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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章 第六个婆婆 四
    苗青青嫁得不算好。

    但她有三个小姑子,且那些姑娘出嫁之后还护着娘家的兄长,因此,她嫁人越久,日子越是安逸。

    相比之下,嫁得好的苗青鸟因为家里的事一桩接着一桩,本来厚实的家底越来越薄。此消彼长之下,姐妹俩如今过得差不多。

    这个差不多,指的只是银钱。但苗青鸟早早守了寡,论起来,还是苗青青要好些。

    苗青青一朝扬眉吐气,都不爱搭理自己妹妹。今日会上门,正是因为听说了严家有这门亲戚。

    眼看妹妹不为所动,她急得跺脚“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我明白。”柳纭娘淡淡瞥她一眼。

    在那样的眼神中,苗青青看到了她对周家富贵的不屑。也看出她鄙视这种谄媚亲戚拿好处的做法而苗清清自己就是这样的人。

    苗青青当即就恼了,眼看妹妹无意挽留周家这样富贵的亲事,她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你不后悔就行。”

    柳纭娘在她身后关门“用不着你管。”

    苗青青“”好气

    早知妹妹是这样的榆木脑袋,都已经把事情说的这么明白还不肯低头。她就不跑这一趟了。

    忽然,一个人影从边上冲了出来,一把拦住了即将合上的门。

    “表嫂,我有话说。”

    柳纭娘看到门口的人,扬眉道“表弟妹,你有何事”

    来的人是孙家的四儿媳赵氏,小眼睛里闪烁着精明的光。从即将合上的小缝中挤了进来。

    柳纭娘想到自己在孙家打听到的事,没有执意撵人,还把门给合上了。

    “说吧”

    赵氏左右观望了一圈“家里没人吧”

    “只有彩云,刚睡着了。”柳纭娘皱着眉“有话快说,我正忙着呢,没空看你卖关子。”

    赵氏用手挡着嘴,靠近她耳边道“六娘心思不正,之前特意去买了药想给你们母子下毒。”

    柳纭娘没想到还有人到她面前来说这件事,疑惑道“你从何处得知我们母子没有中毒啊,六娘都走了,以现在来说这些,到底是何居心”

    “表嫂,你这脑子”赵氏脸色一言难尽“把柄啊,你知不知道”

    语气意味深长。

    柳纭娘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赵氏不觉得她有那么傻,跺了跺脚“你好好想想吧”

    语罢,飞快走了。

    院子里终于安静下来,柳纭娘回想了一下方才的话。赵氏那模样,分明是想让自己去讹诈周六娘。

    夜里,严实从山上回来,脸上虽然还没有笑模样,但到底鲜活了不少,还抱着彩云说了小故事。

    等到把孩子哄睡,他走到院子里,道“娘,我想去城里。”

    上辈子母子俩早就没了命,他们甚至都不知道周六娘认亲的事。所以,自然就没有严实想去城里之事。

    “你去做甚”

    柳纭娘试想了一下苗青鸟听到此事后会有的反应,摇头道“当初你爹说,住在城里还不如住在咱们乡下。至少,吃菜不用买。你要是到了城里去,连根葱都要花铜板换,每日睁眼就是银子。想想就愁死人。”

    “娘,我想去。”严实低着头“至少看看周家是什么样的人。还有,我想打听一下他们接六娘回去的目的。”

    说到最后一句,他声音低了下去,大概也认为自己还惦记着她很不应该。

    柳纭娘叹了口气“我拗不过你陪你一起去吧。”

    严实霍然抬头,满脸的诧异。

    这些年来,没有人比他更明白母亲的固执。家里也不是过不去,母亲身上的衣衫却补了又补。平时最见不得有人糟蹋粮食,哪怕天热的时候饼子坏了,她照样啃。吃坏肚子也在所不惜他暗暗掐了一把自己的腿,疼痛传来,确定不是做梦,他忍不住裂开嘴笑了。

    笑着笑着,却又流出了满眼的泪。

    他跪了下去“娘,儿子让您丢人了。”

    “别说这种话。”柳纭娘看了看天边的乌云“这几日应该会下雨,反正也干不了活,刚好出去转转。你去请了老刘头的马车,让他明早上在路口等我们。”

