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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0章 时间的囚徒(22)
    这一觉睡得格外沉,导致方幼青在睁开眼的那一刻,有点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

    她正躺在铺着粉白色床单的小床上,四肢软绵绵的,而在她的不远处,一道极为熟悉的身影弓着身子,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妈”

    方幼青一张嘴,就为自己嘶哑的声音短暂愣神了片刻。

    中年女人回头,正是她的母亲林淼。

    见她醒来,林淼颦着眉,捧着胶囊和冲好的药递到她的嘴边。

    “你呀你别人的事,让她们自己解决,你掺和进里面,没落到好,还生了场病。”

    卧室的门发出一声吱呀,脸侧发梢还沾着点水汽的中年男人神色匆匆地走了进来。

    他摘掉棕色的毛线手套,抹了把脸,语带关切“乖囡好了点没”

    方幼青看着这张无比熟悉却又无比陌生的脸,怔然片刻后红了眼眶“爸”

    方海潮“诶”了声,走到床前,揉了揉她的头发“好好休息,等会爸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林淼瞥了他眼“不准带她头还烫着呢,再给她吃坏了怎么办,就该饿饿她,让她长长记性,知道不是什么事情都能出头的”

    “你这说的什么话,乖囡乐于助人还有错了那遇到别人欺凌弱小,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不是再正常不过了”

    “是是是,所以你女儿现在被人大冷天泼了一桶冷水,在床上躺着发高烧”

    “诶你这人怎么这样”

    吵吵闹闹但不乏温馨的画面让方幼青却无比满足,她用极其微弱的声音唤了声“爸、妈,我难受”

    两人立即停止了争吵,围在了她的身边。

    坐了会儿,方海潮忽然道“我该去送货了,乖囡,快睡。”

    一家三口在临近景点的地方开了家农家乐,旺季的时候就接待客人做做菜,淡季的时候便会把自家养殖的鸡鸭鹅鱼送到附近的饭店卖钱。

    日子算不上富裕,但吃喝不愁,过得也算顺心。

    然而这一切都被一场意外给毁了。

    方海潮正准备走,就感觉衣摆被拉住了,他扯了扯,看到自己女儿汗涔涔的小脸上满是倔强。

    “乖囡,别闹,老爸等着送货挣钱呢。”

    方幼青摇了摇头,沙哑的嗓子配上她无比虚弱的状态,十分可怜。

    “今天不去。”

    方海潮叹了声气“鱼我都捞出来了,不送怎么办”

    方幼青抿着嘴“再倒回池塘里,死不了。”

    林淼点了点她的脑门“臭丫头,生病了难受,还学会折腾你爸了。”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瞅见她攥得死死的衣摆,最后还是林淼拍了板“老方,去把鱼倒回池子里吧,天大地大,闺女最大,难得见她撒次娇,咱两口就留这陪她吧。”

    “还不松手啊”

    “哦”方幼青眨了眨眼,“你不准骗我。”

    方海潮乐了,笑呵呵地道“我活这四十来年,还真没骗过人,怎么可能去骗自家闺女。你松开手,老爸去把鱼倒回去,等会就回来。”

    早半天晚半天其实都一样,只是他做事向来求早不求晚,多年来养成的老实本分的性格,让方海潮处处为别人考虑,生怕晚了耽误别人做生意。

    方幼青这才松开了手,乖乖地喝完药,将身子贴在母亲的旁边,缩回被子里,瓮声瓮气道“等爸回来我再睡。”

    林淼知道她还是不安心,于是催促着方海潮赶紧去。

    方海潮应声,小跑着去把鱼倒了回去,又匆匆地跑了回来。

    有父母围在身边,方幼青这才放弃抵抗身体不适和药物所带来的困意,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大早,方幼青刚醒来,就见母亲林淼捧着一碗热气腾腾地粥走到她跟前。

    她作势要喂她,被方幼青不好意思地挡了回去。

    接过碗,方幼青问道“我爸呢”

    她仍旧感觉这次回溯中,改变父亲的命运,简单的像做梦一样。

    林淼捋了捋她额前浸湿的发,又摸了摸温度“你昨天闹着不让你爸走,这不,今天早上一大早,他就赶着去送货了,走了有好大一会儿了。”

    话音刚落,方海潮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和闺女说我啥呢,这不回来了”

    方幼青悬起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她慢慢地喝着碗里的粥,透过蒸腾的雾气,看着恩爱有加的父母絮絮叨叨,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她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这种简单的幸福了。

