲。
明明是母子,相处时却还不如陌生人,一直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听她提起此事,卫璨不知道搭错了哪根筋,语气骤得委屈起来。
“是不是白玉京说我什么了,你才着急想赶我走”
“这又关驸马什么事你有了府邸,自然要搬去的,不然老住在公主府像什么样子。”
方幼青心思一转,试探问道“你一直赖在我公主府,难道是因为手中拮据,没钱养下人省钱省到我头上了,好算计啊卫璨。”
卫璨“”不知为何,总觉得更委屈了。
胳膊拧不过大腿,到最后,卫璨还是被方幼青派人打包丢了出去。
不过她也自认为非常贴心地送了他一些侍从,殊不知卫璨心中想要的并不是这个。
或许他自己也琢磨不清,为何从小到大他总是想黏在她的身边。
哪怕在知道了没有亲人关系后也仍旧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