    简直是说走就走

    严实心里愈发感动,再次磕头道“谢谢娘。”

    柳纭娘叹了口气“不用。”

    听着母亲的叹息,严实心里特别内疚。

    翌日早上,天还没亮。窗口已经有马车等着了,祖孙三人来了后,马儿便往县城的方向驶去。

    起得太早,三人昏昏欲睡。

    由于这一路挺平坦,等到他们睡醒,马车已经快到县城外了。

    中午进城的马车不多,祖孙三人直奔内城,然后找了个客栈安顿。

    苗青鸟以前来过县城,却没有来过内城,好在柳纭娘去的地方多,这才不至于团团乱转。

    来都来了,总不能亏待了自己的嘴。柳纭娘带着父女俩先找了一间酒楼,要了一桌饭菜。

    对面的严实觉得自己又在做梦了。向来扣扣搜搜的母亲,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大方,他好不习惯。

    柳纭娘看到他神情,道“要试一试这些饭菜,也不枉来这一遭。”

    祖孙三人坐在大堂中,周围都是食客,也都在闲聊。

    其中就有人收起周家,母子俩都支起了耳朵。

    “周家六娘已经接回来了,只等着送去余家。就这最近几天,应该就有消息传出来。”

    “你怎么会知道”

    “我妹妹的表姨是周府厨房管事,她还帮忙准备了那位六姑娘的接风宴,这还能有假”

    严实皱了皱眉,侧头看了一眼那二人,忽然抬手拎了一壶酒,坐了过去。

    “二位,刚才你们说的余家,是做什么的”

    那个知道某些小道消息一脸得意的人微微一愣“我都是胡诌的。”

    严实将那壶酒放在他面前“我就喜欢听这些小故事,胡诌的也行。”

    其实,越是大户人家,流言传得越多。

    周家也一样。严实不过坐了两柱香时间,就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周家的这位六姑娘是妾室所出,只是当年生下她时,有道长前来,说这姑娘的命格和家中长辈相冲,如果不远远送走,必有血光之灾。

    周六娘的父亲当年还只是府中的公子。得知此事后,怕家中长辈生病了,自己再背上一个克亲的名声,宁可信其有,当即就命人将孩子送去了高山镇的周家。

    两家祖上是本家,只是已有百年没有来往。周父也是偶然间才知道那里有周家人。他派去的人故意说得神神秘秘,将孩子交给了当时的周家大媳妇。还说等姑娘长大之后会花银子来赎。

    周家把孩子养大,可孩子九岁那年,高山镇闹了瘟疫。周家全家都不在了,县城里的周家听说后,也没让人打听,就认为那姑娘已经不在了。

    至于为何又想起来了呢

    这就要从周六娘父亲身上说起。

    周父也就是如今的周家主,从晓事起,就钟爱各色美人。院子里养了一堆,孩子也生了不少。但最得他宠爱的,还是自己原配夫人出的长女。

    长女周冬云,自小长相就好,人也聪慧。长到十四五岁,已经是城内有名的美人,提亲者几乎把门槛都踩破了。

    后来,周父挑了城内的同为富商的余家做亲家。

    女儿嫁给余家长子,妥妥的余家宗妇。一切都挺顺利,嫁过去之后,三年就生了两个儿子,余家长子也在多年前接手了家中生意。可惜,就在去年,周冬云生了病,连冬天都没能熬过去。