    事情发生之后,她和母亲一直疲于上诉,试图让肇事的人得到应有的惩罚,但却总是落得一场空。

    面对步家的权势,她和母亲没有别的办法,被强逼着达成了表面和解。

    步夫人给的钱,她们家一毛都没收,就是为了有一天找到证人,重新上诉。

    只是世事无常,她没能来得及走司法程序,让步行舟接受应有的惩罚,就借着于礼的手,在回溯中杀了步行舟两次。

    粥喝了小半碗,方幼青便觉得腹中有了饱意,她把碗勺放到一旁,靠在床头,听着父母闲聊。

    夫妻之间无外乎聊得都是些家长里短的小事,方幼青静静听着,看着自己细嫩的手心,不禁有点恍惚。

    如果再次遇到步行舟,她还有报复他的必要吗

    在父亲没有因他死亡的情况下。

    忽地,方海潮换了个话题,语有戚戚地道“听说昨天我经常送货的那条路上,发生了一起严重的车祸,早上我从那里经过的时候,可看得一清二楚,路旁的树都被撞断了好几颗。”

    林淼咦了声,拍了拍胸口“女儿昨天没让你去,还真是对了。”

    方海潮揉了揉闺女柔软的头发,笑眯眯地道“乖囡一直是咱们家的福星,还不是亏了你给我生了个好女儿,哈哈。”

    林淼推搡了他一把“不害臊”

    方幼青回过神,问道“那那个人死了吗”

    方海潮道“好像没死吧,不过总归要在医院里住好长一段时间喽。”

    “我去送货的时候,听渔乐酒店的老板说还是个挺俊俏的小伙子,撞毁的那辆车好像值这个价呢”

    方海潮比了五个手指头,一脸神秘,林淼给面子地猜道“五十万”

    在她的认知中,这已经是很大的一笔钱了。

    方海潮摇摇头“五千万”

    林淼短促地惊叫了声“这啥车啊,这么贵开命呢”

    “这你可就不懂了,我要有钱,我也想买个好车,哪个男的不爱车”

    “你就想吧”

    两人聊着,相携出了卧室,把门关上,安排她再好好休息一会儿。

    方幼青心中现在五味陈杂,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父亲健在,步行舟生死未知,甚至不清楚后半生能不能作为一个正常人活下去。

    好像困扰着她一切的问题,都在这一次回溯中,被极为简单地解决了。

    既然如此,那她之前的回溯,到底又有什么意义

    方幼青想不明白,她索性盖上被子,又沉沉睡去。

    大概是还在病中,她做起了杂乱无章的梦。

    梦中步聆枫娇俏的笑着喊她的样子,步行舟自以为伪装的很好,却无法控制地飘向她的眼神,还有总是沉默着,眉梢眼底带着沉沉郁色的于礼,支着腿,对她道谢的赵杨,趴在栏杆上侧首向她微笑的周致,以及斜倚在船边,闭眼享受夕阳的程相臣

