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斯噗嗤乐了,“我发现你这人,有时候也挺有幽默细胞的,虽然大多数时候是冷幽默,但是吧用得巧也不是不行。”
“我的确不怎么幽默,我自己知道。”
文斯以为伤了弟弟的心,“不是,我没有笑你的意思,幽默这种东西说白了就是思维火花,有些人擦火柴擦的快,有些人半天点不着,正常。”
“火柴”闻礼还反应了一下,“现在少有人会拿它来作比喻了。”
文斯心道确实,忘记这都2036年了,幸亏闻礼是理科高材生,大约从什么理论课本里知道火柴,生活中基本上早都绝迹了。
但他找了个绝佳的借口,“你小时候听童话故事吗卖火柴的小女孩听过没有”
“没有。”
“这都没听过”文斯诧异。
闻礼摇头,“从没听过童话故事。”
“呃”原来闻礼的童年连童话故事都没有啊,小可怜儿,文斯觉得约摸像闻家这样的人家,对孩子的启蒙教育直接就是略过这些,朝着更高级别迈进的吧。
好比自己还在冒着鼻涕泡泡听童话故事哄睡的时候,闻礼已经在拿计算机编小程序了。
可这样的闻礼却说,“你给我讲讲,想听。”
一声“想听”,莫名其妙就戳到文斯心坎里,让他油然而生某种软绵绵黏糊糊的冲动。
“好啊,我给你讲。”
他清了清嗓,“从前有个小女孩,她非常的孝顺,在圣诞夜的时候还要帮家里出门卖火柴”
文斯小时候就觉得这故事很悲伤,那时候不懂什么高深的社会道理和人生哲学,只觉得小女孩可怜,所以他在自己的小学日记本里曾经写过童话故事新编,给小女孩替换了结局。
在他的结局里,故事最后小女孩梦到外婆来接她,然后醒来时,发现自己真的躺在慈祥的老人怀里,桌上有烤火鸡,屋里生着暖融融的炉火,和现实一模一样,从此小女孩过上了幸福快乐的生活。
文斯念着,忽然意识到,好像那时候他就给小女孩做了个穿越式的结局,而现在自己竟真的在死后穿越了,这算不算未卜先知
讲完了,文斯问闻礼有什么感受。闻礼一边走着一边想,而后问,“这个结局,小女孩其实应该去世了吧”
“你怎么听出来的”文斯疑惑,“你是不是之前听过,诓我呢”
“没有,就是感觉,开头和结尾逻辑不通,按开头对环境的渲染和梦的暗示,这应该是个悲剧故事,但是作者用一种美好的笔法将它讲出来了,可能是童话,所以还比较委婉吧。”
文斯心道,因为那个篡改结局的“作者”就是我。
而这个擅自修改了结局的童话故事,他还是第一次讲给别人听。
“那如果结局是真的呢”文斯突发奇想,问闻礼,“如果小女孩的确是去世了,但却在另一个世界复活,这个结局是真的,你觉得有可能吗”
闻礼摇头,“不可能。”
“为什么”
“这种玄幻的事情不会在现实发生,它只是故事的寄寓而已。”
文斯埋在闻礼背上,“但我觉得有可能。”
闻礼倒是没反驳,而是说,“所以你才编出来这个故事。”
“你怎么知道是我编的”
“我猜的,你承认了。”
“你这家伙”
文斯在闻礼背上用力锤了一下,两人都笑了。
“果然商人是最狡猾的。”
“演员也不差,演技好的更是。”
“喂”
大路的确比上山时的小路更加好走,还足够宽阔,但正因为坡度平缓,所以如闻礼开始所说,比小道路程远,需要走更长时间。
“可能会多半个小时才能到,你脚怎么样”
不提还好,一提注意力过去,仍然挺疼,但文斯没说,“还行,我觉得应该没伤到骨头”
闻礼直接道,“不用想下来走,否则咱俩今晚都别回去了。”
“我知道。”文斯闷闷,他就算想走也确实走不了。