    余家那边眼瞅着就要娶续弦,毕竟余家主才四十岁,又不是那乡下娶不起媳妇儿的鳏夫,自然不可能就此孤独一生。

    可这新夫人进门之后,万一又有了孩子,对于周冬云留下来的孩子可没什么好处。要知道,余家主还年轻,而长子都已经二十出头培养还未出生的幼子做家主正正好。

    这煮熟了的鸭子,已经尝到了美味。怎么能让它飞了

    于是,周家就想再选一个女儿送过去。但是,周冬云今年快四十,她等一下,最小的妹妹都已二十,早已嫁做人妇。再往底下,就只能往下一辈选了。

    再是商户人家,也做不出姑侄俩同侍一夫的事来。于是,就有了接周六娘回来的事。

    那边严实满脸复杂,柳纭娘坐在一旁,也将事情听了个七七八八,总算弄清楚了这里面的原委。

    祖孙三人出酒楼时,严实已经有些醉了,走在路上酿酿跄跄,柳纭娘扶着才没有摔倒。

    这种事情确实挺让人郁闷的。严实睡了一日,总算缓了过来。

    既然知道了原委,严实便不想多留了。周六娘还不知道双亲接她回去的缘由,就已经放弃了严家。如今知道自己即将做富贵人家的夫人,就更不可能回头了。

    至此,严实已经有了退意。

    柳纭娘不太想回,当初苗青鸟嫁进门时,严家是富户,后来越来越落魄。如果严家能越来越好,她应该挺欣慰。所以柳纭娘打算留在城里做生意,也能帮助更多的人。

    这几天,严实带着女儿闲逛,买些镇上没有的小玩意准备带回去。柳纭娘则在琢磨着做生意的事。

    这整个县城里最多的就是山,肥沃的土地很少。大部分都是山上的薄地,因此,每家都有大片大片的地,但却只能保证自己不饿肚子。

    这样的地方,如果种果树或是甘蔗,应该能行。

    柳纭娘手头的银子有十几两银子,在高山镇上很多,可想要买地,就实在不够了。她已经想好了,干脆拿这银子去买荒山。

    买下一大片,应该还能有点余钱请长工干活。

    她想着这些,有些心不在焉。突然见前面的父女俩被人拦住,且严实脸上的笑容早已不在。

    拦住二人的是一架玫红色马车,看起来颇为贵气。而那个乘马车中探出头来的女子,不是周六娘又是谁

    “去边上的茶楼,我有话跟你们说。”

    严实垂下眼眸“娘,我们再去一趟。”

    看看她想说什么

    如果她后悔的话,他也愿意接纳她不只是因为彩云这些天夜里经常叫娘,也因为他们这么多年的感情。他愿意给她一个机会。

    进了茶楼,伙计一路带着几人上二楼。

    等到门关上,屋中就剩下了几人。周六娘摸了摸彩云的脸“云儿,你冷不冷”

    春寒料峭,中午还好。早上和晚上都挺冷,这会儿阳光初绽,还不算温暖。彩云的身上裹着一件小披风,颇为可爱。她看到母亲后,瞬间就忘了方才的愉快,忍不住哭了出来“娘,云儿好想你。”

    周六娘心里泛起一抹苦涩,从头上拔下一支银钗“这个拿着。让你爹爹给你买好吃。”

    听到这话,严实心里的期待尽去,冷声道“彩云,咱们不能要别人的东西。”

    孩子敏感,最能分清楚大人是否真的生气,听到父亲的话后,她急忙将东西塞悔让母亲手中“我不能要。”

    周六娘有些恼,瞪着严实“我是孩子的娘,我想给她东西,谁也拦不着。”

    “她是我女儿,你就算给了,稍后我也会从窗户丢下去。”严实板着脸“不信你可以试试。”

    夫妻俩对峙,寸步不让。

    良久,周六娘率先败下阵来,她摩挲着那枚银钗“阿实,我们回不去了。看在多年的情谊上,你能放过我吗”

    严实讶然“我都放你走了,也没有来打扰你。你还要我如何放过”

    周六娘自小就会讨巧卖乖,到了严家后,很得长辈喜爱,也赢得了严实的疼爱,夫妻俩成亲之后,一直都是严实放低身段哄着她。那时候她就颐指气使,如今成了周家女,她自然愈发不客气,不耐烦道“你跑到这城里一呆那么多天,再厚的家底也经不起你这么挥霍。娘也不是那大方的人,若不是为了我,那是为了什么”

    严实不客气道“我乐意来转转,关你屁事。”

    回到周家后,周六娘刻意让自己温婉一些,从来不说粗话。听到这一句,心里格外不适,她一脸失望“原来你是这样的人”

    言下之意,好像严实是多不堪的人一般。

    严实见她不回头,彻底死了心。听到这话,上下打量她一眼,用同样的语气道“原来你是这样的人。”

