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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0章 裙下之臣(26)
    “公子,听说那青龙国的裴衍于前些时日战死河曲。”齐家的幕僚说道。

    白玉京写信的动作顿了下来,片刻后,他才道“吩咐下去,最近这几天我要启程回公主府。”

    幕僚迟疑道“可事情的收尾还有一些”

    白玉京打断了他“交给林硕来做。”

    因为停了太久,黑色的墨汇聚在笔尖,啪嗒滴了下来,在纸上晕开一片墨痕。

    将污损了的宣纸抽出,又换了一张新的上去,白玉京重新写起了家书。

    幕僚“公子,这”

    “出去吧,我想安静一会儿。”

    他的眉目疏冷,语气也平淡无波,让人捉摸不透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幕僚离开之前,抬眼悄然忘了一眼那案几上的宣纸

    青青吾爱,自

    察觉到幕僚的视线,白玉京仅仅抬眸望了他一眼,幕僚就慌不迭地走了。

    原来像齐少爷这般清冷的人,也会在某个女子面前化作绕指柔么

    但幕僚不知道的是,在他走后,白玉京便把新写的家书又用火烛给烧成了灰烬。

    他现在写信,也只是在做无用功。

    裴衍死了,她此时定然不会再把心思分一些给他。

    就像以前白玉京清楚认识到的事实一样活人,大多数比不过死人的。

    而且哪怕裴衍还活着,他在殿下心中的分量,或许也比不上裴衍的一半。

    他清醒无比,却又自欺欺人。

    说起来,在听到裴衍死讯的第一刻,他最初的想法并不是裴衍死了,就没人跟他争了。

    而是她曾经那么爱他,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她会难过吗

    光是想象一下殿下落泪的样子,他的心就像是被紧紧攥住了一般。

    他需要尽快地见到她,在她无助、伤心的时候陪在她的身边

    然后成为她唯一的倚靠。

    数日未停的舟车劳顿之后,白玉京一行人终于抵达了皇城。

    快到管家看见风尘仆仆归来的人时,都误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直到人走到他面前,一如往然却又多了几分锋芒的眉眼逼近后,他才确认的确是驸马回来了。

    “殿下最近如何”白玉京脚步未停,边走边问。

    公主府中相对他走前,看起来素净了不少。长公主昔日最喜欢的,层层叠叠的珠帘和纱幔所剩无几,取而代之的是肃穆的白纱。似乎在裴衍死后,她的烂漫的情怀也都随着去了。

    管家跟在他身边走着,沉沉叹气“哎”作为长公主开府时期就在的老人,如何不知道裴衍对于自家主子意味着什么

    “殿下最近很不好,虽说吃喝都没什么变化,可是奴却很少见她笑了就连皇城中的公子小姐们递贴子邀她出去游玩,她也都统统拒之门外。”

    “殿下现在在哪里”白玉京问。

    分叉口处,管家指了个方向“书房,这阵子基本没怎么出来过。”

    “你先退下吧,”白玉京向着书房走去,“我去看看她。”

    穿过回廊山石,走了许久,白玉京才到书房前。

    红木雕花的门紧紧地闭着,里面没有任何响动。

    停驻片刻,白玉京才轻轻推开了门。

    一股浓重馥郁的酒气迎面而来,白玉京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

    地面上凌乱地散落着未完成的画卷和笔杆,酒杯在贵妃榻旁的案几旁歪歪斜斜地躺着,一不留神,可能就会跌落下来。

    而贵妃榻上躺着的女子,颊上飞粉,形状姣好的双眼正阖着,窗外泛着冷色的光散在她的脸上,使得长长的羽睫在眼睑下方投下扇形阴影。

    睡得正沉。

    这是他的妻子,他一见钟情的女子。

    何其有幸,他能成为她的夫君,但何其不幸她只把他视作别人的替身。

    白玉京静静地看了她半响,弯身先是把地上散落的东西捡起来收好,而后又把案几上的酒盏移到了离她远一些的地方。

    待到书房内收拾整洁后,他便在方幼青身边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睡梦中的人不知道梦见了什么,如青山远黛般的眉颦了起来,露在衣袖外的手,也不自觉地抓紧了披着的薄被。

    伸手把她的眉心抚平,白玉京抽走她手心中的被子,把自己的手递了过去。

    像是抓住了浮木一般,她用力地抓住了这只递来的手,神情也逐渐舒缓。

    书房很静,白玉京能清晰地听到她的呢喃。

    “裴衍”

    “裴衍,”白玉京自嘲地笑了笑,用手指细细地描绘了一遍睡梦中女子的眉眼,“我不是他,殿下。”

    “什么时候,你才能看得到我,才能只看得到我呢”

    白玉京俯身,在她颊侧落下一个带着凉意的吻“这是我们之间最后的机会。”

    “白玉京”方幼青从睡梦中悠悠转醒之时,便看到了坐在她身旁,手执书卷的清隽男子。

    见她醒来,男子扬起一抹笑意,将备好的醒酒汤递到她手中“殿下,我回来了。”

    方幼青接过,抿了一口后放到一旁,揉了揉发痛鼓胀的太阳穴,问道“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上次信中不是说还需要一段时间么”

    好像前一刻才收完他的信,下一刻人就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白玉京垂眸“思卿如狂念,所以就赶了回来。”