“哎我怎么这么倒霉呢”文斯百无聊赖地趴着,下巴硌得闻礼后背痒,呼吸更是。
闻礼无可奈何,任由文斯在他背上疯狂找存在感,虽然即使他一动不动,那存在感也强到闻礼得花费最大的忍耐力才能以平常心待之。
不过文斯这么无聊,倒真发现件有意思的东西。
闻礼穿着圆领的运动t恤,文斯才看见他居然戴着项链,很细的链子,要不是离这么近,而且被手机电筒稍稍反射了点光来,平时都不容易注意到。
“你还戴项链”
文斯觉得闻礼怎么看也不像戴饰品的人,光领带夹这种东西,都只有他给他买的那一个。
项链中长,垂进前面的衣服里,明显是挂着坠子的,有重量感。
文斯随口问,“你该不会是戴的什么机器人之类的项链吧比如窃听器小甲虫,里面还有讯号发射装置”
“”这下连闻礼都笑了,“你是不是科幻片看多了”
文斯一哂,“那不然还能是什么”
“你好奇,自己拉出来看看。”
得到应允,文斯手指勾起那条细细的链子,也怕是贵重东西,他小心慢慢地挑出来,待看到那项坠时,先“咦”了一声。
闻礼注意听他的反应。
光线有限,所以文斯得凑近了看,他的耳朵贴着闻礼鬓角,闻礼微微侧过脸,看文斯已经把项坠拿在手里。
他两只手正绕过他身前,项坠放在左手手掌,右手用手机电筒打亮它。
这样,就好像他正从后面抱住他,他们一起在看这个项链,而闻礼只消往前一寸,嘴唇就能碰到文斯的头发,甚至皮肤上细细的绒毛。
闻礼沉默地收回目光,把住两边膝窝的手不着痕迹地紧了紧。
“手机光偏了,注意照路。”
“哦”
文斯重又把手机指向前边,但刚刚照的那一下,他已经看得差不多,闻礼的项坠竟然和他戴的这个有点相似,同样大小的水滴形,里面有缩微地壳板块和海洋,不知会不会也能随重力转动
“你的项坠和我的有点像哎。”文斯将闻礼的坠子放回衣服里,不确定地说。
闻礼道,“是一样的。”
“啊真是一样的”
文斯愣了愣,后知后觉,当初在巴黎他就因为担心项链暴露身份,但他也没法判断闻礼是否看见了他的项链。
而现在听闻礼这话意,他真的看见了,且还有印象。
文斯突然想到,“你也是在植物园灯光节上买的不会吧,好巧啊。”
“”闻礼点头,“是,很巧。”
去年巴黎的植物园灯光节以法国宇航为主题,当时那些展卖的纪念品里,还有分别以月球、火星为造型的霜白色和橙红色项坠,不过文斯觉得地球的蓝色最好看,适合男生戴,看来闻礼的品味和他也有共通之处。
不过他的是短链子,闻礼是长链子,明明戴着项坠却用个又长又细的链子挂着,估计是不太想让人看见吧,果然弟弟还是那个有点闷骚的弟弟。
因为这根项链,文斯想起前不久看的新闻里,国内要第三次送宇航员上月球了。
他原来世界那个2030年的载人登月目标已经提前完成,现在是要在月球建设属于国家自己的星球基地。
他说起这个,闻礼忽然停下脚步。
“怎么了”
闻礼侧过身,仰头看了一下,低声道,“这里视野不好,我们去那边。”
文斯不明所以,闻礼已经背着他离开了原本的路线,往边上走去,然后他停在两棵树中间。
“把手机灯关上吧。”
虽然不知道闻礼要做什么,但文斯还是关闭了手机电筒。
“你看那儿,月亮。”
文斯这才注意到天上那轮很大的月,它颜色疏淡,呈半透明状,却因为空气稀薄的原因而显得格外清晰,仿佛连月表的坑洼都能看得分明。
但让人一眼望去挪不开的,却不是月亮本身,而是静默伴于月下的雪山。
