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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第 105 章
    闻礼说的话,和那个梦里的一模一样。

    现在的情景,仿佛也是。

    “你知道了”

    文斯微微眨眼,唇角化开一抹惨淡的笑,因体热而灼烫的呼吸短促地拂过捏住他下巴的那只手。

    闻礼察觉,终于稍稍放松力道,但手指还停留在文斯颌角处,“为什么骗我”

    “”文斯沉默了,他咬着牙垂下眼,被毛巾濡湿的头发贴在额头,脸颊不自然的红逐渐褪去,透明苍白得像能看见皮肤下的毛细血管。

    “你要是不想说,我替你开个头。”

    闻礼食指微屈,勾着文斯让他不要试图逃避视线,这次他要他看着他的眼睛说话,说实话。

    “因为某些我不了解的原因,你一直是男扮女装,但后来你突然愿意变回男装,为了什么”

    闻礼的目光直直地注视着,文斯放在身侧的手无意识握起,他才要张口,就听闻礼忽而音调一变,带着些嘲讽道,“你不要告诉我,是为了季明景”

    “是。”

    听到这个字,闻礼像是早料到般,低低笑了。

    如果放在今天以前,他可能真会相信,因为这也是闻礼得知实情后的第一反应,“姐姐”喜欢过季明景,而恰好他在巴黎初遇“文玟”也是在季明景出柜之后,且那两个人一直走得很近。

    但现在不一样了,此时此刻的文斯,演技糟糕得一塌糊涂,说出那个“是”字时,沁着水色的瞳仁脆弱到不堪一击。

    “是吗”闻礼反问了,语气里的嘲讽更甚。

    而文斯仿佛也意识到自己的伪装过于疲软,不经推敲,他微微闭上眼,低声道,“我不太舒服,你”

    “我什么”

    “你别逼我。”

    “我逼你”闻礼的手指本来还顾惜着文斯的感受,这时陡然用上力,“你耍得我团团转,现在说是我在逼你么你不舒服,那你想过我多难受吗”

    那只手的手指温度很冷,就在咽喉跳动的脉搏旁边,好像下一刻就要扼住它,这种几乎室息的压迫感,文斯即使闭着眼都能感受到。

    一个“耍”字,比梦里的愤恨更甚,也更直接,仿佛一把刀子刺进人心脏。

    文斯用力艰难地急促呼吸了一下,眼球在干涩的眼皮里转动,而后终于再度睁开。

    “我一开始就是为了季明景,”他慢慢地、咬字清楚地说道,“我只是没想过会把你也牵扯进来至于骗你,是我的错,我无话可说。”

    “无话可说”闻礼低声重复,“好个无话可说。”

    他手指轻轻摩挲文斯滚热的皮肤,“那好,我问你,你既然是为了追求季明景,那怎么还一直想将我跟他凑在一起,而且还不遗余力地抹黑你自己”

    “呵呵”文斯虚弱地笑了笑,“那是因为,当我得知季老师是同性恋又发现,你和他之间有很多机会相处,我就把你视为我最大的敌人”

    他咽了咽,努力让自己的气息变得平顺,“我觉得以你的性格,会讨厌被强行牵红线我怕你们在一起,就反着来了而我抹黑自己”

    文斯看着闻礼,唇角的笑竟依稀有些得意,“那就更好理解了,我想摆脱你啊不然能怎么样等着被你发现吗”

    “”

    闻礼的眼里有惊涛骇浪,明明他的气势要强过他太多,明明对方是居高临下,可文斯竟丝毫不以为意,眼里尽是云淡风轻游戏人间的态度。

    他还发着烧,状态来得要慢,但好像即便如此,也能在调整过后狠狠地入戏。

    只是这样的笑维持得太久,到底还是带出某种咸涩温润的液体,从眼睑倒流回鼻腔,他默默地咽下,连喉咙到心都是苦的。

    像是要盖过这种深浓的苦涩,文斯笑言,“所以,我就是为了季明景”

    “说谎。”闻礼沉沉道出两字。

    “我没说谎,我说的都是事实。”