    但他直白的爱意并没有打动眼前的女子,方幼青甚至都没有多看他两眼,起身下榻,神色疲倦地走出了书房。

    “回来了就行,想起宫中还有些事情,我先去一趟。”

    朱月怀胎已有数月,不久就要临盆,她作为小皇帝唯一的血亲,自然要对他未来的孩子多加关照些。

    “殿下就不想念我吗”在她迈出门槛的时候,白玉京突然问道。

    心思杂乱,头脑也昏昏沉沉的,方幼青随口敷衍了一句“嗯,想。”

    “真的么”

    当白玉京再问的时候,那道倩影却早已消失不见了。

    他垂首,低低地笑了起来“在你心里,我到底算个什么东西。”

    “长公主到”

    朱月在宫人的通报声中回过神来,把收到的信撕成碎片,丢进了火炉之中。

    她面上扬起一抹纯然欣喜的笑,扶着腰,姿态笨拙地迎了出去。

    这是她仔细观察,并且练过多次的动作,哪怕是生过孩子的女人,也无法从她现在的样子中看出来她根本没有怀孕。

    污浊肮脏的血脉应该在她这一代就断绝,而且,朱月也的确没有多余的心思再去精心照顾一个幼儿长大。

    那会让她想起来不幸的,但又无法忘怀的过去。

    “你身子不方便,在殿中等着我即可,不必出来迎我。”方幼青搭上她的手,搀着人向寝殿里走去。

    一进去,方幼青便察觉到殿中偏低的温度,她皱了皱眉,面色不虞道“窗户都敞着,小心染了风寒。”

    “有了身子,我就老是容易觉得热,窗子也是我让宫人开的,殿下不必担心。”

    离得近了,朱月能很明显地闻到淡淡的酒气。

    低敛的眉目暗了暗,朱月状似无意问道“殿下是喝酒了”

    “嗯”方幼青抬起衣袖嗅了嗅,哪怕是来之前换了外衫,还是透出了一些酒味,“你的鼻子倒还挺灵。”

    朱月笑道“珍藏的桃花酿我已经许久未喝了,馋得慌。”

    方幼青盯着她的肚子看了看,而后露出一个有些缥缈的笑“再过过就好了,等你诞下小皇子,想要什么,都有人送到你的手中。”

    有人逝去,也有人诞生。

    或许在她不知道的地方,裴衍也早已投胎转世,把她忘了个干净,做他的快活人了。

    朱月若有所思“若我想要的是天边明月,殿下也能许我”

    “这”方幼青摇头,“你可以试着让皇上为你摘星捞月。”

    “臣妾可不敢。”

    这些时日的相处之中,方幼青总觉得朱月似乎是变了,变得没有往日那么讨厌。

    性格仍旧是柔柔弱弱的,但好像多了些不一样的地方。

    例如

    会察言观色了不少。

    相处甚欢的情况下,方幼青便在她的殿中也就多留了些时间。

    每日为朱月号脉的御医准时到来,见到长公主也在,他先是行了个礼,而后才为朱月检查了一番以便调整药方。

    “月妃娘娘有些气血不足,可以多吃点补血的东西,其他并无问题,一切正常。”

    他抬头,对上的是朱月似笑非笑的眼神,漆黑幽深,望不见底。

    御医垂下头,不敢再与她对视。

    思及被她握在手中的家人的性命,他心中又忧又恨,但更多的是无可奈何。

    “月妃娘娘,公主殿下,若是没别的事,还请允许臣先行告退。”

    他怕再在这里待下去,会忍不住露出异样。

    朱月温柔地笑了笑,遣宫女取来了一个鼓鼓囊囊的钱袋递给太医“辛苦何太医了,你先去吧。”

    收下这烫手的钱袋,何太医头也不回地疾步走了出去。

    直到走出殿门,他才将钱袋打开看了看

    那里面有一个小小的坠子,是他在孙子周岁时,亲自买给他的。

    咬紧牙槽,心中最后的反抗想法都被何太医抛之脑后了。

    他只是个普通人,而且一步错,步步错在小家和对皇室忠诚之间,他只能选择保全自己的家人。

    “殿下,听闻驸马爷从朱雀国回来了”朱月的声音忽地响起,拉回了方幼青的思绪。

    她总觉得御医的态度有些奇怪像是有些怕朱月似的。

    但当她细细地看了看朱月的模样时,又觉得大概是最近精神不好,出现了错觉。

    朱月娇弱的样子,怎么看怎么都不像能令人害怕。

    加上又受之前的剧情影响,方幼青压下了心中的疑惑,回道“他今天刚回来,月妃是想念家乡了吗”

    家乡

    这对她来说是个很遥远的词了。

    朱月突然眨了眨眼,一脸羞怯地说道“既然嫁到了青龙国,那青龙国便是我的家乡了,更何况,这里有我最重要的人。”

    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忽地响起一道男声。

    “阿姐和月妃在聊些什么看起来这么开心。”方恒修噙着笑向她们走来,“不知我可否有幸听一听”

    “参见皇上。”朱月站起来行了个礼。

    而方恒修只是面色不变地瞥了她一眼,没有过多反应“嗯,你先坐吧。”

    方幼青视线在他们之间来回,心中颇感违和

    怎么方恒修和朱月的关系,看起来不像是夫妻,而更像是上下级

    在她没有注意到情况下,到底被她忽略了些什么

    总感觉,剧情似乎在某些地方崩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