明月与雪山交相辉映,雪顶一抹反射似的极亮的银色,凉峰寒月,雪山的冷白孤洁,也在无知无觉中浸染上那轮容色缥缈的圆月,反而将它衬得莫名有了立体感。
暗蓝天幕间,泻华如水,流滢满目,宛如被沁了霜的银丝线一针一缕做成的双面绣。
刚刚在观景台,闻礼其实就想让文斯看看月亮,如果站在那个高处看,四周无遮挡,视野会更好一些,但此时也不坏。
或者应当说,更好了闻礼稍转过头,看向文斯。
文斯正望着月亮,双手还无意识环住闻礼,仰起的侧脸在清凉月色下,被镀上一层细密的溶溶冷光。
离得这么近,却美好得不像真实。
“原来在满月的时候看雪山,果然不一样啊。”
闻礼一怔,“还有谁和你说过这样的话”
“”
两个人同时意识到不对。
文斯先反应过来,“没有谁和我说过啊,就记得好像很久以前从书上读的。”
闻礼默默点了下头,但其实他刚刚问的是,“还”有谁
他曾经对自己姐姐说过,满月下的雪山很好看,所以那一瞬间,他难道是把他们重合在一起了
闻礼皱眉,不理解刚刚思绪错乱的由来,他自认为不会连喜欢的人和姐姐都分不清。
真的因为相似么
两人无声地在路边停驻这一小会儿,就又继续往山下走。
手机电筒的光重新照亮前面的路,没有说话,只有道旁清浅的虫鸣伴随着脚步,此起彼伏。
夜色不知不觉渐深,闻礼感觉到身上的人有些松散,时不时往下一沉,脸颊会蹭过他耳朵,这样重复好几次,不用看都知道怎么回事。
“困了”他问。
“嗯”文斯有气无力地应一声。
“先别睡,会着凉。”
文斯歪过头在闻礼肩膀换了个角度,“没啊,挺暖和的”
他像搂抱枕一样搂住闻礼的脖子,胸前紧贴脊背,薄薄的夏季衣衫阻不断体温传递,暖烘烘的。
“我是说你后背会着凉。”
文斯却没回应,只余脖子里喷洒着融融的气息。闻礼无奈,虽然很舍不得,但还是手臂用力故意颠了他一下。
“干嘛”文斯迷迷瞪瞪睁眼,趁他半睡半醒时,闻礼低声道,“乖,回去再睡。”
文斯睡眼惺忪,还不忘记吐槽,“什么啊都说别把我当小孩子,我比你大弟弟”
“嗯,哥哥,回去睡。”
文斯
到底因这一声哥哥,睡意全无。
终于回到宿舍,文斯以为闻礼该放他下来了,结果他却径直去到彭方汉的住处,在窗外喊了他一声。
彭方汉开门看见闻礼背着文斯,吓一跳,忙问怎么回事。
“脚崴了,我准备带他去招待所那边,找电视台的队医看看。”
“怎么这么严重”彭方汉也急了,“我现在就找个车来送你们去,你等等我打电话。”
闻礼暂时把文斯放在椅子上,转身蹲了下来。
实在是这么背着一晃一晃地太舒服,文斯现在整个人还有点晕乎,等他察觉鞋子被脱掉,已经来不及抗议了。
闻礼检查了他的脚,“有点肿,但看着应该没脱臼。”
文斯觉得不好意思,刚要把脚缩回去,又被闻礼握住,撩起他的裤腿,白皙的腿肚侧边,有一道紫红的痕迹。
“这儿也刮伤了“
闻礼皱眉,责备地抬头看来,直把文斯看得一愣,“我、我疼痛反射弧比较长,不怕疼,都没感觉的。”
闻礼默默看他一眼,什么也没说,又低头将文斯小腿抬起来,放在自己膝盖上,裤腿继续缓慢往上推,露出两三道那样的口子。
完了。
文斯看到那伤口,首先想到的竟是,以后女装不仅不能穿短袖,而且只能穿盖到小腿的裙子,短裙短裤都不能穿了。
他一个直男,此时此刻,竟然有点惋惜。
闻礼却放下他的小腿,站起身,文斯还没反应过来,右脸忽然贴上一只温热的手掌,而后闻礼朝他靠近。
文斯瞬间不受控制地心跳加快,“怎、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