    闻礼漆黑的眸子里映着文斯的笑,他真的笑得无比诚挚,哪怕虚弱得喘气都艰难,眼神中的倔强却拥有持续不断的昂扬斗志。

    那种病态的美感与言语的执念,只怕换作谁,都会以为他深爱他所说的名字。

    闻礼支撑身体的右手在文斯身侧缓缓紧握成拳,被子被他攥成一团。

    他固执地又道,“你说谎。”

    文斯眼里此刻已经是无比坦然,“你让我说多少遍,我也会说,我喜欢”

    后面那个名字被堵在喉咙里,灼热的口腔尽是那人愤怒而急促的呼吸,本来就极度缺乏的氧气瞬间被抽走。

    文斯挣扎两下就动不了,手被抬到枕头以上,闻礼一手从他背后穿过,迫使他抬起来迎合他。

    渐渐地,周遭的一切都安静了,宛如溺水那般。

    文斯不知这个饱含索取与惩罚的亲吻是什么时候结束的,直到他听见轻微地一声电子音,以为是系统。

    可与此同时胸口心脏的位置轻轻抚触,然后他才感到某种不同于指尖皮肤的微凉。

    “你在说谎,”闻礼终于离开文斯的嘴唇。

    不同于方才泄愤似强调的语气,这次他是非常笃定地说的,而那种仪器的滴滴声还在有节奏地响着。

    “我有测谎仪,它告诉我,你刚刚说的全部都是假的。”闻礼半眯着眼,与文斯只离了两厘米的距离。

    测谎仪

    文斯下意识有些慌乱,毕竟科技的强大他是见识过的,他也能感觉到胸口那里冰冰凉凉,类似听诊器那种光滑的圆形金属物,正贴在他胸口,而闻礼的手指也在那里。

    随着指尖撩拨,那个仪器的滴滴声仿佛又急促了几分。

    文斯不知怎么回事,会不会真的是测谎仪,但他的确心跳得越来越快。

    闻礼看着文斯强作镇定但其实已经越发涨红的脸,他因为发烧而异常温暖,让他忍不住想要探索更多。

    而那个所谓的“测谎仪”,其实是之前测试伴侣机器人时保留下来的“心电感应”装置,他唬住了文斯,但听着他为自己心跳加速,也算另一种形式的测谎了。

    “你听,跳得越来越快了,告诉我,它在想什么”

    因为闻礼的手指从金属边缘开始往别处移动,左手无名指的戒指轻轻刮过皮肤的触感让文斯大脑里轰地一声。

    他慌乱中想要摆脱,却被闻礼将两只手都困住,文斯急了,一边躲避闻礼想要吻他的动作,一边道,“你明知道我是你”

    虽然没发出声,但闻礼已经猜到他要说的是什么,他垂眸看着文斯,纠正,“是哥哥。”

    “那有什么不一样”

    之前不知道,他还可以装聋作哑,现在都知道了,怎么还能做出如此过分的举动

    可闻礼却说,“是没什么不一样,我们没有血缘关系,不犯法。”

    “但是爸爸不,不仅是这个问题,”文斯咬牙,是不犯法,但道德上他们还是“姐弟”,而且闻礼和季明景

    “你这样有什么意义为了惩罚我吗”文斯用力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认你想怎样就怎样吧”

    他不挣扎了,一副予以予求的样子,“是,我就是在欺骗你,在耍你玩儿你要执迷不悟随便你,反正像我这样的人也不在乎”

    “够了”

    闻礼突然直起身,床垫剧烈地颤了几颤,文斯闭上眼,听见大力开门声,然后再睁眼时,屋内已经静悄悄的。

    不,还是有声音

    拍拍过来了。

    “呜呜呜呜”

    狗狗扑在床边,两只爪子努力扒拉文斯的胳膊,直到文斯偏转头,看过来。

    四目相对,拍拍张开嘴吐出大舌头,像是刚要露出被关注到的兴奋表情,才一秒又垮下去。

    它似乎看出了主人的心情,脑袋耷拉着搁在床边,黑漆漆的眼珠里亮晶晶,一眨不眨地瞅着文斯,要哭了似的。

    直到文斯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它才拿鼻子轻轻蹭蹭他掌心。

    文斯浑身都在疼,他努力翻到床侧,朝着拍拍,把额头贴向它,狗狗的舌头湿润润地,慢慢轻轻舔他,一下又一下。

    “拍拍,你说我是不是特别怂啊”