    周六娘“”总觉得自己被嘲讽了。

    她是哪样的

    既然做不成夫妻,周六娘这般无赖,严实自然再也不会客气,道“这街又不是你家的,我爱来就来,谁也管不着。你这多管闲事的毛病要是不改,就算嫁得好,也”

    他摇摇头。

    周六娘还没嫁呢,就听到他这话。虽说话没说完,可那语气已经足够补齐他咽回去的话意。

    她娇斥道“严实,你别太过分。”

    严实冷笑“我好怕哦。”

    周六娘突然发现,这个男人不再宠自己之后,变得不可理喻。她看向边上的柳纭娘“娘,可能你们还不知道,我已经定了亲事。再过一个月,就会嫁去余家做夫人。”她伸手指了指斜对面的一家瓷器铺子“那就是他们家的生意之一。”

    她又拉过彩云的手“等我过得好了,也不会忘了孩子的。阿实正在气头上,你帮我拦着他,别让他做傻事。”

    “我觉得阿实挺好。”柳纭娘摆了摆手“如果你找我们来,是想炫耀你嫁得有多好,大可不必。你既然已离开了我严家,那咱们就是陌路人。日后在街上看到,最好还是装作不认识。”

    听着前婆婆嫌弃自己,周六娘心头堵得慌。

    “你们赶紧回乡下。”

    严实斥道“不关你的事。”

    “不回了。”几乎是在严实开口的瞬间,柳纭娘就出声了。

    母子俩对视一眼,严实心下疑惑,却按捺住了,没有当场问出口。

    周六娘眉心蹙起“你二人想做甚”

    “我觉得阿实有句话说得对,你确实挺多管闲事的。我们爱搬来城里住,跟你有何关系”柳纭娘满脸嘲讽“难道你以为我们母子还会听你的话你当你自己是谁”

    周六娘面色难看。

    “随便你们。”她撂下一句,烦躁道“总之,你们不许去找我的麻烦。别怪我没提醒你们,如果你们胆敢毁了我的亲事,周家不会放过你们。”

    语罢,起身拂袖而去。

    流水般顺滑的裙摆划过门槛,很快消失在了转角处。严实收回视线,好奇问“娘,我们若是不回,以后住哪又以什么为生”

    这里是繁华的内城,只看得到远处的青山。柳纭娘笑着道“我想好了,咱们得多买地,然后雇人干活。”

    严实讶然“县城的地可不便宜。”

    如果说乡下的地他们母子俩倾尽家财还能换得四五亩,那这城内的地他们连一亩都买不起。

    柳纭娘伸手一指远处“我们买到那里去。”

    荒山是无主之物,也就是说,那是属于朝廷的。柳纭娘说干就干,拉着父女二人直奔衙门,很快就在高山镇到县城这一路上买下了大片荒地。

    拿着地契,严实一脸茫然。

    难道他要和母亲去开荒吗

    可那样的地,能种出来东西吗

    “走,咱们去城里转一转。”苗青鸟的记忆中,好像有几种作物的种子挺不错。柳纭娘打算转一转,万一买着了,可要省不少事。

    最近正值春耕,内城卖粮种的人少。到了外城,尤其是靠近城墙的那几条街,卖种子的人就挺多了。

    母子俩退了客栈的房子,打算搬去外城时,又被人给拦住了。

    面前站着的是一身华服的中年汉子,浑身上下打扮的挺贵气,臃肿的腰足有两个人那么大,迎上二人后,道“我有些事,想跟二位打听一下。”

    说着,探出了手来。

    柳纭娘“”想要。

    她如今正是缺银子的时候。

    可再缺银子,也不能什么银子都拿。她打量了一眼面前的富贵老爷,眼神在她手的扳指上一扫,立刻就猜到了男人的身份周六娘那个便宜夫君。

    不对,是未婚夫才对。

    她不欲多说“就在这里讲吧”只看这人居高临下的态度,柳纭娘就先对他伸出了几分不喜,回头冲着儿子以边上人都能听到的声音说悄悄话。

    “我们母子俩乡下来的,可不能随便跟人走,万一被人骗了怎么办”

    余家主气得抖了抖嘴角。

    他在这城内多年,谁见了都得给几分面子,还是第一回有人说他是骗子。

    两人说得煞有介事,实在气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