    无数个画面在她眼前轮番交替,最后定格在步聆枫和步行舟的黑白照片上。

    方幼青从梦中惊醒,身上的热意已然褪去,只余半干未干的汗液,黏黏糊糊的,让人感觉很不适。

    她怔怔地在床上坐了一会儿,望向窗外。

    依旧是漆黑的夜,不见一点光亮。

    方幼青打开手机,看了眼时间。

    凌晨3:18。

    回溯的这一天半,她都没有打开过手机,聊天软件上满是同学朋友发来的消息,还有来自数学老师的关心。

    王老师方同学,好点了吗等身体完全康复了再来学校也不迟,这是最近的学习资料,我一起发给你,你在家里休养的时候记得看看。

    消息的后面,跟着十来个附件,上面标注着数学单元练习卷一、英语单元测试

    方幼青这才记起来,她今年高二,等到好点,还是要苦哈哈地回学校上课的。

    不过跟能改变父亲命运比起来,重读一遍高中的苦似乎也算不上什么。

    高中后两年的记忆,在方幼青脑中已经很模糊了。

    或许人在面对会让自身悲痛过度的事情时,会选择性地去压抑遗忘。

    她只记得自父亲逝世到她考上大学,完全是靠想要复仇的一口气吊着,活得宛如行尸走肉。

    如今不知道下次回溯会在什么时间,什么情况下到来,但她能够和父母温馨相处的这些时日,原本就是意外得来的恩赐。

    而她应该做的

    想起醒来后依旧鲜明的画面,方幼青拿出手机,重新注册了一个通讯号,输入数字,提交了一条好友申请。

    与此同时,从外地赶来,在医院里守在处于昏迷状态步行舟床旁的步聆枫,感觉手机轻微震动了下。

    床上的青年浑身绑着绷带,腿部打着石膏,英挺的眉眼周围全是擦痕和消毒药水的痕迹。

    除了一旁心电监测仪的屏幕上起起伏伏,证明他还活着,受伤之严重,看起来和死了无异。

    在这种情况下,步聆枫自然也休息不好。

    她被轻微的震动惊醒,揉了揉眼,打开手机。

    一条好友申请出现在她的通讯软件界面。

    7步振峰在外面养的有女人,你想了解下吗

    步聆枫攥紧了手机,手机微弱的白光下,她的眉头紧紧皱着,迟疑地点了接受。

    icecrea你是谁

    那边很快发来了新的消息,然而并未回答她的问题。

    7于蓉母子之所以能长期刺激你母亲,这个问题你大概要问问步振峰。步小姐,你有没有想过,步宅保安都是精英中的精英,为什么总能让一个手无寸铁的疯女人成功闯入

    7以及那个孩子的名字叫做于礼,避开步振峰的眼目,我相信你们能很快见到他的样子。

    7或许你还可以查查你祖父母给你母亲留下的资产现在是什么情况。

    7图片jg不得不说,步振峰和这个小秘书,挺般配的,不是么

    图片上,是步振峰和他目前还是秘书的小娇妻出席活动时的合照。

    方幼青发完消息,便直接拉黑了步聆枫的账号。

    步聆枫紧咬着牙,低声道“神经病”她正打了一段话回过去,就发现早已被人给拉黑。

    这下她彻底愣住了。

    不求钱不求名,只为了在半夜抹黑她父亲一通未免有些太过可笑了。

    谁不知道,他父亲是圈子里有名的洁身自好,把她母亲捧在手心如珠似宝地宠了几十年,连最为挑剔的祖父母,也在逝世前认可了这个女婿。

    想是这样想,但步聆枫却还是忍不住起了点别的心思。

    且不提对方是怎么知道于蓉对他们家肆无忌惮地骚扰,单单就他指出的其中一个问题,步聆枫便忍不住被带偏了思路。

    的确如此,于蓉一个无权无势的疯女人,为何总能准确地找到母亲出现的地方,对她进行言语上的刺激

    她和哥哥还有母亲,当时只觉得对方为了报复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并没有想太多,现在看来,倒有些灯下黑的意思了。

    只是这事情和她父亲是否有关系,还需要她在暗中调查一番再说。

    步聆枫这会儿人已经彻底没了睡意,干脆点开秘书的朋友圈,仔细地看了起来。

    她越看眉头皱得越深。

    秘书的朋友圈一片干净,并没有任何出格的地方,配的图也大多是和姐妹一起出去玩的图片。

    但细细看来,步聆枫却发现了不同寻常的地方。

    a家的挎包,特瑞斯酒店的顶级套房,rr家的全套首饰

    单其中的几件拎出来,加起来差不多都有百来万了。

    一个小秘书,工资能高到哪里去

    步聆枫在公司里曾见过她,秘书本身的家庭情况绝非能支撑她豪奢消费的存在,并且这个女人还十分的虚荣,恨不得把所有好东西都戴在身上,一身行头比她这个大小姐还要昂贵。

    她等父亲的间隙,还随口说了句对方男朋友挺舍得的。

    秘书当时笑了笑没说话,眉眼间却满是自得。

    步聆枫其实是有过怀疑的,但在见到秘书下班后笑盈盈地上了一辆豪车后,又有点笑话自己想太多。

    只是现在再次想起来,以秘书那种性格,为何会在她提起她男友的时候,不再炫耀一番,而是笑着糊弄过去

    能在她身上花了这么多钱的男人,怎么也不可能是个普通人物。

    除非

    那个人的名字让她无法光明正大说出口。

    有些事情不关注的时候,往往并不怎么起眼,当你一旦注意到它时,心中的怀疑就像野草一样疯长。

    步聆枫甜美的脸庞上此时满是森冷之意,她沉沉地盯着屏幕半响,最终点开了一个聊天框。

    icecrea我需要你帮我调查一个人。

    方幼青全然不知此时步聆枫的内心是如何心潮起伏,她发完消息把步聆枫拉黑,本就打得是不再跟她来往的主意。

    她不想再见到步家兄妹,也不想再见到和他们相关的任何人。

    父亲的死局解开后,她对步行舟的怨恨也没什么意义了。

    如果能重新选择一次报考志愿的话,她也不会再选择和他们在同一个学校。

    忙完步聆枫那边的事,方幼青向于礼也发送了好友申请。

    于礼并未像步聆枫一样及时的回复她的消息,但方幼青也并不着急。

    左右都是一句话的事情,于礼的情况比起步家更为简单,也更好解决。

    她不知道有她的插手,未来会是什么走向。

    但至少回溯一次,哪怕她不欲再和他们纠缠,也总归要做些什么。

    就当是为了曾经被无辜牵连的步聆枫。

    她犯下的那一点错,根本不值得用死来偿还。

    更何况,在这之中,又有多少是她在推波助澜,只有方幼青自己知道。

    所有人都不过是她报复步行舟的工具罢了。

    静静地坐了许久后,方幼青合上手机,躺回床上。

    “再见,小枫。”她喃喃道。

    我不欠你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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