    他害怕的事情好多,害怕世俗的眼光,更害怕孤单的去往。

    之前明明想过再也不要受系统左右,可那些豪言壮语,那些豁出一切的勇气,在看到闻礼的这刻都争相弃他而去。

    如果说出实情,将穿越的事让书中人知道,应该就是彻底没法挽回了吧。

    可他贪心了,他不想死,他想留下,哪怕只能以姐姐的身份待在有闻礼所在的世界。

    文斯多想能够保住这个身份,但他已经伤害了闻礼,却连个像样的解释都给不出来,太讽刺。

    他这个姐姐,不仅演砸了,还演得失败透顶

    拍拍忽然停止了舔文斯脸的动作,卷起舌头呜呜叫了两声。

    文斯意识到什么,怔了一下,自言自语道,“我还没让你吃过咸的东西呢,是不是特别难吃”

    他的嗓音有些沙哑,眼睛里依稀有东西溢出来,先前被拍拍舔掉的,现在都不受控制,不停地往下掉。

    “我怎么这么没出息丢人”

    文斯把脸埋进床单,哽咽着,色厉内荏地吼拍拍,“出去不许看我笑话。”

    可是一只手落在他头发上,“是个笑话,但一点都不好笑。”

    文斯愣了,茫然抬起头。

    沉寂寂的昏暗中,只有床头这盏灯亮着,暖黄而琐碎的光蒙上薄雾,模模糊糊的人影被剪碎了,映在文斯茫然憔悴的眸子里。

    闻礼看着他,手从头发滑到他脸颊,指尖轻抚他眼角,“下次还是讲故事给我听,像卖火柴的小女孩。”

    文斯眨了眨眼,这回是彻底停不下来了。

    这人怎么每次都不讲道理他都走了为什么还要回来为什么要在自己这么狼狈的时候回来

    还说“卖火柴的小女孩”,这家伙是不是故意的

    但无论心里怎样骂骂咧咧,闻礼的手都好像有魔力,他越是碰他,他就越是想哭,到最后文斯都受不了自己,像个刺猬一样想要凶神恶煞亮出武器,熟不知浑身的尖刀早已变成了软刺。

    闻礼叹了口气,在床边半跪下来,捧起文斯的脸,微微俯身,以鼻尖抵住他鼻尖。

    “哥哥,告诉我,到底是为什么”

    呼吸的热度彼此交融,文斯方寸大乱,他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危机。

    可闻礼手指在他颌骨处轻柔摩挲,仿佛想让他放松地顺从,动作温柔又不容拒绝,令人无法抗拒。

    “不是为了季明景,也不是为了别人,对不对告诉我到底是为了什么”

    文斯纵然要辩解要掩饰,也已经来不及,闻礼的追问,他的去而复返,他眼里坚定地写着、对他的相信与希冀,都让文斯再无法违心地说出一次伤人伤己的话来。

    “我”可到嘴边,还是被阻塞。

    文斯竟然在想,如果一会儿要说的将是他对闻礼能讲的最后几句话,他该说什么

    “你这人,怎么非要问清楚”他惨然一笑,故意道,“那我如果说假话,你也不知道啊。”

    “我是不知道,但你这次说的,我一定会信。”

    闻礼看着文斯略略泛红的眼眶,无比精致,也尤为脆弱,真想全都据为己有,以最温柔也最残暴的方式。

    可到底还是舍不得,“所以这次,你想好了再说,我就在这里,等着你想好。”

    闻礼的手仍然停留在文斯脸颊,他没用力,但文斯一直在看他,目光相触,所有情绪都只能无所遁形。

    “我要听实话。”闻礼轻声道。

    文斯下唇被咬出一道白印,短短几分钟就像几个春夏那么漫长,闻礼渐渐松了手劲,到最后,他完全放开文斯。

    “闻礼”

    文斯突然抓住他的手,眼神里隐隐决绝的意味,“如果我告诉你实话,你真的会信吗”

    “我说过了,这次你说什么,我都信。”

    “好,我说。”